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青涩的幼嫩的脸瞬间变成了撕裂的破碎的脸,冲着他悲怆哭喊。
撕心裂肺。
而那张温暖的和煦的像是午后阳光洒落在身上的脸,瞬间变成了一地的灰烬。
犹如大梦过后的空虚。
周遡粗喘着气。
大汗淋漓。
他半跪在地上,膝盖落地,心脏被一双手无形的捏紧。
连呼吸都是一种奢侈。
阿呆的手臂被捏的一圈青紫。
她感受不到疼痛。
只觉得下一秒。
她怀里的人,就在崩溃的边缘爆发。
她求陈生:“你闭嘴……”
她怀里的人在颤抖。
止不住的颤抖。
嘴唇都泛着青色。
可是金丝边的眼镜遮住了陈生锐利的眼。
他的神情淡漠。
冷眼旁观。
“别说了,陈生,求你别说了……”
周遡的声音沙哑粗粝,仿佛像是被人掐着了嗓子。
他如此卑微,甚至入了尘。
说实话,这一刻,陈生的心中也不好过。
周遡是他从小看到大的。
他的一身本事,也是他教的。
可是他却从未教过他软弱。
以及逃避。
所以这次,哪怕是绑,他也要把他带回去。
周家男人的字典里,可以输,却不能逃。
他抬手扶了扶金丝边的镜框,对周遡说:“想想你弟弟是怎么死的,再想想你妈妈是为了谁而疯的。”
“只要想到这些,你怎么能安心的在国外睡的着?”
“阿遡,周家的这一切是你的,也必须是你的,那些喂不熟的豺狼虎豹,都是要让你记得,你的妈妈你的弟弟为了你,牺牲了什么。”
这段话的信息量太大了。
阿呆听完许久后才隐约的消化掉。
却还是连蒙带猜。
如果说,周遡他的弟弟……和他的妈妈……
阿呆的内心掀起骇浪。
只是这下,周遡这些反常的心理症状,都有了解释。
原来在这个世上。
谁也不比谁好过多少。
得到些什么,也注定会失去些什么。
事难完满。
骄傲如周遡,也逃不过这样的宿命。
阿呆的心里。
突然充满了疼惜。
“可是周家的这一切,我都不在乎。”
周遡的脸落在灯光的阴暗里,落寞的像是一匹落了单的孤狼。
再多的金钱再多的荣耀,都换不回自己温柔的妈妈和笑起来咧着小虎牙的弟弟阿钰。
以及那个与他擦肩而过就疾驰向前的悲惨童年。
“不在乎?”陈生恨透了周遡这幅不成器的模样。
“周遡,你想想当年,你是怎么为了你弟弟出头的,你是怎么给你妈妈撑腰的,凭着这口气,你也要把周家的这一切给我争到手!”
他是不会让周遡放任自流的。
他要激起周遡内心潜在的蛰伏着的冲动。
可是,周遡的眼底没有光亮。
对于周家的一切,他从始至终,都没有丝毫的兴趣。
当初为了保护自己的妈妈和弟弟,他任由周老爷子像训练独狼似的训练他,而他像是个乞丐似的与人打破头颅似的争抢。
只可惜,现在自己想要守护的人都不存在了,自己又何须在意那一个理不清的烂摊子。
他早已厌倦了那样的生活。
“得到周家,那是你的事,”周遡神情蔫蔫,阴沉沉的,像是四月天里的梅雨。
只要想到曾经那些晦暗的杂乱的甚至带着点血腥的画面,记忆就像是有了意识一般的窜入他的脑袋里。
周遡彻底被这些伤筋动骨的记忆打趴。
冷汗涔涔,黏腻湿透了后背。
呼吸粗喘而沉重。
“懦夫。”
陈生的嘴中吐露出两个字。
“周遡,说到底,你还是对不起你弟弟。”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周遡。
它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阿呆被怀里的周遡彻底吓傻了。
这样脆弱的周遡,她从未见过。
比之前深夜突袭她的那一次,更加严重了。
他犯病了。
被那些真真假假的影像纠缠着。
分不清真假。
也弄不清虚实。
阿呆试图轻唤周遡的名字。
却被浑身暴戾而阴郁的周遡吼到说不出话来。
他的额角青筋凸起。
地上摔碎的玻璃渣刺进他的手掌里。
周遡却感觉不到疼痛。
鲜血从他的手心滑落在地。
他的双眼猩红。
阿呆捂紧了嘴巴,不敢出声。
唯有试图用力赶走这个不速之客。
她太后悔了。
就这样随随便便的放这个陌生男人进来。
陈生却不为所动。
他低头看着地上的碎片,和半跪在地上冒着涔涔冷汗的周遡。
黑色的t恤被浸湿了。
黏在背上。
陈生轻声叹道:“阿遡,有些责任你逃避不了,就如同你是周家的继承人这个身份。”
这是他生来的使命。
也是宿命。
他躲避不掉的。
周遡的脸上闪过一丝愠色。
接着是汪洋一般的沉寂。
陈生的脸色依旧是沉静如水,看不出丝毫的波动:“心理医生那里记得定时去,这件事我会为你在周老爷子面前挡下来,但是我说过,我不会一直挡在你身前。”
陈生是周遡的老师。
而他也是他的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