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到了这个时候,他也是这般觉得,只含糊不清道:“你们都下去,都下去……”
很快屋子里就剩下他们父母两人了。
昭妃知道阿玛这是有话和自己交代,强忍着泪意,道:“阿玛,您要说什么,我都听着……”
方才她听说阿玛不好的消息,匆匆去了慈宁宫,与太皇太后道了一声,太皇太后派了暖轿送她回来。
这一路上,她眼泪流了一路,纵容她在紫禁城中,阿玛在府邸之中,怕惹人猜忌,父女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次面,可只要阿玛在,她就觉得身后有人,什么都不怕。
“好!好!”遏必隆紧紧攥着昭妃的手,喉头含糊不清道:“阿玛……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你……一个人在深宫之中,身边没个孩子傍身,又没人帮衬你,阿玛……对不起你!”
当初女儿懵懵懂懂的时候,他把女儿送进了宫,那个时候儿子怪他,妻子怨他……原本他是胜券在握,以为女儿定能坐上那后位,没想到到了如今却是连个正式的封号都没有。
是他,连累了女儿!
每当夜深人静,想起这些事的时候,他都一宿一宿睡不着觉。
昭妃知道阿玛话中的意思,她怨过吗?当然是怨过的,和她一起长大的姐妹,家世不如她,学识不如她,长相不如她,可个个都比她过的好,最起码不用看主母的眼色。
可如今生死跟前,她一切都不计较了,只要阿玛好好的,她什么都不在乎,“阿玛,我过的很好,真的,皇上对我也很好,您不必担心我……”
遏必隆到底是几朝元老,摇着头道:“如今说这些已经没用了,阿玛对不起你的地方……只能下辈子来还给你,如今……整个钮祜禄一族都看靠你了!”
他不像索尼,有索额图那样出众的儿子,反观她几个儿子,除了个别,其余都是平庸之辈,“当初我与索尼同为辅政大臣,如今……赫舍里一族与钮祜禄一族已是天壤之别,这后位……你别无选择了,钮祜禄一族……只能靠你了……”
因为病重,他的话说的含含糊糊,听的并不清楚。
但昭妃却是全听懂了,她头点的像是小鸡啄米似的,眼泪簌簌落了下来,“阿玛,我知道的,我都知道……”
这也是她为什么这些日子如此着急想要扳倒赫舍里皇后的原因,她知道阿玛的时间不多了,她想要阿玛放心地走。
有了这话,遏必隆菜点点头,他养的女儿他知道,最是纯良不过,若是不答应他,他不能放心的去,“有你这话,阿玛就放心了,切记在宫中一步错步步错,若真的走投无路,就去求太皇太后……”
当初玄烨刚登基的时候,太皇太后曾求过他,他和太皇太后打交道几十年,对太皇太后的性子还是很了解的。
他还想要再交代几句,却有随从跑进来,匆匆道:“大人,皇上来了!”
这接下来的话,自然是不能再说了,遏必隆病的下不来床,昭妃则是完迎接出去的,她刚出去,就见着玄烨大步流星走过来,她忙道:“嫔妾见过皇上!”
“都这个时候了,还讲究这些虚礼做什么?”玄烨扶着她的手,直接走进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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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死了
玄烨带着昭妃走进去的时候, 遏必隆看到了, 病重如他却还挣扎着想要下床, 奈何他时辰已经到了, 便是使尽了全身的力气, 不过是在床上扑腾了两下。
玄烨见状,忙上前握住他的手道:“遏大人这是做什么?”
遏必隆眼神已经略有些涣散,看玄烨都有些看不清了, 紧紧攥着玄烨的手,道:“皇上过来, 老臣有失远迎!”
生死跟前,就算是遏必隆之前做过错事,可在如今看来也不值一提。
玄烨是遏必隆从小看着长大的, 在他的印象中,先帝替他挑选的四位辅政大臣个个都是天,小时候碰到拿不定主意的事情,这些人总有办法替他解决,可到了如今这些天, 一个个都倒了下去。
他握住了遏必隆的手道:“遏大人不必这般多礼,朕在这儿, 朕在这儿了, 你有什么要和朕说的?”
遏必隆心还是有些欣慰的,当初索尼去世的时候,不管是太皇太后也好,还是玄烨也好, 都去了赫舍里府上,他……好像也没差多少。
他欣慰的闭不上眼,呢喃道:“老臣对不起皇上,老臣对不起先帝爷的嘱托啊……”
这话是什么意思,也只有他们两人明白。
玄烨忙道:“您何必说这种话?那些事情都过去了,提他做什么?”
