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横身材肥硕,脸上横肉狰狞,相貌上差了穆氏十万八千里。可沈家有钱,是仪真城里第一大财主,扬州府里都是算得上号的!
想嫁给沈横的人排满仪真大街小巷,毕竟那一朝嫁进去,满门的荣华富贵都来了。
沈横要求娶穆氏,穆家人说不出来是怎么想的。一边晓得沈横丑陋,平日多好色,与穆氏实在不匹配,一边也想要沈家那万贯家财,能指缝里漏一点帮穆家一把。
只可惜,沈万里和沈夫人最后没有拍这个板子,无外乎根本不把穆家放进眼里,觉得穆氏当不得沈家未来的宗妇。
沈家不愿意,这事本来也就罢了。只是沈横执意得很,又要重金纳穆氏为贵妾。
这会轮到穆家不愿意了,让嫡女做妾,就算是真的因此搭上沈家发达了,也始终低人一等。
两家都不愿意,这事才勉强揭过去。
只是满仪真的人都在传,说沈横因此不肯娶妻,搅黄了沈夫人为他安排的好几次相亲会。
穆家免不得有些怕遭遇连累,好在沈夫人有手段,立刻给穆氏配了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也就是穆氏如今的夫家,沈家的旁枝。
穆氏很快嫁了过去,而沈万里又把儿子支到南京城一年有余,这场亲事风波至此,才终于告一段落。
男婚女嫁有些波折不算稀罕事,很快流言就被盖了过去。
不过刘氏到如今,都还记得沈横有意要纳穆氏做贵妾那日,疯疯癫癫地跑到穆家来,当时家中只有她和穆氏两个人,那沈横不管不顾地闯进来,把她吓坏了。
若是穆氏有个损失,她这辈子在婆家,都得在辱骂中过活。
刘氏很清楚自己的处境,拼命抵挡沈横接近穆氏,沈横没有办法,就站在穆氏的院门口,朝着穆氏喊。
“你放心,与我做妾只是权宜之计!你这般相貌品格,我怎会委屈你?待咱们有了一儿半女,到时候聘了你做正妻,爹娘定然不会不答应!”
穆氏吓得躲在屋里不敢露面,沈横还道:“你不晓得,我自那日见了你一面,真真是惊鸿一瞥,自那便日思夜想,夜不能寐!你便是我的神仙妃子,嫁了我再不会吃一点亏!”
……
刘氏现下想想那话,还觉得臊得慌,但是当时的仪真城第一公子沈横,能放下身段说那些话,她是真的惊诧不已,好些年过去,还记得一清二楚。
当有人说起沈横的九房小妾都长得像同一个人时,她第一个想法就是穆氏。
但这都这么多年过去了,穆氏成了沈横的同宗弟媳,哪还有这些事呢?
她想让穆氏去沈万里家中说和,就是想着沈横或许会给两分颜面。
但没想到,丈夫穆继宗竟然想到了那一层!
两人都有些心惊肉跳。
这可是关乎穆氏贞洁的大事!
穆氏如今寡居,若是这一次跟了沈横,只怕会一发不可收拾,想要再默默守寡,就不可能了,除非沈横厌倦了她。
然而穆氏一旦被发现,不光名节完了,人也要被浸猪笼,一条性命也就没了!
刘氏浑身发冷,再看穆继宗,也跟丢了魂一样。
两口子就这么静默着,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有小厮急急慌慌道:“爷,太太,门外来了不少人探听消息!”
“探听消息?”穆继宗一下站了起来。
小厮隔着门道,“那些人的意思,都是想问咱们秀春酒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小厮不知道,穆继宗却听见这话,晃了一晃。
“肯定是姓娄的散播的消息,不然谁能知道?!”
除了娄康想紧咬着他不放,穆继宗想不到第二个人。他现在已经没有办法脱身了,娄康那厮还想死死缠住他吗?!
“都滚!让那些人滚!”穆继宗情绪失控,搬起花架上的粉彩花壶砸到了门上,小厮吓跑了,刘氏却在这乒乒乓乓的粉碎中,清醒了过来。
她喊了一声“爷”,“秀春酒不能完,这是爷半辈子的心血!”
“心血”两个字就像一把尖刀,插到了穆继宗的心上,穆继宗心在滴血,想到自家的小酒坊,一路被他经营到如今,心痛的要晕厥,“可我还有什么办法?我不能把贞莲后半辈子搭上啊!有了一回,就有两回!沈横可不是那好说话的!”
这些,刘氏当然知道,她想了想,道,“事情过后,就让妹妹从沈家脱出来,远远地改嫁,你看如何?她到底还年轻呢!”
穆继宗一听,顿了一顿,若是远远地改嫁了,沈横又能怎么样呢?
穆继宗刚要说好,却又皱起了眉头,“贞莲她又岂会同意?我这个做哥哥的,也张不开嘴呀!”
“爷!这都什么时候了?!”刘氏直直看向穆继宗,“无论如何,总要试试!”
第290章 他不能
“啪——”
响亮地一声掌掴响在室内。
穆氏两行泪落了下来。
“你们怎么能想到这般下贱的事?!”
