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瞧瞧,这日子不管没了谁都是一样的过,你的死,毫无价值……”
外面传来脚步声。
简淡陡然惊觉,回过头,恰好看到简思越简思敏先后跨过门槛。
“三妹!”简思越心疼地叫了一声,取出棉帕,放在简淡手里。
简淡伸手在脸上一抹,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她惨笑一声,转过头,继续对牌位说道:“虽说我们是孪生姐妹,但不得不承认,我们的真的不像,最起码我没有你心狠。”
“好了,都过去了,你这样二妹在九泉之下会不安的。”简思越拍拍简淡的肩膀,拿出三炷香点燃插上,拜了拜。
简思敏也跟着上了炷香。
兄弟俩一句话都没说,上完香,就默默退了出来。
庵堂用饭早,三人刚进正堂,小比丘尼就把素斋用食盒送了过来。
“二老爷还在禅房?”简思越问道。
小比丘尼点了点头,又道:“等会儿就是晚课,估计马上就能回来了。”
三人等了大概小半个时辰,简云丰脚步沉重地走了进来。
父子四人开始用饭。
庵堂饭菜朴素,大家用的也快,不到一刻钟,就全都撂了碗筷。
王妈妈上了茶,说道:“老爷,老奴想去看看太太。”
简云丰道:“去吧,替我劝劝她。”
王妈妈先是不懂,但随即福了福,“是,老奴告退。”
“你们几个也出去。”简云丰把白瓷等人赶出去,说道:“我有话对你们说。”
简思越知道,他猜对了。
崔氏果然要还俗。
……
睿王府阖府缟素,一片洁白。
致远阁也不例外。
沈余之面色阴沉地坐在书案后面,目光落在麻布蒙起来的彩色瓷器上。
讨厌小心翼翼地问道:“主子,想点儿法子吧,万一查出点什么……”
烦人拍他后背一下,说道:“怕什么,又不是咱们干的。”
沈余之心道,真是蠢货,哪里来的万一,这件事就是冲着我来的。
睿王妃死了,他的婚事至少要延后三年。
如此,得利的是庆王和英国公府。
英国公没有这个胆子,就只能是庆王干的了。
睿王妃出身忠勇侯府,现忠勇侯是她嫡亲兄长,虽说眼下是个闲散人,但忠心的属下不少,在几大营的影响力不容小觑。
在庵堂路上截杀简淡的那几个人,应该就是他的手下。
现在庆王杀掉睿王妃,再把火引到他身上来,一方面杜绝了父王和齐王联手的可能,另一方面离间父王与忠勇侯的关系。
庆王就会更加从容。
那么,假设皇祖父不想看到庆王独大的局面,他会怎么应对呢?
沈余之站起身,躺到躺椅上,盖上被子继续思考。
如果皇祖父当真想借庆王的手除掉他们父子,再以此为借口除掉庆王,就必须让庆王更加紧张起来。
他老人家也许会再颁一道圣旨,责令他与萧月娇在百日热孝期间成亲。
理由现成的——他老人家年纪大了,想亲眼看到最喜欢的孙辈成亲。
等他和萧月娇成了亲,再放出风声,立父王为太子。
庆王就该真的急了吧。
毕竟,他是皇祖父表面上最宠爱的一个孙子,把皇位给父王,就等于给了他。
庆王不敢再赌,就只能动手。
……
然而,猜测只是猜测,不等于事实。
现在只能等,看皇祖父会不会按照他设想的来,只要他老人家真那么做了,他也就不必客气了。
你想捧杀我,我想捧杀他,大家互相利用,端看谁技高一筹吧。
沈余之打通思路,沉沉地睡了过去……
一个时辰后,讨厌进来叫醒了他:“主子,三法司来人了,忠勇侯也来了。”
沈余之坐了起来。
蒋毅禀报道:“世子,忠勇侯的意思是,王妃暂且不举行葬礼,停放到白马寺,何时查明凶手何时下葬,王爷已经答应了。”
沈余之点点头,身为丈夫,为妻子鸣冤昭雪是应有之义,必须答应。
“都抓了谁,在哪里审?”
