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羡沉默片刻,手揽着她的肩,柔声道:“只要你愿意,你就永远是我温羡的妹妹,血缘……没有什么要紧,难道我们这些年的兄妹之情,我们在青州琴川度过的时光,都是假的吗?”
温蘅闻言露出浅浅笑意,但只须臾,笑意便又凝在唇角,温羡觑看着妹妹的神色,低声问道:“……成为太后娘娘的女儿,不欢喜吗?”
即使事实如此,温蘅还是有种不真实感,她敬爱太后,但想到太后是她的生母,心里头的感觉,还是怪怪的,温羡看妹妹不说话,跟着沉默了一会儿,轻道:“母亲去世多年,哥哥知道,你一直都很想念母亲,如今,又多一个母亲来疼你,这有什么不好,成为太后的女儿,以后有太后娘娘的庇佑,就再也没有人欺负你,哥哥也能放心些。”
一瞬间,温蘅疑心哥哥知道了什么,但她抬头看去,哥哥却神色如常,笑看着她道:“你是太后的女儿,想来华阳大长公主,心有顾忌,至少人前,不会再为难你,若她私下里仍使绊子,告诉太后娘娘就是,别委屈自己。”
……原是她多想了,温蘅边将匣盖合上,边低着头,轻轻地“嗯”了一声,也就看不到,在她低首的瞬间,哥哥带笑的眸光中,几缕阴沉之色,一闪而逝。
他知道阿蘅不会希望他知道的,阿蘅若知道他知道了,定会觉得无颜见他,内心会更加痛苦……
温羡看妹妹将匣子放回父亲枕边,扶她起身道:“我回青莲巷了,明日大年初一,众臣得早早入宫,朝拜天子,我得回去睡会儿,你也快回房休息吧,明日过了午后,你还要入宫见太后呢。”
他微一顿又道:“是见你的母后。”
温羡轻抚了下阿蘅鬓发,对她笑了笑,抬步离开,走出房门时,见明郎就站在房外,朝他微一颔首示意,离开此地。
这样的秘辛被掀了出来,沈湛知道他们兄妹必然有话要说,所以只等在外面,等着等着,他心里忍不住想,慕安兄之前真的不知道阿蘅不是他的亲妹妹吗……他知晓此事后的反应,似乎也太平静了些……
沈湛目望着温羡离去的身影走远,暂时按下心中所思,正准备抬脚入房,却见妻子走了出来,顺手将房门阖带上。
他能想到,今夜之事,带给妻子多大的冲击,上前手揽住她的肩背,以给她抚慰,这般半搂着她,同往海棠春坞走去。
妻子一路都神色淡淡地没有说话,像是身世被揭开这事,不仅带给了她巨大的精神冲击,还带来了沉重的心理负担,沈湛正想着要怎么逗她开心一点时,走进海棠春坞的妻子,忽地轻轻一笑,“怎么这么巧?”
