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所有的门窗,从里外关上。
殿中黑漆漆的一片。
萧煜宗守着后门,青黛与苏姨娘各守了一侧的窗户。
严绯瑶站在正门前头,她眯眼看着棺椁的方向。
屋里的灯烛都灭了,她其实看不清楚什么,只觉得眼前是影影绰绰的,到处都像是飘荡着鬼影子。
“纪玉婵,你躲了这么些日子,人都以为你死了,你到不着急吗?还躲进棺材里去了?这可是给萧珩准备的?怎么,生前没有被采选为他的妃子,死后打算同穴呢?”严绯瑶故意极尽嘲讽道。
几番的接触,她对纪玉婵也算是有所了解,纪玉婵的性子冲动,受不得激将。
激她几句,她就会火冒三丈。
果然,严绯瑶说完,就觉面前有风一动。
有冷冰冰的手,冲着她的脖子掐了上来。
但严绯瑶的动作比她更快,她手腕一翻,黑暗之中,她根本看不清,但凭着多年行医的经验,更是凭着从小积累的经验与镇定——她猛地扎下去。
“唔……”黑暗中,有人闷哼一声。
“你没死呀?还是血肉之躯呢!”严绯瑶的声音带着些讽刺。
苏姨娘和青黛,却是听得汗毛倒立,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萧煜宗也忍不住问道,“你跟谁说话呢?纪玉婵?”
“点灯!我抓住‘鬼’了。”严绯瑶轻嗤一声。
但她忽觉不好!
这“鬼”要跑,她以为自己的金针已经封住了对方的穴道,没想到,纪玉婵的意志力那么强,竟然冲破血脉封锁,反手扼住她的脖子,抓着她往正门上撞去!
其余三人只听见黑暗里有动手的声音,却是什么都看不清。
既然严绯瑶吩咐了点灯,苏姨娘与青黛立时就往灯烛那里摸索过去。
萧煜宗却听出了这黑暗中的动静不太对劲儿,他侧耳凝神,没有去管那灯烛,而是顺着声音寻了过来。
“你去死……”纪玉婵贴在严绯瑶的耳边说道。
严绯瑶被她扼住脖子,她也没有停手,一根接一根的针扎在纪玉婵的穴位上。
“这对我没用,你别枉费心机了!”纪玉婵的声音透着狠厉与狰狞。
严绯瑶一句也不多说……主要是因为她被扼住了喉咙说不出来……
她快要上不来气,眼前除了夜的漆黑,竟然闪过了越来越多的金星……原来眼冒金星不止是个形容词而已呀?
严绯瑶一阵阵的缺氧,感觉喉管都要被捏断了。
她却仍旧没有放弃,她扎针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忽而她的手一动,往纪玉婵的怀里抹了一把。
纪玉婵“唔……”吃痛的闷哼一声,她手上的力道松了些。
严绯瑶赶紧大口的呼吸。
“灯怎么点不着啊?”
“打火石打不出火来……”
青黛与苏姨娘要急疯了。
黑暗中各自的情形,彼此都看不清楚。
严绯瑶想唤他们过来帮忙,因为她已经封住纪玉婵的穴脉——这是爷爷曾经教她的一套急救的手法,是为了把人的最后一口气留在身体里,好叫这濒死之人能再多坚持一阵子,可以见到他临终最想见的人!
当然这套手法,用在纪玉婵身上,是有别的用意……
但严绯瑶嗓子似乎被掐坏了,这会儿一丝声音也发不出来,她想喊来着。
但她嗓子眼里却只能发出“嘶嘶……”的声音。
“瑶瑶!”萧煜宗忽然唤了一声,声音很近很近!
严绯瑶激动急切,她想说,“摁住她!摁住她!别叫她跑了!”
但她说不出口。
她急得要哭,却只听“砰——”的一声,一记钝响。
殿中霎时静了,静的仿佛空气都凝滞了。
严绯瑶瞪大了眼睛……她有些恍惚,到底怎么了?
谁把谁打晕了?
她拼了自己被掐死的风险,也还是没封住纪玉婵、以及她体内的那个强大有力的魂魄吗?
