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就侉着脸,她看到了,在水瓮上面,还有好多个,“我还要吃。”
还是家里缺的,人家别的孩子都吃过,她没吃过,觉得很好吃,就还想吃,就站在那里不走了,一直眼巴巴的看着。
张老二家的懒得听她哼哼唧唧的,但是给慢慢一点儿吃的,就跟割肉一样的,心里面很不平衡了,又去拿起来,拿起来四分之一,那么一点儿给慢慢。
慢慢吃东西不知道要大的,也不知道要完整的,你给我吃我就很高兴了,不管给多少。
“就知道吃,吃那么多,烂粮食口袋一样的,没脸没皮,进了屋子里就跟贼一样的,到处翻腾吃的。”
大概是心疼的不行了,说出来的话就口不择言了,慢慢不知道顶嘴,也不知道对着别人说,张老二家里的当然是说心里话,怎么痛快怎么来的。
慢慢觉得说的不好,说的不对,可是不知道怎么去说,怎么去表达。
张老二家里的还要说什么,慢慢只站在那里小口吃饼,好吃的很,不知道烂粮食口袋什么意思,听过很多次了,身边也没有人说这是什么意思,家里爸爸妈妈也没有说过她这个。
门突然就开了,马永红进来了,她来找慢慢回家吃饭,没想到听到了这些,如果不是自己来了,凑巧遇上了,都不知道平时是这么数落慢慢的。
慢慢很惊喜了,一看到马永红,就想着分享,举着手里面的那一点小饼,“妈妈,你吃,很香了。”
马永红啪叽一下子就抬起来手,想着给她拍开,可是看着孩子的眼睛,没忍心,从来没给孩子买过零食吃,怎么忍心给孩子拍开呢。
声音还是很生硬的,她觉得没脸,“回家。”
说完就走了,慢慢就跟在后面,看着马永红走的飞快,她就小跑着在后面跟着。
还不知道马永红生气了,就算是知道她生气了,也不知道原因是什么。
马永红一路上就在想,什么奶奶啊,这是什么人啊?
慢慢不知道烂粮食口袋什么意思,可是她知道,所以越发的寒心。
孩子才几岁,什么都还没开始,甚至还没有长大,在这么贫穷的家里面,什么福气都没有,从小到大,真的是她好不容易养大的。
想到这里,她眼眶就湿润了,真的,养孩子不容易,她真的好不容易,用尽了全身力气,跟张向东去学着当一个父母,去好不容易养大了孩子。
结果这个孩子什么坏事没做过,却被人轻而易举,动动嘴皮子就说没出息,一辈子一个烂粮食口袋。
烂粮食口袋,就是盛满了烂粮食的口袋,比饭桶难听多了,一辈子没出息,光知道吃饭,让人厌恶。
“妈妈,还有一点,给你吃。”
慢慢舍不得吃完,一点一点的,给马永红留着的,想着让她也尝尝,她家里从来没吃过。
马永红到了家里,看着那一点儿小饼,打发要饭的一样,终归是没忍住,她的孩子,给人家说是贼,这么打一个黑帽子。
一点儿也不顾及孩子的名声,孩子的心理,直接就说孩子跟贼一样的,到了她屋子里就去找吃的,就没见过亲奶奶这么踩孩子的。
慢慢长大五岁,所有的坏话都是张老二家里说的,说慢慢品性不好,说她能吃,说她跟贼一样的,所有的脏水,就跟泼仇人一样的,恨不得她死了才好。
多大仇啊?
作者有话要说:你有你的偏疼,我有我的偏爱。
第24章 卖卖牛了
马永红脾气多火啊,看着那打发要饭的一样的小饼, 拿过来就扔了。
慢慢还没等着反应过来什么事儿, 顺着抛出去的方向看过去, 下意识去捡起来, 就听着马永红开口了, “你没骨气, 跟你说没说过, 我到底跟你说过没有,她跟骂贼一样的骂你,你还吃。”
“你就稀罕她到底那一点东西是不是?你得有骨气啊。”
跟一个五岁大的孩子谈骨气,慢慢只除了觉得恐慌孩子外,别的一概不知道。
大人能理解的事情, 能看懂的人情世故, 她想不到,不明白就是喜欢吃个小饼, 没有了再去要,怎么就跟骨气扯上关系了呢?