自己在青州遇见的意中人、请陛下赐婚娶回京城的妻子,竟是太后娘娘在宫外的女儿,沈湛也觉得这事,真是巧得不能再巧,他笑对妻子道:“看来我们之间的缘分,是上天注定的,你人在青州、我在京城又如何,这千里之距,敌不过天意,我注定要外放离京,去青州遇见你,把你娶回京城,带到太后娘娘面前,让你们母女团圆。”
妻子浅笑不语,眸中的暗色,被曳起的星亮,一点点冲没,手搂住他的脖颈,靠在他怀中许久,轻声道:“哥哥说的对,做太后的女儿,也没什么不好。”
循礼,身为命妇的温蘅,当在初一午后入宫,拜见太后与皇后,但翌日上午,即有太后派来的宫侍催促,请楚国夫人早些入宫相见。
太后爱女之心切切,温蘅比预定时间早些出发,人到了慈宁宫中,却不见其他人,原是太后为和女儿独处,让一应妃嫔命妇,都不必前来拜见,皇后娘娘想着太后母女团圆,定有许多知心话要说,她在或许不便,遂在来慈宁宫向母后请安道福后,吃了杯茶就走,没有留下,至于容华公主,知道母后要见温蘅,大年初一地憋在自己宫殿里生闷气,等着母后来哄她,人也不在慈宁宫中。
因为皇儿说此事干系重大,要留待详查,等确凿无误后,再宣召人前,太后顺着皇儿的意,暂未将此事公布于众,听宫侍报说“楚国夫人”来了后,令诸侍尽皆退下,不必伺候。
温蘅见到太后娘娘,欲按仪行礼,刚刚屈膝,太后已快步走上前来,挽着她的手臂令她起身,“母女之间,不必如此”,太后眸光清亮地望着她道,“你只需像嘉仪一样,唤我一声‘母后’就好了。”
温蘅对望着太后温和慈爱的目光,微微张唇,“母后”两个字就压在舌尖下,可却怎么也唤不出口。
太后期待地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隐下眸中的失落,含笑轻拍了拍她的手,“不急,等你何时觉得顺口了,再唤就是,反正我们母女往后再也不分开,来日方长,不急于一时。”
太后拉着温蘅挨坐在一起,问了她许多幼时之事,问温家夫妇是如何抚养教导她,问温羡这个哥哥是如何待她,问她在青州琴川城过得好不好,像是想一下子,知道女儿这些年来的所有事情。
太后是惜福之人,虽然遗憾没能早些与女儿相认,没能陪她度过这些年,但此生能再重逢,余生能够相伴,已是上天万分垂怜,不敢再奢求更多。
当年先帝告诉她女儿葬身鱼腹,她真以为女儿身死,伤心了许多年,如今想来,应是当年调查的人,见木盆空空,便以为孩子倾入河中淹死,却不知是被恰好路过的温家夫妇抱走,她庆幸女儿遇到了这样的好人家,衣食不缺、倍受呵护地长大,比起嘉仪幼时因她身为低微,在那些生母高贵的皇子公主前,需小心翼翼、唯唯诺诺,兴许还是阿蘅,在宫外过得自在快活些。
絮絮说着,大半个时辰过去,温蘅有心问问她那姓辜的父亲的事情,可才刚问了一句,就见太后欢悦的神色立时滞住,眸中的光亮也淡了下来。
温蘅暗暗懊悔提起,不知该如何是好时,又见太后伤感的神色,渐渐消隐下去,“……你父亲的事,母后改日再与你说”,太后牵着她的手起身笑道,“今天是个好日子,母后带你去玩。”
年年开年前三日,宫内宁巷买卖街都会开张,供宫内女眷玩乐,今年也不例外,太后带着温蘅闲逛,如走在寻常街市里,身边也不要人伺候,就挽着女儿的手一路闲走,一会儿看泥人剪纸,一会儿看街头杂耍,笑语不断,尽情享受母女之间的幸福时光。
温蘅虽看太后兴致极高,但也知太后身体不大好,怕她走累了,遂说有些渴了,以此为借口,扶太后在一家甜水摊的坐凳上歇脚。
她二人刚坐下,甜水摊的“摊主”,立搭着毛巾上前,“两位要饮些什么?”
温蘅看太后,太后却笑着看她,“随你。”
温蘅想了想道:“来两碗赤豆汤。”
“好嘞,两碗赤豆汤!”
“摊主”吆喝着就要去舀盛装碗,却有一微哑的男音道:“来三碗。”
这声音,温蘅再熟悉不过,她微微抬头,见身着一袭淡紫色银丝暗绣仙鹤袍衫的圣上,在她对面坐了下来,看向太后道:“儿臣来陪陪母后。”
太后知道皇儿一向孝顺,也把这个孝顺儿子放在心尖上,听他说话声音有点哑,担心地问道:“怎么嗓子有点哑?可是又冻着了?”
