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了那是他人所谱,也提及了“程”姓女子,甚至说了婉贵妃也询问过此曲出处之事。
李德瑞听到此,便觉得足够了,欣欣然地告了退。
顾云深始终如一,谦和有礼,唇角含笑,风流中带着温润儒雅,但待那太监走了,他脸上的那抹笑也便渐渐地消失了……
李德瑞回了宫,下午见皇上闲暇下来,便急切地把事情说了。
他始终注意着皇上的表情,但皇上一直不喜不怒,深沉的很。
“皇上,此乃顾世子亲言,曲子不是他所谱,皇上说,那顾世子曾偶然遇见的那位恩师,是不是就是婉贵妃的娘亲呀!奴才记得贵妃娘娘说她母亲坠崖了,这,会不会是大难未死,婉贵妃的母亲还活着?!”
李德瑞倒是越说越兴奋,显然高兴极了。
但御座上的魏昭还是那副淡淡的模样。
李德瑞小心翼翼地瞄着龙颜,等着那九五至尊说话。
魏昭听着,垂眼眯着下头的人,端的是傲如松柏,却是过了好一会儿,方才应了一声。
“既然如此,接回来吧。”
她说的轻描淡心,也是一副怎么都行,并没多在意之态。
李德瑞终于盼到了这话,当即激动了够呛,连连点头应声。
这晚魏昭的心终于是静了,也终于能睡着觉了。
但他恍惚是刚睡了,便做起梦。
梦里竟还是那苏婉婉。
他梦到她本在一片桃花林里欢快地跑,但突然见到了宫里的人来了,要接她回去,那笑容竟然是瞬时消失殆尽……
魏昭心下一沉,猛然间竟是醒了。
眼前昏暗,屋中只点着两展烛火,男人喉结微动,这才发现是梦。
接着这宿,他竟然是又睡不着,这脑中反复徘徊着那个梦,内心中竟是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
他从小到大都不信什么梦,不信什么邪,只信他自己,但这夜里却是也不知怎么,就总能想起那个梦,心中竟还前所未有过的有了惶恐之感。
荒唐!
男人抿唇,闭着眼睛,心中又不屑了,接着也没怎么睡着,一直捱到了天亮才小憩一会儿。
次日刚刚起床,他看到了李德瑞进来,瞥了人一眼,一面由人侍奉穿着衣服,一面便有一搭无一搭地开了口。
“她在何处?几日能回?”
“啊,是。”
李德瑞躬着身,笑着应答,“回皇上,奴才想贵妃娘娘无依无靠,这出了宫了,一个姑娘家,可怎么办?这想起了奴才的义父,便自作主张,给娘娘送到义父许连成的桃花庄去了。”
魏昭本是漫不经心地听,这听到“桃花庄”三个字,登时脸一沉。
“桃花庄?”
“啊,是,皇上……”
李德瑞赶紧应声回答,但骤然见皇上的脸色有变,心一颤,出了一头的汗。
“呃,此庄乃先皇所赐,是……”
“先不必去接了。”
李德瑞不知自己是哪句话惹了皇上,急着要解释,但这也没说几个字,就被皇上打断。
“皇……”
魏昭没有再说什么之意,穿好了衣服,转身便出了卧房,用膳去了。
李德瑞心口“砰砰”直跳,满脑子困惑,不知道这问题到底是出现在了哪?
魏昭一言不发,是断不会解释的。
他自然是想起了自己前一夜的梦,下了朝后,就叫来了一个亲信。
“去桃花庄,给朕看一个人。”
黑衣人躬身应声,“不知是何人?”