“老臣都记得,都记得,老臣一直觉得愧对先帝啊……”说到这,遏必隆似乎有些喘不上气,却还是强撑道:“若有来生,老臣定做牛做马,只是……老臣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这个女儿,还求皇上看在老臣的份上善待于她……”
玄烨其实一直觉得有愧于昭妃,她是政治斗争的牺牲品,如今扫了她一眼,道:“朕会对她好的,你放心!”
“那就好,多谢皇上……”遏必隆的声音越来越虚弱,“那老臣就放心了!”
说完这句话,他的手颓然悬了下去。
一旁的昭妃哭的泣不成声,“阿玛!阿玛!”
玄烨紧紧攥住他的手,没有说话。
今夜,三朝元老钮祜禄遏必隆去世了,他的去世将预示着朝堂格局重新洗牌,甚至牵连于后宫。
钮祜禄府上哀嚎声是一片,到了第二日早上才散去。
玄烨也是第二日早朝前才回宫的,他眼睑下是一片心青紫,群臣纷纷上前劝诫,说什么的都有,都是些夸赞遏必隆的话。
可人都死了,说这些也没用了,人死了,该活的人还得继续下去。
玄烨也无心早朝,说了几句话之后便直接去了景仁宫。
景仁宫内是鸦雀无声,昭妃早上回来之后便歇息下了,按照道理,她昨日出宫已是太皇太后格外开恩,再在宫外停留实在是不合规矩。
玄烨进来了,宫人便要去喊昭妃起来,玄烨制止了他们,“让你们家娘娘歇一歇吧,她一宿没睡了,朕也是过来看看她而已!”
想了想,她又道:“她要是醒来了,若是她想吃什么记得吩咐昭厨房去做,也记得派人告诉朕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实在是没时间,查大家的更新,这几天会找时间补上去的
第47章 为母则刚
于玄烨而言, 昭妃他是打小就认识的, 打从他继承大统之后, 太皇太后就已经在帮他物色皇后了, 那个时候他年纪小, 隐隐还是知道几分的。
可他从小就是把昭妃当成亲妹妹一样看待的,而后昭妃进了宫,他对昭妃有愧疚, 有看重,却唯独没有爱情。
景仁宫上下的宫人得了这话是喜不能自禁, 若是昭妃娘娘醒来,知道皇上如此用心,定会高兴的。
玄烨在景仁宫略喝了几口茶便走了。
如今已近腊月, 人站在外头不过片刻的时间就冷的浑身发麻,玄烨却是没乘坐步撵和暖轿,一个人走出了景仁宫。
他心里有些乱。
今日朝堂上的那些话,听听便是了,那些人到底是喜还是忧, 他比谁都清楚,别的不说, 就说说索额图吧, 他是赫舍里皇后的亲叔叔,今日早朝的时候是悲怆万分,只怕今儿回去了就要温酒庆祝。
还有明珠,惠常在的堂叔, 今日叫的是最响的一个人,哭的是眼睛红红的,可心里只怕是偷着乐了……
他向来最忌讳结党营私,可偏偏朝中此事不能杜绝。
梁九功跟在他身后,急的像什么似的,若是玄烨有个三长两短,他就难辞其咎,偏偏他又最清楚玄烨的心思,知道他这个时候心里不痛快,只能小心翼翼开口道:“皇上,外头天儿冷,不如奴才差人抬了暖轿过来?”
“不必了。”玄烨的声音是淡淡的。
梁九功急的宛如热锅上的蚂蚁,又道:“那不如您去宜常在那边坐坐?昨晚上皇上您走的突然……”
玄烨扫了他一眼,神色淡漠,“不必了,梁九功,朕看你如今主意是愈发大了,连朕的主意都能拿了?”
他并非不愿意看宜宁,实际上他现在很想去找宜宁说说话,唯有在翊坤宫,他才能畅所欲言,才能心里舒坦。
可如今正是关键的时候,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后宫了,众人一直都觉得宜宁圣宠优渥,若是这个时候再去看姨娘……岂不是把她推于万丈深渊吗?