“……只是昨夜回来得晚,今晨又得早起接受朝拜,有点累着了”,皇帝道,“母后别担心,儿臣陪着您逛街取乐,缓缓就好。”
说话间,三碗赤豆汤上桌,温蘅端起其中一碗,边放在太后面前,边轻声道:“母后,小心烫……”
太后一愣,随即心中对皇儿的担心,立被巨大的欢喜冲没,她高兴到有点语无伦次,“……哎……好好……”
这一声“母后”,有如仙音,听得太后心里头,简直欢喜地不知如何是好了,她望着她心爱的女儿,正要柔声说话,却听一旁的皇儿冷冰冰道:“此事还需详查,楚国夫人慎言……”
皇帝冷冰冰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母后含笑轻斥,“什么楚国夫人?叫皇姐~”
第88章 败类(二更)
皇帝望着对面眸静如水的女子,唇角微抽,一字不语。
太后笑看皇儿这般固执,明明是铁板钉钉的事实,却还闹说着要查,查就查吧,事实就是事实,不会为假,这一声,皇儿迟早还是要叫的。
心中欢喜的太后,暂时也不勉强皇儿了,只与温蘅一边笑语,一边饮着碗中甘甜的赤豆糖水。
糖水再甜,也不及太后心中甜蜜,她目望着温蘅,眸中溢满无限柔情,在离开甜水摊继续闲逛时,依然一路都紧挽着温蘅的手,一刻也不肯松开。
皇帝随走在一旁,眸光悄落在她的身上,见她一路都亲密地依着母后,浅浅笑语,母后也被她哄得眉开眼笑,欢喜地不得了,眼里都看不到他这个儿子了,而她自始至终,也仿佛当他不存在般,没将一丝眸光,落在他的身上。
皇帝回想昨夜在假山群石洞,他因为她私服避孕药物一事,心中又是忧她这般伤身,又是恼她如此瞒他,不肯“施舍”给他半点可能,心里头郁恼至极,气急地箍她在怀,动情深吻,并故意说了那些凌厉的话,想要断了她不愿与他再有瓜葛的心思,叫她清楚知道,他这一生,是绝不会放开她的。
他原是九五至尊,可将万事攥在手中,这段情,自然也是如此,他将这情锁攥在手里,钥匙也同样在他手中,他不开锁,她就该被秘密锁在他的身边,永远无法离开。
但,仅仅一夜,天地就像是倒转了过来,这桩被陡然揭开的秘辛,像千钧巨石,从天而降,直接把这情锁给砸开了,也砸得他攥锁的手,血肉模糊,无法再亲密地抚她脸颊,拥她在怀。
她像离笼的雀鸟,终于得见天光,迫不及待地飞离了他的身边,寻到可依靠终身的参天大树,天下万树,他都可砍可锯,再怎么高耸入云,也能叫它轰然倒地,叫她无法依靠,回到他的身边,唯独这一棵,他不但半点枝叶也不敢动,还得好生照顾关怀,生怕它有一点损伤,生怕母后身心不快……
皇帝心中郁气翻涌,却又无法发泄,不能在母后面前流露半分,这一路走来,简直快要憋闷死了,越是看着她与母后亲近,心里头,就越是气堵难受,攥手成拳,置于唇边,重重地咳了咳。
这几声咳,终于让只顾着与她笑语的母后,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儿子,侧首看向他,关心问道:“可是嗓子难受?难受得厉害吗?是痒还是疼?依母后看,你不仅仅是累着了,大概也冻着了,传太医看过没有?”
终于得到母后关怀的皇帝,含笑回道:“只是有点不舒服,没有大碍的,母后别担心。”
他话刚说完,就听她在旁淡声道:“陛下的龙体,担着江山社稷、百姓福祉,但凡有半点不适,都当及早传召太医,回宫静养。咽喉疼痛或是风寒发热的前兆,陛下去年冬天,因为风寒病躺了十来日,若今年刚开年就又染上了风寒,再躺上十来日,不仅陛下您本人吃苦头,外头或会民心浮动,传陛下您年纪轻轻的,却龙体欠安呢。”
皇帝听她这长篇大论的“漂亮话”,表面冠冕堂皇,像是在关心他的龙体,实则怕是巴不得他多“欠安欠安”,再多病躺几个“十来日”,言下之意其实是在赶人,叫他别再跟着她与母后,回建章宫凉快去!
