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伊儿低垂着眸子,眼睫微颤,此多年来,众人也如她曾经所想,自然也不会送礼于他面前惹嫌,他心底盼着的生辰礼,这么多年依旧未有着落。
她此时竟不知,那年桂花林下,他将这枚玉佩送与她时,是怀着何种心情。
盼思推开门走进来,洛伊儿却是突然如梦初醒般,从榻上匆忙起身,娇声急道:
“备轿!”
第63章
马车停在朱红色的大门前, 洛伊儿从马车下来,她来得匆忙, 身上只穿了一件简单素白的衣裙, 衬得她越发出尘,王府门前守着的人认识她,抱拳行礼, 转身去禀告。
靖王府多有奢华, 却也极为安静, 无一丝吵闹,仆从来往皆是低着头。
方瑾凌今日沐休, 虽然如此,一早起来, 便到了书房,在那里多有幕僚等人等在那里,他正拧着眉,同那些人说些什么,书房内气氛肃冷。
卫风得了侍卫的消息,有些为难地看向书房, 却一刻也不敢耽误,低头行礼,试探出声:“殿下。”
书房内众人一顿,方瑾凌眉头微紧,黑凌凌的布料显得他越发寒然,他头也不抬:“何事?”
他声音依旧漠然, 可卫风却是听出一丝不耐,他缩了缩脖子,快速地说:“禀告殿下,齐侯府的小姐来了。”
齐侯府虽然多位小姐,可是值得靖王府属下如此郑重的只有那一位,他们这些近身当差的,多多少少也能知晓自家王爷对这位齐侯府千金的心思。
方瑾凌微怔,一直紧缩的眉头松开,有些想不通她为何会来,却是没了心思再处理旁人,挥手让其他人都退下,才漠然出声:“让她进来。”
方瑾凌捏了捏眉尖,舒了一分乏意,他偏头朝窗外看去,阳光垂射,还未过午时,他眸子中闪过淡淡的疑惑,却是片刻敛下眸底情绪,沉声吩咐:“备些她爱吃的糕点。”
不管她来意所为何,这个时候都应还未用午膳。
听着外面有人应声退下,方瑾凌手指搭在桌面上,似是轻敲了下,随后起身,从书桌后站起来,刚踱步到书房门口,便听见外面传来些许声音。
“姑娘,请。”卫风刚欲替洛伊儿推开房门,就见书房的门从里面打开,露出方瑾凌的身影。
卫风一顿,弯腰退下。
方瑾凌看着眼前的女子,未上精致的妆容,简素净雅的衣裙,心底疑惑越深,她素来知礼,断不会以这副模样出来,他拧起眉头,声音淡漠,却似一分担忧:“怎么了?”
她如此反常,由不得他不心生担忧。
从看见方瑾凌时,洛伊儿心底那分涩意便淡了下去,察觉他话中的担忧,她弯着眸子摇了摇头,下人都退了好远,眼前的男人似乎还要说些什么,洛伊儿却是突兀上前抱住了他。
方瑾凌瞳孔微缩,似有一瞬间震惊,怀里的女子香软如玉,他垂在两侧的手头一次有些无措,他垂眸看着怀里的女子,她仰着脸蛋,弯着一双美人眸看向他,再无往日里那分疏远矜持,乖巧温顺地有些不像话。
小姑娘见他许久没有动作,生了几分不满,撒娇地唤他。
方瑾凌心底酥软成一团,抬手搂紧她,眉宇间浮上些许若有若无的笑意,噙着笑意和一分不解:“伊儿?”
洛伊儿抬头看他,男人素来淡漠沉稳的神色因着她的一系列动作,似乎有一丝茫然,却是隐藏得很好,两人离得很近,似乎呼吸都纠缠在一起,洛伊儿心底解了迷惑,眸子里带着分浅浅的灼亮,她凑到男人耳畔,用一种很轻很软的声音,糯糯道来:
“殿下,伊儿也心悦你。”
方瑾凌呼吸微滞,那日年宴他曾对她表明心意,只是为了她不再乱想多虑,不敢奢求得来回应,便连她开口的机会都不给,心底不是不曾有遗憾,只是现如今,他的小姑娘就在他怀里软软说着心悦他。
她也心悦他。
方瑾凌心底浮上压制不住的悸动和欢喜,只为她那一句心悦你。
他将怀里的人搂紧了些,在心底情绪微涌间,竟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垂眸定定地看着那人,声音低沉却掩不住那丝欣喜:“伊儿,你说什么?”
