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阿哥吐了吐舌头,一路掐花遮柳地回到阿哥所。
午膳时,
苏伟从旁伺候着,四阿哥还有些恍惚,吃了两口红焖羊肉,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你昨晚把赵新给打了?”
苏伟躬身道,“奴才想您用完膳再禀报的。”
胤禛咬了口羊肉,“我今早就听松甘说了。这奴才不老实,打也就打了。不过,你那陷害的招数坏了点。阿哥所膳房做菜都提着脑袋,哪个敢给皇子的菜里混进杂物。更不要说菜品还要经提膳太监再三检查,你摆明了是黑他嘛。”
苏伟连忙躬身道,“奴才冒用主子名义,还请主子赎罪。这招是笨了点,但奴才就是想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让咱们所里的人时刻记着,他们能利用职务之便来害人,就有人能利用职务之便来害他。”
“恩,你说的也对。”胤禛点点头,“那赵鑫到底是承乾宫老人,轻不得重不得,你的理由找得不好,会给人留下话柄,如今这样也刚刚好。”
苏伟被夸有些得意,嘴角刚一上扬,就被四阿哥一眼瞪了回去,“你还不算太笨嘛,我还等你发现膳食的秘密,来找我告状呢。”
苏伟囧,“主子刚刚迁宫,事情那么多,奴才这点小事哪能让您烦心呢。再说,奴才怎么着也得主子封了前院首领太监,这些小杂鱼再收拾不好,不是白费主子提拔了。”
胤禛一撇嘴,手里拿着一块肉骨头,敲得桌子咣咣响“你还好意思说,都封你做首领太监了,还能被人欺负。”
苏伟傻笑两声,挠了挠后脑勺“奴才这也得慢慢来嘛,不是有句,有句古话,哦对了,厚积薄发。”
“你懂得还挺多,厚积薄发……”胤禛念着这句话,若有所思。
三月圣驾回銮,紧接着就是万寿节。
万寿节办得比较简朴,多是宫中家宴。
只一件特别的事儿,温僖贵妃钮祜禄氏有孕。皇上大喜,赏钮祜禄氏一翡翠底儿红顶珊瑚。
后宫宴席上,有庶妃举杯称,现如今皇贵妃、贵妃、宜妃、德妃皆有孕,一改今朝初年子嗣孕育艰难的场面。既是皇上洪福齐天,也是皇贵妃治理后宫有方。众人皆称是。
然万寿节过后,承乾宫并未如众人猜想般获得圣上封赏,只有太皇太后赐了一箱由五台山求回的经卷,意义不明。
万寿节过后,四阿哥又过上了早睡早起的苦读生活,苏伟的日子也跟着循规蹈矩。
或许是赵新那顿板子挨得太重,连续几个月没人找苏伟的麻烦。日子一闲,苏伟就好胡思乱想。自己作为一个穿越人士,未免太失败了点。不说雄踞天下、改变未来什么的,他连一样像样的发明都木有。
于是,苏伟开始关注起生活的点点滴滴,企图找到灵感。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在四阿哥气他不会玩围棋并且怎么教都教不会时,苏伟想到了主意。
说到下棋,苏伟在现代只会两个棋种,一个是五子棋,一个是跳棋。五子棋就不能和四阿哥玩了,会被四阿哥鄙视,那么就剩跳棋了。
想到就做,苏伟让萧二格给他找了几块木头,用颜料画了一张六十四格棋盘。棋子难做了点,这个时代玻璃珠还是奢侈品。所以苏伟决定还用木头,做那种圆锥型的棋子。
于是,耳房里,王家兄弟和刘裕日日胆战心惊地看着苏伟用小刀削木头,并时不时地削到不该削的地方。
苏培盛手上有伤,四阿哥第一天就发现了,但也没多在意。可是接下来几天,苏培盛手上的伤越来越多,胤禛渐渐疑惑,只等苏培盛跟他说原因。可这奴才完全一副呆呆的样子,貌似没有任何话要说。
胤禛咬牙切齿地等了一天又一天,直到一只被纱布包的圆圆的大拇指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等不下去了。压抑了几天的怒气在见到换班的刘裕时,爆发了。