他偏不!!
皇帝正要说话,却听母后附和她道:“是啊,阿蘅说得对,皇儿你别跟着我们了,快回宫叫太医瞧瞧,吃剂药好生静养,别把小小的咽喉痛,给拖出病来,快回去吧。”
“漂亮话”谁不会说,皇帝暗瞥了她一眼,嗓音恳挚地对母后道:“儿臣平日朝事繁忙,总觉陪伴母后的时间太少,常为此心怀愧疚,开年朝中无事,儿臣得闲,且让儿臣多陪陪母后,尽尽孝心。”
他自觉话说得很好,然而母后闻言笑道:“母后有阿蘅陪着,不用你陪,你快回宫去吧,召太医看看。”
皇帝一噎,坚持道:“只是嗓子略微有点不舒服而已,缓缓就好,儿臣身体强健,不会有事的,请让儿臣随侍在旁,尽尽孝心”,说罢见母后还是有些犹豫,又放低嗓音,似有委屈道:“母后难道是觉得儿臣在旁碍眼吗?”
太后听皇儿这样说,像个吃醋的小孩子,也是无奈,只得笑着道:“母后知道你孝顺,只是怕你生病,外头天寒,你既要跟着我们,那就别在外头吹风了,省得喉咙越吹越痛,咱们一起进间铺子,暖和暖和。”
太后说着目望向一间书铺,要往那里走,但她手挽着的年轻女子,却驻足不动,像是十分抵触那里。
这一路,阿蘅事事都顺着她,还是头次如此,太后奇怪问道:“怎么了,阿蘅?”
温蘅微垂双目,回道:“那间书铺,我去年来时去过,很不好。”
太后不解地问道:“哪里不好?”
温蘅道:“店主不好。”
去年书铺的“店主”本人——当朝皇帝陛下,负手站在一旁,直听得眉心一跳,看她在母后疑惑的目光中,继续缓缓道:“那店主是个好色之徒,见我形单影只,竟欲轻薄于我,对我动手动脚。”
太后闻言大怒,“无耻败类!!!”
宁巷买卖街的男性店主,不是内监,就是侍卫,太后想到在宫中竟还有人敢如此色胆包天,竟轻薄欺负到阿蘅头上,常年平静的心湖,瞬间搅起波澜,怒火噌噌直往上窜,急问阿蘅:“那人是谁?被惩治了没有?”
温蘅摇了摇头,“我当时十分害怕,匆匆挣脱跑了出去,也不敢与人说这件事,这事在我心里,一直藏到今天。”
太后原是好性子,极少动怒的,但这事,真叫她怒不可遏,看向那书铺的目光,如有火星燎起。
原来阿蘅抵触这间书铺,是因为这样的事,那今年这间书铺的店主,会不会与去年,仍是同一人?!
宁巷买卖街里,最热闹是各种民间玩意儿小店,这书铺鲜有人至,奉命在此扮演书铺店主的内监多禄,正无聊地坐在柜台后的摇椅上,一边哼着小曲,一边剥瓜子扔着接吃,享受着难得的闲逸时光,忽听见有人走了进来,抬首一看,登时心里一凛,急忙起身,将身上的瓜子屑匆匆掸净,迎上前去。
多禄曾遥遥见过太后与圣上,认出来人,下意识要跪,但又想起买卖街的规矩,只能假作不识,小心恭声道:“几位想买什么书?随便看看……”
但太后娘娘不看书,只冷着脸衔怒看他。
多禄被看得双腿直打哆嗦,心道宫里都说太后娘娘是佛母性子,万年难得动气一次的,怎就叫他撞上娘娘心情不好的时候,他心中又是暗叹倒霉又是惶恐不已,再悄看太后身旁的圣上,见圣上也是冷凝着眉宇,脸色不大好看。
多禄是一头雾水兼满心惶恐,双腿抖如筛糠,忍不住要跪时,终听太后开了金口,问她身边年轻貌美的女子道:“是他吗?”
