“小奶狗,刚才从过路人手里买的。”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简淡随便撒了个谎。
哥俩都喜欢狗,当下乐得不行,架着车就往南城的菜市场去了,别的都不看,先找卖羊奶的买了一大罐子羊奶。
晚上,丢丢喝了温热的羊奶,跟简淡一起睡在大炕上。
炕头热,简淡睡在炕中间,丢丢睡在她身边那只垫着厚褥子的大篮子里。
第二天早上,简淡让白瓷照顾丢丢,穿上一件靛蓝色缎子做的大衣裳,梳了简单的双平髻,独自出去遛弯。
南城的姑娘们不怕抛头露面。
如果不坐马车,简淡都是这样打扮的,从未引起过谁的注意。
出门左转,走十几丈就是喇叭大街——大街南边路窄,北面路宽,街道形状像个喇叭,以此得名。
街边的小食摊子还没撤,这一摊,那一摊,到处冒着热腾腾的气。
简淡在一家包子摊前站住,买六个肉包子。
她不饿,只是想跟陌生人搭搭话,沾些烟火气,走到喇叭口时,就会把包子送给一个每天帮着祖父进城卖柴的小男孩。
送完包子回来,简淡拐到街对面的布庄,之前给沈余之做的衣裳被她送给大哥简思越了。
如今受了沈余之的礼,做两件衣裳还个礼总是要得的。
卖布的掌柜正坐在门槛上吃馄饨,瞧见简淡热情地打了个招呼,“小姑娘,要买布料吗?”
简淡笑眯眯地说道:“对,买布料,有好的吗?”
掌柜起身就往屋里走,“有有有,别看咱家铺子不在西城,可货是齐全的,上等的布料也有不少,成色保管好。”
布庄里前面摆布,后面摆缎子,到处都堆得满满当当。
几样成色最好的缎子堆放在掌柜身后的条案上,颜色很正,质地紧密,花样也漂亮。
玄色、大红色、松花绿、竹青色、姜黄色,总共五种,每种都很漂亮。
简淡一时难以取舍,干脆每样都要了两块,给祖父父亲他们也一人添一件。
掌柜对此一点都不惊讶,招呼伙计一起给简淡裁料子——这一片虽说是老百姓的宅子,但住的大多是有钱人,走商的,镖局的,开杂货铺的,干的都是赚钱的买卖,买一二百两银子的缎子还真算不得什么。
一个伙计掌着尺,一边量一边说道:“掌柜听说了吗,济世堂对面的一品茶楼的楼梯塌了,伤了好几个人。”
抻着布料的伙计说道:“不是说死三个吗?”
掌柜摇摇头,“伤的都是主子,死的是下人,掉下去时扎到木头上了,穿了个透心凉。”
量尺寸的伙计有些不满,“真他娘稀奇,明明一起下楼,咋就下人这么倒霉呢?”
掌柜笑道:“主子走前面,下人走后面,楼梯塌了,当然是高处的人摔得狠。”
简淡有些遗憾,沈余之下了死手,该死的竟然一个都没死。
掌柜把裁下来的缎子折好,放在一旁,感叹道:“听说长平公主的二公子伤势很重,折了一条胳膊一条腿呢。啧啧,幸好那茶楼是庆王府的,不然可就倒大霉了。像咱们这样小门小户,就是死全家也难消人家心头之恨。”
庆王府的茶楼?
简淡吓了一跳,心道,这事儿只怕不能善了。
她故意问道:“济世堂不是西城的吗?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啊?”
“就昨下午发生的。”量尺寸的伙计说道。
简淡惊讶道:“昨儿下午的事,今儿早上就传咱城南来了,这么快!”
掌柜说道:“小姑娘,这可不是小事,庆王府报官啦,城门口贴着人犯的画像呢。”
量布的伙计也道:“是啊是啊,有几个书生被顺天府抓去问话了,我来时路过府衙,正好瞧见了。”
简淡又是一惊,居然还贴了画像,都画了谁呢?
她付完银子,拎着包袱往南城门走了一趟。
城门两侧贴着一张告示和五张画像。
告示描述了事情经过,以及五个嫌犯的大致情况。
五张画像分成两组,上面两张,画着两个年轻男子,一个大胖脸,亦正亦邪,另一个浓眉大眼,正气十足。
下面三张,打头一张是个戴斗笠的男人,除下巴之外,五官都藏在斗笠里,看不到真容。
另两张也是年轻男人,画得有点儿像,五官清秀,但看不出具体特征。
简淡知道,上面两组画的是她和白瓷。
她有些发懵,下意识地想盖住脸,但忍住了。
旁边的男人用胳膊碰了她一下,说道:“一看就是戴斗笠的人干的,你说是不是?”