洛伊儿瞧着眼前的男人先是微愣,随后眼底是遮不住的笑意,搂在她腰际的大掌似乎都微颤了颤,夹杂一丝热意从腰间传到心底,她突然弯唇轻笑,眸子里都带了几分潋滟。
方瑾凌眸色微暗,他一直都知道她生得好看,凝脂皓齿,那一双美人眸似含着青烟汪水,浩瀚星辰皆在其中,京中盛传齐侯府嫡女容貌堪绝,如今这双眸子里印着他的身影,他才方知,原来自己不过俗人。
抵不住这美色,心甘情愿在其中沉沦一回又一回。
洛伊儿不知他心中何想,却也能感觉到他眸色灼热,她面上染上红霞,指尖勾缠绕在他衣襟处,仰着头不满唤他:“殿下,你低一些。”
许是气氛太好,她随意一句话中也能溢出暧昧,男人依着她,低下头凑近她。
就在他低下头的那一瞬间,她轻踮起脚尖,双手无力地揽着他的脖颈,在他薄唇印上一吻,在男人错愕神色中一触即离。
从府中赶到王府,吐露心声,此一番举动已经耗光了她所有的勇气,她眼尾处终是染上羞意,再由不得放肆,想退出他的怀中,却被他紧紧禁锢着,女子眉间染上慌意,蹙眉唤他:“殿下?”
男人神色暗沉,拉着她一个转身,便已然到了书房内,房门“砰”地一声被关上,她被抵在房门处,熟悉的地方,她似又想起那日这书房,眼前男子动作青涩,磕破她的唇角,却让人心底升起一分悸动。
只是今日男人再无青涩之举,薄唇抵在她唇角,低哑开口:“伊儿,你再说一遍。”
屋内旖旎暧昧气氛不断,空中渐渐升温,洛伊儿颤了眼睫,不愿如他意,睁着一双眸子,茫然又无辜:“说什么?”
男人又怎会不知她心中何想,唇角溢出苦笑,却心甘情愿地任她玩闹,低声微沙哑唤道:“再说一次,说你心悦我。”
末了,他添了一句:“娇娇……”似从唇齿间揉捻而出,带着无尽柔意酥情。
洛伊儿轻咬着的粉唇松开,溢出淡淡的红印,被这个称呼惊到,带着莫名的情绪,眼前的男人却神色未变,丝毫不知这称呼多有暧昧一般。
却是她不知,早在很久之前,他便想将她捧在手心,给她世间最体面,独一无二的娇宠。
男人神色认真暗沉,洛伊儿似被蛊惑般,捻着男子衣襟的手越紧,缓缓轻道:“……殿下,我心悦你。”
暖意盎然的房间,男人眼底似突然有些光彩,看得洛伊儿心底微灼热,带着微微酥意,腰间的力道越大,眼前的男人压低身子,唇齿相交间,似有低低笑意传来:
“……娇娇……真好……”
陡然红了一片脸颊,男人眼底笑意却是越深,幸而他也有所顾忌,并未有旁的动作,洛伊儿指尖泛着粉色,恍惚间,无力想到:
羊入虎口,竟是第二回 。
第64章
许久后, 书房的门被人敲响,是下人将糕点送来。
怀里的女子略带紧张地攥紧他衣袖,眸子转向他, 依赖而不自知,方瑾凌心底微软, 搂在她腰间的手,改为牵着她, 绕过书架, 洛伊儿才发现, 书桌旁隔了一扇屏风,在里面, 放着一张软榻,上方铺着软软的狐绒,软榻旁还有一案桌, 上面摆着清茶。
一眼瞧去, 洛伊儿便想起,那日第一次来书房时,男人说的“尚未设软榻,你且坐于凳上”,她挠了挠男人的手心,在男人转头看来时, 才轻抿着粉唇道:“殿下居然真的设了软榻。”
男人眉宇间泛着若有若无的餍足,低低沉沉的声音噙着笑:“自应如此。”
方瑾凌牵着她到这儿,才开口让人将糕点送进来, 此时女子面染红霞,眼尾处皆是媚色,这副模样,他不愿让旁人窥探一分。
下人将糕点送进来,又无声地弯腰退下。
这边书房尚余暧昧,而另一边的齐侯府却不是如此。
从芳韵堂出来,刚回了月泠居,洛芋便一直微蹙着眉头,今日洛茜的态度令她心底有些不安和狐疑,她总觉得洛茜似乎知道许多事情。
例如,那日小喜为何还潜入落云阁害她?
若是小喜真的是温王的人,那她为何对洛茜怀有这么大的恶意?