魏昭这时从桌上拿起了一副画,勾了勾手指,让那黑衣人靠近过来。
男人走了过去,只见那画上的女子媚色成天,绝美。
不仅如此,这画如其人,入木三分,却是将那婉贵妃的一颦一笑画的活灵活现,仿佛真人就在眼前一般。
不错,这黑衣人见过婉婉。
魏昭手下有三十几名暗卫。这些暗卫只听信于皇上,甚至没人知道他们的踪迹和真实身份。
昔日,入大殷王府的那批黑衣人,便是这三十名暗卫中的一些。
这眼前之人便是那时参与者之一,是以,他是见过婉婉的。
“是。”
黑衣人看了立时便垂头,躬身领了命。
魏昭放下了那画,手指轻动,缓缓地将画卷了起来。
“无它,便去给朕瞧瞧她什么样子……”
*
却说婉婉。
转眼她已经来了这桃花庄二十几日了。
起初她还以为这庄上就住这许连成和他的对食两个主子,呆了两天后才知道其实不然。
这庄园极大,不仅风光好,也不仅是个颐养天年的好地方,其后有山,有果园,有农田,共占地几千亩,养活其下百余户人家。
那许连成没有子嗣,但有三个亲侄子。这三个侄儿的爹娘去的早,很小便被他接了过来。许连成年岁已高,生意早就分给了侄儿们打理。
婉婉所居的这琉樱水榭在这桃花庄的最南侧,因为有湖泊相隔,显得与世隔绝。
她之到来,没多久便在庄上传开了。
但他人自然是不知婉婉是什么皇宫出来的娘娘。许连成有分寸,知道如何做,与娘娘商量了,只道她是贵人家的夫人。
这琉樱水榭自打婉婉入住了,许连成便不准他人来了。
婉婉过的是舒适又悠闲,每日好吃好喝,好玩好乐,好不自在!
尤其是,她这来了没两日,便学会了一个新玩意,便是打牌。
她与那徐连城的三个侄媳妇正好凑上一桌,每日或是上午或是下午,几人齐齐地去那大房夫人的院子,当真好不快活。
那许连成与夏荷待她是真心的好。
婉婉这一天天招猫逗狗,乐乐呵呵的,混日子等爹爹,开怀地不得了。
但自然,她也一直没忘了顾云深所说的师傅之事。
不过眼下,她也没机会见到那顾云深,但即便是能见到,也是怕怕的。
不得不说,她也可谓是在鬼门关走过的,若是这刚出了宫,就去见那顾云深,这被魏昭知道,她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虽然俩人断了,从此相忘于天涯,各不相干了,她也不在乎魏昭到底怎么看她了,但这关乎于性命啊,当然非同一般。
她想一切还是从长计议得好,为了避嫌,莫不如等见到了爹爹再说,眼下爹爹离开朔方已经半年有余,想来就快进京了。
这桃花庄距离京城两三天的路程,婉婉来到的第三天便雇了人,给她打探爹爹归来的消息。
此时年关将近,整个庄上张灯结彩,一片喜气。
婉婉也学了剪窗花,剪好了后便迫不及待地往窗子上贴。
这日下了场雪,一大早地婉婉便和芸香,小月跑了出去,在院中疯疯闹闹地打起了雪仗,嬉闹连连。到了下午,午睡过后,大房中来人邀请,婉婉便戴好了钱袋,前去应战了。
说来最近她心情很好,手气也甚佳,是一个十场能赢八场的小福星。
日子便这样过着,除了偶尔会思念她的小暖暖以外,婉婉但觉没什么不好了。
眼见着还有五天便要过年,庄上置办年货,各房都极其忙碌,她自然也不另外。
这日起她与那几位夫人的牌局便暂时搁浅了。
来了庄上这许久,她却是一次都未出去过,眼下过年,她自然是要为许连成和夏荷置办一些礼,于是便选了一个好天儿,和芸香小月俩人出去了。
许连城安排了马车,也派了人保护,婉婉这便进了城。
这桃花庄临近陌城,大街上熙熙攘攘,年的气息极其浓烈,这在路上一转悠,便可被一股喜悦感染。婉婉游走在各个首饰店和胭脂店之前,买了好些东西。
而后她还特意打听了这陌城传消息最快的地方,去了十里街听新鲜事儿去了。
婉婉自是有她想听的,便是他爹爹的归来。
然,自然是没得消息。
到了下午,三人都是又累又饿,便寻了处酒楼,吃些东西。
可正吃着,外头突然传来了一阵打骂声。
“你这个小鬼,这么大就偷!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接着便是连打带踢之声。婉婉三人正好坐在门口,抬眼便将门外之事看的一清二楚。
只见那是三个成年男人正在踢打一个十三四岁孩子!
那孩子一身破衣服,蓬头垢面,缩在地上,婉婉这一看,心中就有些不忍,立时便给了芸香一个眼神儿。芸香赶紧起身去了。
丫鬟拦下了那三人,气道:“你们干什么?”
其中一人怒道:“这小子偷我的大饼!”
“还有的馒头!”
“还有我的……”
“好了,好了,多少钱?”
芸香打断了人的话,一看那孩子的样儿,再看她偷的都是吃的,也便没有什么不明白了。
“多少钱,我替她赔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