简淡没说话,她前面的大娘接了话茬,“我觉着也是。”
旁边的男人咂咂嘴,“可惜了,连个模样都没有,上哪儿抓去?”
后面一个书生打扮地说道:“告示上写着呢,这是两伙人。戴斗笠那个是主子,两个长得像的是小厮,抓住小厮就抓住了主犯。”
简淡仔细看了看自己的画像,又跟旁边的男人对视一眼。
那男人又道:“有小厮的模样也不好找,你瞅瞅这俩人的鼻子眼睛嘴,跟一般人有啥区别?”
简淡点点头,心道,确实没啥区别,我就站在你面前,你都没认出来其中一个是我,更别提五官没有显著特征的讨厌和烦人了。
五个人中,她和白瓷相对好辨认,然而,因为她俩当时是男装打扮,都画粗了眉毛,这误导了茶楼伙计,画像上都是纯正的男人,五官比较硬朗,与女人根本沾不上边。
简淡溜溜达达地往回走。
到家时,青瓷也在。
他从简淡手里接过包袱,紧张地说道:“姑娘,出大事了!鼓楼上贴着姑娘和白瓷的画像呢,说茶楼的楼梯是姑娘和白瓷弄塌的,这可咋办?”
白瓷大大咧咧地拍了拍青瓷的肩膀,“应该是男人的画像吧。哥,你看清楚了,我跟姑娘不是男的。”
她看向简淡,问道:“姑娘,睿王世子会不会出事?”
“对对对,画像是男的,确实不太像姑娘。”青瓷拍拍自己的大脑袋瓜,又道,“不过,那两个小厮画得也不大像,应该没人能想到睿王世子。”
简淡道:“画像若是不像,就说明睿王世子对此早有安排,我不担心世子,只担心表哥他们。”
白瓷不以为然,“表少爷他们有老太爷呢,姑娘不必担心。”
简淡苦笑道:“表少爷有简老太爷,对方有英国公和长平公主,中间还夹着庆王府,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事不宜迟,主仆二人立刻出发。
青瓷把马车驶到顺天府附近。
简淡戴上幕篱,选一处人流量大的地方下了车。
她刚走到顺天府大门口,就见崔晔崔逸等人从衙门里面走了出来,走在后面的正是一品茶楼的伙计。
简淡赶紧躲到一棵老槐树后面。
崔晔停下脚步,对茶楼伙计拱了拱手,“多谢小哥仗义执言。”
那伙计笑着还礼,说道:“哪里哪里,小人只是实话实说罢了。原本是小人陪几位下的楼,楼梯也是几位走后才塌的,小人不敢昧着良心委屈几位。”
崔晔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那伙计喜笑颜开,假意推拒两下,便收起银票,告辞离开了。
简淡目送崔晔一行离开顺天府,再返回下车处,让青瓷送她回了喇叭大街。
青瓷是请假出来的,还得回去上工,简淡让他在卤肉铺旁停了车,打算买些卤肉,自己步行回去。
买好东西刚走两步,简淡就见一辆装饰奢华的马车迎面跑了过来,看标识是英国公府的。
简淡一怔,脚下便顿了顿,两个妇人从她身侧超过去,挡在她的前面。
这时,英国公府的马车停住了。
一个骑马的护卫看了看简淡这边,俯身跟马车里的人说了句话,随即便纵马朝简淡这边跑了过来。
简淡暗暗道一声不好,拔腿钻进旁边的小巷里。
跑过第一家,再顺着南北向的胡同往南边跑。
才跑十几丈,身后的马蹄声便大了起来。
简淡回头看了看,护卫已经追到胡同口了,彼此距离不过三十丈。
她又加快速度,跑进前面东西向胡同,左右衡量片刻,发现这条胡同无遮无拦,更难躲藏,只好转向东,打算重上喇叭大街。
快到大街街口时,她又听到了更近的急促的马蹄声,这说明已经有人在前面堵截了。
无奈之下,她只好往回转。
但后面的马蹄声也近了。
“完了。”简淡慌张地定在原地,感觉头皮一阵发麻,手脚又冰又凉,心道,活该啊,让你不听沈余之的话,非出来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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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简三姑娘。”有人轻轻喊了简淡一声。
简淡下意识抬头, 就见面前的灰墙上落下一条粗粗的草绳。
小城在墙头上现了身, 压低嗓音说道:“在下不好上墙, 劳烦简三姑娘……”
“我知道了。”简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把卤肉往怀里一揣, 小跑两步,起跳,双手抓住绳子, 两脚踩墙,不过两息便麻利地上了墙头。
“厉害啊!”小城吃惊地赞叹一声, 又道,“在下先下去……”
简淡回头看了一眼,追兵没到, 但马蹄声极近了,便道:“追上来了,一起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