洛茜到底知道什么?
洛芋眸子微眯,一旁的巧儿无声站着,害怕扰了她的思绪,最令她有些不安的是……既然小喜要害洛茜,那为何湖边那日,她想的是将洛茜推入湖中?
落水,温王相救,且嫁入王府,自然是一桩美事。
但是经小喜一事,她倒是有些狐疑了,若不是呢?若嫁给温王是一件不幸的事呢?
院子外有人送来了午膳,但是她却丝毫胃口都没有,她捧起一杯茶水饮了一口。
最近楚氏对她的态度,她看在眼里,不冷不淡,似与往日无异,但是却并非如此,她即将嫁入王府,于情于理,楚氏都应对她更关心一些。
可事实是,楚氏不仅没有如此,甚至或多或少地有些不想看见她。
洛芋紧紧抿着唇,她遂又想起小喜死的那日,洛伊儿几番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心下哂然,三姐素来心细聪慧,哪怕她自以为做得□□无缝,她若猜到些许什么,也似乎并无不可能。
洛伊儿知晓后,楚氏必然也就知晓了。
洛芋突然一顿,她扭头朝巧儿看去,轻抿着唇,隐隐透着些许凉意:“那日,你去竹林将大氅拿回来时,可否发现不对?”
巧儿一愣,不知道怎么又提到那件事了,脸色微白地道:“奴婢不知道,奴婢去的时候,大氅还是埋在雪地了。”
洛芋摆摆手,不管洛伊儿有没有发现,木已成舟,她再去想也不过多费心思。
总归,她在府中再过不到两月,便会进王府。
所以,更让她在意的是这门婚事,毕竟她日后一生,都在王府度过,由不得她不重视。
而洛茜知道什么?
洛芋轻翘了翘唇角,不管洛茜知道什么,她去问问便知了。
她素来耐得住性子,此时却显得急躁了些,想通后,带着巧儿,便朝落云阁而去。
洛茜听到她的到来时,皱了皱眉头,随后嗤笑一声,不知怀着什么心思,便让她进来。
两人坐在屋内,将下人屏退。
案桌上摆着两杯茶,洛茜冷着脸:“你来我这儿,做什么?”
洛芋捧起一杯细细抿着,柔柔地笑:“大姐说笑了,妹妹即将离府,自是想多陪陪府中姐妹的。”
洛茜嗤笑,旁人也许不知她这四妹是何人,她又怎么会不知?
前世,她嫁给温王,洛伊儿嫁给靖王,一时之间,齐侯府声势显赫,便是洛芙也乘着这势头,得了一个不错的婚事,国公府庶长子的正妻。
那时洛芋也即将及笄,按理说,洛芋的婚事也应当是不错,可偏偏不是如此,那时侯府太过显眼,长子洛齐衡又手握兵权,自然该低调些,才不惹了上位者的眼。
这洛芋当时所定下的婚事,尚且不如她如今的五品侍郎嫡次子,她往日虽不声不响,却心有鸿鹄志,自然不可能甘愿。
令洛茜不喜洛芋的是,洛芋想入温王府。
当时,洛茜与温王不过是有名无实的夫妻关系,纵使温王待她再好,她终究也是心虚的,洛芋这一心思不仅让她难堪,也自然惹她厌恶。
她回去后,怀着莫名的心思将此事与温王言明,温王只让她不要担心,他不会纳妾。
那时的她尚且不知温王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她那嫡妹,自然一片欣喜。
后来,所有人都预想不到的是,国公府的庶长子突然对洛芋起了心思,楚氏不悦,庶女虽然地位不高,但是侯府女子尚且轮不到他人来挑挑拣拣,原是想要这门亲事直接作废,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洛芋最终还是入了国公府。
后来,洛芋嫁入国公府,八月而已,便诞下一子,纵使国公府一直说是早产,但是旁人又怎会还不知里面的隐晦。
洛芙和洛芋的关系一落千丈,侯府为弥补洛芙,洛芙的婚事自然也不差,但是也不能同国公府相比。
洛茜回神,便瞧见洛芋轻抿了抿唇,似是有些迟疑不解:“大姐,你似乎不太喜妹妹。”
洛茜心知,她此番来必是有事想要问,不然凭她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性子,又怎么会来她这落云阁与她叙旧。
洛茜心中乏味,刚要起身送客,忽地又想起什么,眯了眯眼睛,终归到底,她最厌恶的还是洛伊儿和温王,她虽不知这洛芋有什么能耐,但若是能够给洛伊儿他们添堵,便已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