刺啦——
苏姨娘终于打着了打火石,火星溅到火绒上,屋子里霎时亮了一下。
她又迅速的点亮灯烛。
青黛也赶紧跑上前,把她手中的灯烛引亮。
灵堂里渐渐亮了起来。
严绯瑶四下看去。
萧煜宗正站在她面前,他脚边的地上躺着一个劈头散发的女子,女子一身白衣,披散的青丝盖住了脸,活像一只女鬼。
“来人。”萧煜宗冲门外喊道。
他自己则疾步上前,小心翼翼的抱起严绯瑶,“你可有事?伤的重吗?”
严绯瑶摇了摇头,手环正热乎乎的顺着她的胳膊将一股暖流源源不绝的输送到她的四肢百骸。
她有预感,她的嗓子必能不药而愈,而且会好的很快。
她并不担心自己的身体,她此时更为好奇的是地上的那个人。
“这是……真是纪玉婵啊?”苏姨娘和青黛合力将地上的女子给翻过身来。
她被萧煜宗在关键时刻劈了一掌,劈晕过去。
她身边掉落着一只匕首,也许萧煜宗再晚上一会儿,这把匕首就要捅进严绯瑶的身体里……
“她身上有伤。”青黛眼尖,看见纪玉婵肋下之处,有一片嫣红。
严绯瑶立即从萧煜宗的怀里挣扎出来,她扒开纪玉婵那雪白的衣服,往她伤口上一看……果然!
第533章 你可真狡猾!彼此彼此
“咦?这伤口……”青黛在一旁惊讶出声。
萧煜宗原本避嫌,转过脸去,但听闻这声音,他不由好奇的回过头来。
只见纪玉婵的左肋下头,有一个才愈合不久,还带着血痂的伤口。
“这是你的飞镖所伤?”萧煜宗低声问道。
严绯瑶点了点头,她张嘴,音量很低,且嗓子十分嘶哑的说道,“但是我记得,我在城墙顶上,救夏侯腾阳下来的时候,并没有能伤了她,只有在……”
她话音戛然而止。
萧煜宗紧张看她,“嗓子很疼吧,疼就先不要说话了,你开个药方,叫他们去煎药来服下。”
严绯瑶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在宫里,下大雨的时候,你还记得吗?我说,我追着一个身影去看,但是有人想趁机伤我……那个时候我下意识的打了飞镖出去。”
萧煜宗眸中一亮,“你是说……是她?”
严绯瑶正点头。
他却摇头道,“这不可能,当时我看到了,你身边没有旁人。纪玉婵的功夫我是晓得的,她的身手在女子里算是了得,但若想叫我无法察觉……她不能做到。”
严绯瑶却眨了眨眼,戏谑看他,“你以为她只是纪玉婵而已吗?”
她指了指她扎在纪玉婵身上各个穴位中的金针。
“如果只是纪玉婵,她如何能躲过众人的眼目,进了棺椁?她如何能在棺椁里呆上许久?如何能用一股怪风,叫你站不稳,险些栽进棺椁里去?”严绯瑶一连串的提问,叫萧煜宗的脸色僵了僵。
他皱眉看向那昏迷的女子,脸上的表情也犹疑不定起来。
但在萧珩的灵堂里抓住了纪玉婵的消息,却是不胫而走。
晨起,天快要亮时,宫门已经大开。
百官都缟素进宫,要恭送萧珩最后一程。
这消息也在百官中传扬起来。
“纪玉婵不死心,昨夜里在灵堂袭击楚王妃。”
“她险些掐死楚王妃,王妃脖子上还留着被掐许久的血印子呢!”
“她这次被活捉,怕是活不成了吧?”
……
百官议论纷纷,却并没有人来为纪玉婵说情。
倒是有说她该死,该被凌迟、该被五马分尸的不少。
纪玉婵这会儿没有被五马分尸,她被绑着手脚,带着满身的金针,关在一个僻静的殿宇中。
灵堂那里,这会儿只有百官,不见萧煜宗与严绯瑶……因为他们二人正守着纪玉婵。
哗啦,一盆子冰水泼下去。
纪玉婵打着颤,醒了过来。
“你何不杀了我?”纪玉婵看着严绯瑶,冷冷一笑。
“我杀了她,岂不趁了你的意?”严绯瑶哼笑。
这话在外人听起来,有点儿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