柴玉被四阿哥宣进屋里骂时是分外冤枉的,他一早就不和苏培盛住在一起了,根本不知道这位爷是怎么把手弄成包子样的。接着王家兄弟也遭了秧,连同刘裕一起被罚跪。
因着苏伟要保密的交代,王家兄弟跪了半个时辰也没吭声,还是刘裕受不住了开口道,“苏公公不知在做什么怪东西,手是在他削木头时弄伤的。”
还在屋子里乐呵呵地削木头的苏伟听了萧二格的报信,才知道自己连累了各位兄弟,只好拿着半成品去禀报。
四阿哥盯着那张被画的乱七八糟的木板,和那堆貌似还沾着血迹的木块半晌无语。
虽说棋子还没刻完,但两个人玩还是够的。
苏伟把规则给四阿哥说了,两人登时开战,连战三局,苏伟赢了两局,四阿哥赢了一局。
第二天,柴玉把跳棋拿给了内务府,让营造司照样做几幅新的来。
内务府送来的跳棋都是香檀雕云纹棋墩,各色玛瑙的棋子,玉石的棋盒,比起精致的围棋棋具,不差分毫。
苏伟的那一套也被上了色,做了修整,因是木头的还上了防腐颜料。苏伟本想要回来自己玩的,结果被四阿哥收走了。
第14章 后宫这一盘棋
康熙二十二年
五月初,
后宫一庶妃病死,皇上追其为春答应。
储秀宫东厢殿里
宫女桃儿瑟缩地端茶上前,低声道“小主,春答应去了。”
赫舍里氏接过茶碗,“去了也好,这般走了还能得个位份,也算为她那个不成气的家争光了。”
桃儿低下头,嗫嚅着道“奴婢,奴婢听她的宫女说,是……是……”
“是皇贵妃害的她,”赫舍里氏无所谓地接茬道。
桃儿连退了两步,赫舍里氏瞪她一眼,“你怕什么?怕我也像春答应一样莫名其妙地死了?”
桃儿连连摇头,“奴婢不敢。”
赫舍里氏冷哼一声,“你不必担心,就算她知道是我唆使春儿在宴席上说的那番话,她也不敢动我一根手指头。”赫舍里氏放下茶碗,走到窗前,“皇上已经忌讳有人拿她比过姐姐了,她还有那个胆子动我吗?”
桃儿上前两步,小声道“小主何必和皇贵妃过不去呢,这后宫到底是她管着的。”
赫舍里氏扬起头,眼神渐渐阴冷,“我就是让她明白,就算生下皇子,她也当不成皇后。”
阿哥所,
刘裕换班回到住处,屋里的王家兄弟瞄了他一眼,回头继续下棋。
这棋是四阿哥赏给苏公公的,红木的棋墩,白石的棋子。不奢侈,但对于奴才来说却也是好东西了,不过倒不是苏公公发明的跳棋,而是传统的围棋。
刘裕默然倒进铺盖里,如今这屋里只有苏培盛偶尔跟他说几句话,王家兄弟见他就像没见着一样。
刘裕心里知道大概原因,他也相当后悔。
迁宫前,师傅就曾再三嘱咐过他,不要心急,不要莽撞。
可是他,终究没忍住,终究不服气了。
用完早膳,苏伟跟着四阿哥进宫请安。
皇贵妃临产的日子不远了,身体很是虚弱。四阿哥只能在屏风外问候几句,磕个头就走了。
德妃娘娘倒是精神很好,如往常一样拉着四阿哥到榻子上聊天。还指着苏培盛道,“这小太监倒是常跟着你,他伺候的好吗?”
四阿哥看了眼苏培盛,对德妃道,“苏培盛儿臣用着最顺手,十天有八天都是他伺候的。”
德妃笑笑,“来人啊,赏他。”
宫女拿了一锭银子过来,苏伟看了看四阿哥,四阿哥道,“娘娘赏你的,你好生收着。”
苏伟接过银子,跪下谢恩。
四阿哥离开永和宫时碰到了出外玩的六阿哥,“永祚,”四阿哥招呼道。
六阿哥看了他一眼,重重地哼了一声,跑远了。
承乾宫,
浣月一边服侍着皇贵妃喝下保胎药,一边轻声劝道“娘娘,你何必争这一时长短呢。那人贱命一条,什么时候料理她不行,何必在您有孕时占这个血气呢。”
皇贵妃叹了一口气,靠在床头,“本宫不争这个还能争什么。她有祖宗庇佑,我不能动她。难道连她挑唆的挡箭牌,本宫都收拾不了吗。让这两个贱人当着后宫嫔妃面前给本宫下套,本宫若是一味忍让,日后还能有承乾宫的立足之地吗?”