都说伴君如伴虎,梁九功到了这个时候还不能完全揣测出玄烨的心思来,只能道一句“奴才该死”后,便亦步亦趋跟在玄烨身后。
*****
此时此刻的宜宁却陪在赫舍里皇后身边,赫舍里皇后身子如今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不过是脸色依旧不好,孙院判来瞧了一次又一次,却瞧不出个所以然来,来来去去都是那句话——皇后娘娘要保重凤体,多休息,莫要过于操劳。
这种话,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难得很。
如今年年关将近,就算是太皇太后体恤,派出了苏麻喇嬷嬷帮衬着,可偌大的后宫,大事小事得都要问过赫舍里皇后才是。
赫舍里皇后如今不仅要接受众位妃嫔的请安,更是要忙于琐事,这不,就连宜宁来找她,也只能陪在她身边,找个空当和她说说话而已。
赫舍里皇后皱眉看着手中的册子,道:“……太皇太后知道战事吃紧,想要缩减慈宁宫的开销,这事儿是她老人家和本宫说过的,可今年慈宁宫的皮料与去年比,缩减了一半,这事儿怎么能成?太皇太后也好,太后娘娘也好,年纪都大了,可不能在这上头亏欠了她们!”
“还有,本宫不是说了各宫要缩减开支吗?怎么十一月这才过半,安嫔那里已经去内务府领了三次银霜炭了?”
……
后宫中的妃嫔个个都是娇生惯养着长大的,说是缩减开支,可能做的没有几人。
她一件事一件事交代下去,宜宁则在一旁剥杏仁吃,坤宁宫的杏仁是用奶腌过之后再烤的,很香,她吃了一个时辰都不腻。
等着赫舍里皇后的事情终于忙完了,喝口燕窝歇一歇的时候,瞧见她,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啊,就像是个小馋猫似的,这杏仁本宫吃几颗便觉得腻得慌,你倒是厉害,一口气能吃这么多,怪不得皇上在本宫跟前夸你胃口好了。”
这夸赞,也是许久之前的事情,自玄烨知晓她怀有身孕之后,也来过两次,不过是喝了两盅茶便走了,至于闲话家常,那更是没有的事儿。
宜宁笑着道:“皇后娘娘宫里的东西,什么都是好的,嫔妾来了一趟,自然是要多吃点……对了,娘娘最近身子瞧着好像好了些,脸色比前两日好看了不少,孙院判有日日过来请脉吧?他怎么说?”
“你啊,担心的比太皇太后都多。”赫舍里皇后笑着道:“本宫身子一向弱,就算是比之前强了些,也强不了多少……孙院判也没有日日过来,如今太后娘娘染上了风寒,孙院判去慈宁宫的次数倒是多些。”
“怎么了?好端端的,问这些做什么?”
她记得清楚,宜宁从前是从不过问这么多的。
宜宁有些踟蹰。
昨晚上玄烨走了之后,向来好眠的她是半宿没睡着,一来是因为玄烨走了,她如今对玄烨的态度也就仅限于玄烨能够多来翊坤宫坐坐,下头的人都是捧高踩低的,玄烨来的次数多了,她的日子也能好过不少,可若说侍寝……她多少觉得有些别扭。
昨晚上就像是她准备好久,马上就要开始了,人走了……敢情她给自己做的思想准备工作也白做了。
二来是因为昭妃的事,昨晚上她差点就把昭妃要挟自己的事情告诉了玄烨,可思来想去却觉得不大对劲,但到底是哪儿不对劲,她觉得有些说不上来。
想了一宿,宜宁觉得把这件事告诉赫舍里皇后,她只道:“皇后娘娘,嫔妾有些话想要和您单独说。”
赫舍里皇后并不意外,她早就看出了宜宁有心事,如今只要菖蒲将屋子里的人都带下去,这才道:“说吧,什么事儿。”
宜宁一五一十将所有的事情都道了出来,从昭妃用死了的野猫儿吓唬荣常在,到昭妃用阿玛额娘要挟自己,再到昭妃给自己那见不得人的毒药……她全都说完了。
赫舍里皇后听到最后,脸色已是惨白一片,“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她和昭妃两人是一块长大的,小时候两人也是一块放过风筝,一起去玩过秋千的,便是进宫后,她一直觉得昭妃因为无缘后位,心里有气,可心地却是好的……没想到,她却是如此狠毒。
宜宁瞧见她脸色,也不知道今日自己这番话到底是对还是错,“当时嫔妾不敢不答应,后宫中的妃嫔这么多,坤宁宫的宫女太监这么多,若是嫔妾不答应,她肯定会找到别人。”
“更何况,坤宁宫还有昭妃娘娘的眼线在,那日嫔妾将木薯粉下到娘娘的安胎药中去的时候,除了您身边的几个大宫女在场,根本没有别人在场,可这事儿还是叫昭妃娘娘晓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