那女子摇了摇头后,太后娘娘不再看他,但身上散发的怒气,半点没退下去。
多禄是眼观鼻,鼻观心,垂首立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眼角余光瞄见,太后娘娘凝眸看着圣上道:“皇儿,你回头派人去查查,将去年在这看铺子的无耻之徒,抓送到哀家面前来。”
皇帝微抿了抿唇,垂首道:“……是,母后。”
温蘅在旁轻轻问:“抓到后,该如何处置呢?”
太后道:“依照大梁律,当投入牢中,但仅受监刑,是便宜了这个混账东西!无耻败类!!”
太后虽性情柔善,但不会对恶人宽仁半分,一想到阿蘅去年此时,竟遭遇了这样不堪的祸事,真是心疼不已,恨透了那无耻之徒,紧握着阿蘅手道:“等人抓到后,要打要杀,由你处置!”
第89章 扎心
泠如秋水的眸光,自他面上淡淡飘过,随着羽睫轻垂,敛入眸中,皇帝看她任母后牵着双手,垂眼静听着母后的疼惜之语,胸中郁气愈发汹涌,翻搅地他心中不得安宁。
他知道她是在暗示威胁自己,暗示他,若再与她有何牵扯,就将此事捅与母后听,她要借着这从天而降的新身份,彻彻底底地摆脱他,自此人后亦是陌路,再无半丝牵连。
可他固执地不信这新身份,也不愿与她从此陌路,不愿她将过往的一切,都当废弃之物,迫不及待地彻底丢开,她弃如敝履的一切,却是他平生从未有过的快乐时光,他第一次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何感觉,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是何感觉,知道何为“寤寐思服,辗转反侧”,何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今天是大年初一,也是他二十一岁的第一天,他过去二十年的人生里,有坚忍坎坷,也有春风得意,但无论是卑微隐忍地低沉阴暗,还是无限荣光地高高在上,都只是他人生路上的其中一段,坎坷也好,平坦也好,都没有什么特别,只是继续向前延展着他的人生路而已,未来也似一眼看得到头。
——大都时候,平坦地做着他的太平天子,中间也会有朝事家事上的不顺,帝王的人生,也似凡夫俗子,风雨晴天交错,期间时有波折,如此,一生终了。
他原以为是如此,直到遇见了她,她带来了晴天,也带来了风雨,所掀起的,不仅仅是波折,而是惊涛骇浪,冲垮了他从前所坚守的,也让他的心,前所未有地,怦然跳动起来。
只有与她在一起时,他不是六皇子,不是太子,不是皇帝,只是元弘,只是大梁朝的年轻男子元弘……
在遇见她之前,他自以为甚有自知之明,在遇到她之后,他才惊讶地发现,自己其实并不了解自己……
原来,他也会为一名女子动心,原来,他对让他心动的女子,会说出那些甜腻腻的话,会一次又一次,剖陈心意给她听,想要她知道他有多离不得她,原来他在她面前,会耍赖会撒娇,会像小孩子一样讨糖吃,也会吃醋拈酸,会把自己的姿态,放得那样低,被掴打了耳光,也可不计较,反是及时察觉了她掌心不正常的灼热温度,担心她的身体……
有时,在与她亲密相处后,再恢复孤身一人,再回想与她相处时的情形,皇帝都忍不住哑然失笑,那个“摇着尾巴”、绕着她转来转去、想要她多看一看他、想要她爱一爱他的无赖之人,真的是他吗?若是叫朝臣母后瞧见,怕是都要疑心看花了眼,疑心大梁天子,被容貌相似之人给冒充了……
他遇见了她,才知自己的三魂七魄,原来还藏着这样鲜活的一面,若她永永远远地离开他,也就是要将他的魂魄,也一并抽离了,人无心魂,便是行尸走肉,从前他无所觉地平平淡淡活着,没有尝过甜头,也就不知道酸楚,现在他曾拥有过了,知道这滋味有多美好,怎舍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