蒋毅道:“王妃身边的丫鬟婆子都带走了,将在大理寺审理。”
沈余之示意讨厌倒杯热水来,说道:“蒋护卫安排个妥帖的人手,去大理寺关注一下。”
“是。”蒋毅拱了拱手,转身出去了。
讨厌松了口气,嘟囔道:“幸好咱们用的不是王妃的人。”他指的是之前给睿王妃下毒的人。
烦人道:“就是就是,不然一用刑,就什么都完了。”
沈余之喝完一杯热茶,哂笑一声,道:“你们太天真了。”
他话音将落,蒋毅又从外面返了回来,“世子,王妃身边的一个嬷嬷没等出府就招了。”
“她说她收了世子的贿赂,给王妃的药里下了毒药。”
沈余之歪了歪脑袋,“理由是我与王妃不睦?”
他用的是陈述句,显然对此极为笃定。
蒋毅钦佩地看了沈余之一眼,道:“正是。”
讨厌有些惊慌,“主子,怎么办?”
沈余之道:“不怎么办,她说是我就真的是我了吗,证据呢?”
蒋毅道:“世子说的是,世子与王妃不睦多年,没道理在这个时候突然毒死王妃。不过,世子有证据证明此事不是世子所为吗?”
沈余之笑了笑,庆王的主要目的是阻止他通过萧家与齐王联手。
弄出个嬷嬷来陷害他,不过是顺带着增加一些有趣的戏码罢了。
庆王能找人陷害他,他也当然也能找到证据证明不是他。
大家玩一局,各凭本事吧。
不多时,睿王与刑部尚书汪大人、左都御史杨大人,以及大理寺卿李大人同时造访致远阁。
沈余之移步大会客厅。
睿王、刑部尚书坐主位,左都御史、大理寺卿分坐左右次位。
一个四十左右的老嬷嬷跪在下面,满脸泪痕,但十分镇定。
沈余之进来后,懒懒散散地拱拱手就算打过招呼了,然后在讨厌搬来的椅子上坐下,说道:“父王,这是给王妃下毒的凶手吗?”
睿王没好气地说道:“这奴才说你让她给王妃下了毒,你怎么说?”
沈余之看了看三位大人,明知故问道:“几位大人就是为此而来吗?”。
刑部尚书汪大人捋着胡须,没有说话。
左都御史杨大人眼观鼻鼻观心,保持沉默。
大理寺卿李大人是庆王的人,他开了口,“世子,下官的确为此而来,但并非针对世子,只是职责所在,既想为睿王妃讨回公道,也想为世子洗清这不白之冤。”
沈余之把玩着手里的小飞刀,“如此,本世子还要谢谢李大人咯?”
李大人面不改色,拱手笑道:“世子客气了,这是下官应该做的。”
说完,他对跪着的嬷嬷说道:“丁陈氏,你把刚才说的再与世子说上一遍。”
丁陈氏抬起头,看向沈余之,目光从他的脸上移到手上,不由自主地哆嗦一下,泪水更加汹涌了。
沈余之似笑非笑,一双桃花眼仿佛笼罩于迷雾之中,没人能从他的眼里读出他此刻的情绪。
“丁陈氏,你有没有要说的?”李大人又问一遍。
“有,有,奴婢有。”丁陈氏深吸一口气,擦干眼泪,说道:“那药是世子身边的讨厌交给奴婢的。讨厌说,不是毒药,只能加重病情,奴婢以为王妃本就病重,病情再重些也没什么,就依了他。”
她从袖袋里抽出一叠银票,又道:“这是讨厌送来的一万两银票,他说事成后再给一万两。”
李大人看了看睿王和另两位大人,见他们仍然没有表态的欲望,只好看向沈余之,“世子怎么说?”
第130章
沈余之抬了抬下巴。
讨厌朝那丁陈氏走了过去。
李大人站了起来, 防备地看着讨厌, 问道:“世子这是做什么?”
丁陈氏跪着后退两步。
讨厌一弯腰, 从她手里抢过一张银票, 看了看, 眼睛亮了亮,说道:“这不是我家主子的银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