穆继宗脸上浮现出一个红彤彤的巴掌印,刘氏也哭了起来。
“贞莲,若是没有办法了,你阿兄和我能让你做这样的事吗?!咱们秀春酒真的要完了!在祖父和爹手上的时候,还是个小酒坊,你阿兄为了把秀春酒做大,有近十年都不在家中,日日在外跑生意,好不容易做到如今,你就忍心看着秀春酒完了吗?!你忍心吗?!”
穆氏也晓得穆继宗为秀春酒出了多少汗水,可是,让她与那沈横行不轨之事,这怎么行?!她和沈横是什么关系,被人知道那就完了!
况且……穆氏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沈攀的脸,她心中忽的一疼。
“不行!绝不行!”穆氏急起来,平日里从不说重话的人,此时也不禁道,“你们做出来的下作办法,如今出了事,怎么能让我来背!你们自去想办法,与我无关!”
刘氏见她这样撇清的话都说了出来,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只是穆继宗却开了口。
“使瘦女迷惑人的法子,可不是我想得,是你那好嗣子想出来的!”
话音一落,穆氏怔住了。
“怎、怎么会?!”
穆继宗笑了一身,脸上的红掌印让他显得十分狰狞。
“沈攀当初就是你点头才过继过来的,我也是听了他的话,才闹成了如今的样子,你说和你有没有关系?!秀春酒要完了,你就真的不在乎吗?!”
穆继宗说完,一转身出了门去。
穆氏呆坐在屋中,喃喃道:“攀郎怎么会想出这样的法子?”
而穆继宗走出屋子,一转眼就瞧见了廊下的沈攀,“你都听见了?呵!你以为如何?”
沈攀听见了,听得一清二楚。
他终于知道他说起投其所好的时候,为何穆继宗脸色那般难看,原来沈横的所好,就是穆氏!
是啊!穆氏长得那般貌美,连他素来视女人如同工具,都免不了起了贪欲,想勾着穆氏与他暗通款曲。
沈横若是没有沈万里和沈夫人在上,也早就觊觎穆氏了吧!
现在穆继宗要让穆氏献身,只怕沈横见了穆氏,没有什么要求不答应的。秀春酒就算不能完全摘出来,也不会似禁赛五期一样重罚了!
若是他是穆继宗,当如何?
沈攀思绪一过,就见穆继宗两步走到了他面前。
“你去说。”
沈攀一愣,“说什么?”
穆继宗狰狞着笑了一声,“让你嗣母去说服那沈横,让沈横满意。”
“你疯了!我去说什么?!”沈攀震惊又莫名。
穆继宗笑了起来,“当年你怎么说服她过继你,又是怎么让她待你如此重视,重视到亲自为你这个嗣子制衣?你就怎么说服她今日去陪沈横。”
穆继宗说着,顿了一下,“你去说,她会听的,你不去,秀春酒倒了,你也得下水!”
穆继宗俨然是疯了,牙缝里挤出几句话来。
关于沈攀和穆氏的关系,穆继宗原本只是觉得不太对劲,直到他看见穆氏房里,还有给沈攀做了一半的衣裳,他一下明白了五六分。
自己这个妹子素来没有主意,沈攀是连他都能说服的人,哄骗穆氏还不是易如反掌?况且他方才和刘氏苦苦哀求穆氏,穆氏都不愿意,还说出与她无关的话来。
穆氏从前可不是这样的!
除非,穆氏要立誓为一个人守身如玉。
是她那个亡夫吗?那个丝毫不动风情的死胖子?又或者,是沈攀?!
穆继宗看着沈攀震惊到发白的脸,知道自己猜对了。
“快去吧!”
沈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进穆氏的房门的。
穆继宗威胁他,他不能不怕,穆继宗已经穷途末路了,若是秀春酒真的垮了,他相信穆继宗一定疯狗一样地乱咬人,他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这一步,成为沈家的嗣子、竹院的学生、叶家认可的女婿,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一点一点努力得来的,不能让一个疯子毁于一旦!
不能!
当沈攀看着穆氏歪倒自贵妃榻上,抽泣不停的时候,他心中没有泛起任何一丝怜悯的涟漪。
他定了定神,走上前去。
“太太。”他抽出帕子递了上去。
穆氏只是顿了一下,仍旧趴着,没有抬起头来。
沈攀幽幽叹了口气,“是我的不是,我那日吃了点酒,脑子就不受控制,我瞧着舅舅那般着急,就说了瘦女的事,没想到他真的听了进去,还照着做了!弄成现在这模样,我是罪人!”
穆氏哭得更凶了,抽泣到几乎晕厥。
沈攀继续道:“这是我的错处,舅舅想要如何责罚我都行,可他怎么能让太太做这样的事?太太不肯能做就算了,我去同舅舅说,他要打要骂悉听尊便,就算他要上竹院把这事公之于众,让山长把我从竹院逐出来,我也认了。只是、只是……”
他说着这里,也哽咽了一时。
穆氏却微微停了下来,似乎在听他说话。
沈攀抖了哭腔,“只是,能不能不要把我逐出沈家?我离了沈家,太太怎么办?舅舅是不是还要上门来逼迫太太?或者,干脆与那沈横串通?可是太太那么不喜沈横,怎么抵挡?!”
穆氏听了前后,哭得不能自抑。
攀郎都知道了,他都知道了,但他万没有似兄嫂一样,逼迫她行苟且之事!
兄嫂同她骨肉至亲,可如今,她只有攀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