“娘娘,”浣月给皇贵妃掖掖被子,“她不过是跳梁小丑,就算背景再强势,如今也不过是个庶妃。再说,这宫里先皇后的妹妹可不只她一个。”
皇贵妃冷笑一声,“你说得对,温僖贵妃有孕是件大事,得挑个伶俐的人伺候着。庶妃赫舍里氏聪颖灵慧,就让她搬到钟粹宫吧。”
浣月微笑着俯身应是,“一位是孝昭先皇后的妹妹,一位是仁孝先皇后的妹妹,娘娘的安排正相得益彰呢。”
翊坤宫,
小太监来报,皇贵妃下旨将庶妃赫舍里氏调到了钟粹宫,照顾有孕的温僖贵妃。
珠儿上前帮宜妃梳理发髻,“娘娘,最近宫中还真热闹。”
宜妃笑笑,看着镜中朦胧的人影,“她们越乱,放在本宫身上的视线就越少,这是好事儿。”
珠儿有些疑惑道,“不就是个庶妃嘛,至于这么大动静,娘娘你还把她看在眼里?”
宜妃抚着隆起的小腹,“你太天真了,在这后宫里,位份算什么,不过是皇上的一句话罢了。她姐姐是咱们康熙爷的结发之妻,她是索尼的亲孙女,即便如今索额图遭皇上革职,她还有个做太子的亲外甥呢。没这份资本,她敢公然陷害皇贵妃?”
珠儿惶惶然的点点头。
“不过,”宜妃嫣然一笑,“有句话你还真说对了,本宫还真就没把她放在眼里。”
珠儿眨眨眼,宜妃把玩起一支步摇,“姓个赫舍里,就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先皇后好歹是一步太皇太后拉拢索尼的重棋,她?连个小丑都算不上。”
阿哥所,
苏伟正和四阿哥下围棋,明明他都把跳棋苏出来了,为什么四阿哥还是不肯放过他。
看着皱着眉头,拿着棋子半天搞不定的苏培盛,胤禛气的拿着扇子狠狠地敲了两下他的大盖帽,“你把脑子长到哪里去了,教你这么多天,还下的这么费劲。”
苏伟含着泪看着四阿哥,“奴才愚笨,这围棋真的很难,要下一步想三步的,奴才脑袋疼。”
“你还脑袋疼?”胤禛一幅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就是要学会下一步想三步,否则以后怎么当大太监。到时给你穿了鹌鹑补服,你还要受其他奴才们欺负,你让我的脸往哪儿搁!”
鹌鹑补服?苏伟脑袋一嗡,迁宫后,柴玉虽为大总管,但四阿哥并未给柴玉申请品级,所以四阿哥身边的八品首领太监如今还是空的。可是,想起柴玉天天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累的孙子样,再看自己目前两天一休的值班情况……
苏伟嗖地凑到四阿哥身边,“爷,柴公公当总管当得挺好,您还是别费力培训奴才了,奴才就在您身边伺候您就行了。”
胤禛看了苏培盛一眼,一巴掌拍到他帽子上,这个烂泥糊不上墙的!
钟粹宫,
庶妃赫舍里氏给温僖贵妃见过礼后扬长而去,
大宫女如玉瞪了她一眼,气呼呼地走到贵妃身边,“您看她那个得意的样子,都是皇贵妃打得好注意,这不是给您添堵嘛。”
“闭嘴,”贵妃恭敬地到佛龛前上了一炷香,“皇贵妃身份尊贵,岂是你能随意埋怨的。”
如玉福了福身,嘟着嘴道“奴婢知错了。”
贵妃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这宫里的女人都是一样的命苦,一句话、一个动作都要冥思苦想,费尽心血。可历经十多年乃至几十年的苦心经营,到最后,却往往抵不过圣上的一句话。其实,大家都是棋子,何必互相为难呢。”
如玉上前扶着贵妃,“那皇贵妃那儿……”
钮祜禄氏低头抚了抚自己的肚子,“本宫是不想填进这些无谓的风波中的,可,我的孩子逃不掉……”
如玉握住贵妃的手,冰凉的没有丝毫温度。
钮祜禄氏走到窗前,看着人进人出的西厢房,“既然逃不掉,身为母亲,本宫就只能为他趟出一条路来,愿他走的顺遂,走的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