回家被责骂了, 慢慢还觉得委屈呢,眨眨眼睛, 眼泪就下来了,她赶紧去擦, 只是心里面害怕跟难过而已,不是那种小孩子的哭。
结果擦着擦着,就开始控制不住了, 哭出声音来了,马永红也不说了,到底说什么才好呢,她也跟着一起哭,又生气,做了饭还得吃。
下午还得去干活儿呢,不吃怎么行,她心气儿也高,对着公公婆婆不能发火,回家了,难免要对着慢慢发脾气,慢慢说实话,不是嘴巴很会说很开朗的一个孩子,沉闷的时候居多。
家里没什么好东西,她拿出来白糖,给慢慢吃,白糖卷在煎饼里面,吃起来甜甜的,也算是哄孩子的吃食了。
慢慢不喜欢吃煎饼,因为咬不动,她牙口懒散一点儿,喜欢吃软的东西,所以煎饼细细的,里面白糖就很多,自己吃了一会儿,喝了一点儿水就睡觉去了。
马永红躺在那里,肚子疼,当初大概是坐月子留下来的病根,她坐月子唯一吃到的鸡就是娘家妈带来的那一只小鸡,还被张向东做的不太能吃,打哪儿以后,吃饭了,以后吃不着,就总是肚子疼,也没去看。
饭前生气了总是容易肚子疼,她也不管,歇口气儿,到了该去地里的时候,还是去地里忙着,走的时候慢慢还在睡,眼皮子都是红的。
都说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慢慢虽然胆子小而且怂,但是还真的不是爱哭的性格,有的孩子就是哭包,委屈了高兴了,都要哭,哭就是一种表达方式一样的,我要什么或者我不满意了,我就哭。
慢慢不是这样的,是真委屈了才哭,你不打她不骂她,她就少有哭的时候。
可是马永红跟张向东就累死了每天,天天在外面苦钱,恨不得赶紧把账目还清了,来到家里还要忙着收拾牛,已经没有什么精力了,所以对着慢慢也顾不上。
能吃饱了,自己玩就行,而且人累了总是容易发火儿的,火气大不是,张向东还好,他脾气不急。
马永红就是个急脾气,火气大的很,全是累的,有时候跟张向东拌嘴对着张向东去了,有时候慢慢凑上了,就是慢慢的事儿,小出气筒一个。
所以,慢慢就很少说话,她大多数的时候,就是一个人在那里说话,一个人思考,在屋子里面待够了,就喜欢出去看看,永远不会出去胡同口的。
站在家门外看看那大黄狗,还有那两头牛,看看树林里面神奇的生命,看看邻居家门口的花儿,散养的母鸡,看着这一条不到三十米的路上所有的风景。
她善于发现美,每每到了黄昏的时候,她总是喜欢沿着胡同的夕阳走到街口,然后听着街上热闹的叫卖声音,等着家里人回来。
等到了秋天的时候,农忙的厉害,家里的小牛实在是顾不上照看了,也长大了,慢慢看着有人到自己家里来,马永红高兴的很,一直笑着。
“这牛特别老实,吃饭也多。”
早上起来的时候,张向东特特的多做了牛食,然后给小牛吃,为了多吃点,增加重量,牛有四个胃呢。
马永红带着人看,摸了摸小牛的头,小牛的牛角顺势蹭了蹭她的手,微微低下来头,真的是很温顺。
她心里面一酸,下意识看着老牛,养的时间长了,有感情了,而且牛都有传说,据说能通人性。
母牛一直在那里低低的叫着,慢慢自己站在大门边上,只露出来一个脑袋,眼巴巴的看着,她喜欢小牛,也喜欢老牛。
自从家里有了牛,她早上起来会喝牛奶,她很喜欢喝牛奶,煮出来之后放着,会有一层厚厚的白色的奶皮子,用筷子挑起来好吃的很。
滚烫顺滑的牛奶喝到肚子里面去,舒服的很。
牛产奶了,一早一晚的都要挤奶,这样才能在天蒙蒙亮的时候送到奶站去卖,张向东每天早上都要给人家送去,所以养牛不是个轻快的活儿,累得很,特别的熬人。
牛贩子来了,一眼就看中了那小牛,是个小母牛不说,而且还格外的壮实,高高大大的,脾气也好得很,大家伙儿买牛,也是看眼缘的,不然当初张向阳家里的,不能那么反悔。
张向阳家里的没上来,她赶紧跑回家里去再喂一会儿牛,两家一起卖的,不然他们家里就一头小公牛,不好卖。
趁着人家先上来看的功夫,赶紧再下去让牛多吃一点儿。
牛贩子看好了,给的价格也公道,没一会儿就谈好了价格,然后称重,给了两千块钱,全是现金。
马永红忙上忙下的,给牛牵下去上车,张向东也跟着去了,还要去看张向阳家里的牛。
慢慢就看着那小牛慢悠悠的走过这一条胡同,从胡同出去的瞬间转身走上大路了,再也看不到了,下意识的跟了两步,而后回头,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母牛。
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是眼神一直望着胡同口的方向,眼里面有泪。
慢慢从来不知道牛竟然也会有眼泪,会哭。
她在那里低低的叫着,慢慢没跟上去,她这时候大概明白了,其实卖牛应该是一个很让人难过的事情,牛是所有家畜里面,最吃苦耐劳的了。
吃进去的是草,挤出来的奶,如果生了小牛了,孩子要被卖钱,如果哪一天她挤不出奶了,生不出来小牛了,那她也会被卖掉,她的肉一样值钱。
牛皮牛骨还有她的肉,她的筋,她的血,都很有价值,被人利用的一点儿也不剩。
可是她依然每天站在那里,不会想着离开,也不会有怨言,只是难过的时候,跟现在一样,眼里含着泪光罢了。
她又走回来,离着牛几步远,觉得有点累了,就蹲在那里,声音小小的,“你不要难过,我陪你玩一会儿。”
牛视线看了她一眼,然后低垂下来了眼眸,牛睫毛仔细观察,其实是很长的,然后慢慢的屈膝,趴下来了。
看起来温顺的很,慢慢可怜她,同情她,因为从她自己的理解来看,能明白小牛没有了妈妈,母牛没有了孩子。
她起来去抱了一捆牛草来,给她放到嘴边,“你吃吧,多吃点。”
一路上撒了好几根,极为笨拙的去安慰一头牛,这就是张慢慢能干出来的事儿。
下面张向阳家里的牛就有点难买,是小公牛不说,大概是喂的不好,也或许是长得不好,高高瘦瘦的,看起来不太稳妥,人家牛贩子可要可不要的,当然就想着压价格了。
张向阳家里的先拉着马永红问,“多少钱?”
马永红不计前嫌,痛快得很,“两千。”
一边说一边比划了两根手指头,然后去看张向阳家里的脸色,心想这时候你就是哭也得笑给我看。
心里面滋味自己知道,“那可真好,不枉费你跟慢慢爸伺候的这么好,受累这么久。”
说完就去看那边谈价格的了,张向阳也想要个好价格,一盒子给人家递烟赔笑想着多几毛钱凑个整。
都是按斤的,一斤都几毛钱,那价格就多不少了。
那人是真没看好,而且都是十里八乡的经济人,给的价格都公道,掐着烟,“不是不给高了,真不能再高了,这牛我是看着不大好,卖出去了也是卖到厂里面去杀了的。”
母牛卖给人家,人家养着挤奶或者生小牛的,小公牛价格就是不行。
最后好容易卖出去了,给了两百多块钱。
因为是卖了牛,都是喜事儿,晚上的时候家里就痛痛快快的摆上了一桌,张向阳也上来了,张向东家里卖的钱多,都来他家里吃。
马永红今天一直笑,做好了菜,然后端盘子的时候给慢慢夹出来一小碗,留着给慢慢吃,一桌大老爷们都在那里喝酒开吃了。
有抽烟的也又喝酒的,马永红从来不上桌吃饭,不是什么重男轻女的传统,只是男人聊天喝茶,喝酒要几个小时,基本上这地儿的女的都不上去,没意思。
你说也没得说,喝酒也不喝,跟着一起坐在桌子上干什么呢?
也不好意思留菜,好菜都是先紧着上桌的,就是装盘子剩下来的菜吃一点。
桌子上炖了肉,用土豆炖好的,慢慢有一小碗,她这时候吃的痛快,马永红给她撕开了,省的不好咬,自己一块也不吃,“慢慢吃,不然咽不下去。”
没有压力锅,就是土锅子炖出来的鸡,香的很,也不用去油,一点儿也不觉得腻歪。
慢慢吃的眉飞色舞,这大概是她表情最多的时候了,马永红等她吃的差不多了,就吃慢慢剩下来的,然后趁着热乎喝了一碗鸡汤。
她总是肚子疼,鸡汤是行热的,喝了肚子里面热乎乎的,鸡汤里面加了一点醋,喜欢喝醋,给慢慢吃了一口,原本以为她不喜欢喝。
那里知道慢慢还真喜欢这个味儿,自己咕咚咕咚喝了半碗汤,“这个很好喝。”
马永红就笑,给她擦擦嘴,“好喝就给你留着,晚上还给你喝。”
家里这是第一次,痛痛快快的给吃了一只鸡,在自己家里吃的,马永红一边喝着,一边盘算着,先把村子里的钱还了。
桌子上的都是关系好的街坊邻居,还有本家亲戚,张向东的同龄人,张向东说话也格外的响亮了一些,自己对这个价格也满意的很,“这牛不错,价格给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