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半天没动静,苏伟正想回头,一股热水顺着桶边倒了进来。
“哎呦!”不知为什么,那壶嘴突然一歪烫到了苏伟的后背,苏伟猛地回头躲开,正好和一个分外熟悉却不是萧二格的人四目相对。
“主子?”
四阿哥拿着大水壶,“我不是有意的,壶太沉了。”
萧二格捧着一小包枸杞刚走到苏公公屋外,就听到屋里一阵颇大的哗啦啦的水声儿。本想立马进去看是怎么回事的萧二格,却被屋里的对话止住了脚步。
四阿哥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以飞一般的速度跳出澡盆,披上袍子的苏培盛。
“哎呦,我的主子,您进屋怎么也不说一声,奴才还以为是萧二格呢。”苏伟实在来不及套裤子,只能把一件外袍披上,挡住关键部位。
四阿哥放下水壶,坐到床边,“我有事儿找你,可刘裕说你找人要了洗澡水,估计在洗澡,我就自己过来了。”
苏伟拽着袍子坐到四阿哥旁边,“您有事就宣一声,别说洗澡,就是奴才要死了也会立马赶过去的。”
四阿哥瞪了苏伟一眼,“别乱说,也不怕忌讳。”
苏伟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笑,四阿哥则一脸愁容,“我明天要进宫给皇额娘和额娘请安了。今天整理我打的皮货,上好的狐皮只有一张,剩下的都是鹿皮和兔皮,我不知道该怎么送。”
苏伟想了想,“这些皮货宫里多得是,珍贵的是您的情谊,您一片孝心,哪怕一片羽毛都是好的。”
四阿哥低下头,“可,到底有孰轻孰重啊……”
苏伟看看四阿哥,轻声道“那些蒙古大官献给您的皮货不少,这孰轻孰重不是孰是孰非,没有对错,您自己怎么想才是最重要的。”
四阿哥转头看看苏伟,轻微地点了点头。
苏伟笑笑,却发现四阿哥的视线没有撇开,而是正顺着他的身体下移,最后……
突然感到下面凉哇哇的苏伟,一个激灵捂上袍子,刚当知心哥哥当得太投入了,忘了把袍子系上。
四阿哥撅了撅嘴,“有什么好害羞的?你都看过我的!”
苏伟咽了口吐沫,四阿哥可能被那帮不拘小节的蒙古贵族传染了,返程的路上他就发现,四阿哥比以前豪放了不少,“奴才,奴才是伺候您,再说奴才一个,一个阉人,会污了您的眼睛。”
四阿哥一撇头,“切,谁愿意看啊,我回去睡觉了,你明天陪我进宫哦。”
“是,”苏伟赶忙低头听命,送走了这位小祖宗。
承乾宫
四阿哥一大早就带了一帮人,捧了一堆盒子进了承乾宫。
给皇贵妃请过安后,皇贵妃拉着他坐在圆桌旁,“皇额娘听说你们回程时还遇到匪徒了,你有没有怎么样,吓没吓到?”
四阿哥摇摇头,“皇额娘放心,儿子一点事儿没有,只是一小帮流匪,很快就被护军解决了。”
皇贵妃舒了口气,“那就好,皇额娘什么都不怕,就怕你遇到点儿什么事儿。”
四阿哥笑笑,“皇额娘宽心吧,”说完伸手招了小太监进来,“这些是儿臣打猎打到的,虽不是什么珍贵皮子,但是儿子的一点心意。”
“快拿过来看看,”皇贵妃笑着道。
小太监把两个托盘放在桌子上,皇贵妃摸着那柔滑的狐皮,“真是好皮子,浣月,快拿去内务府,让他们给本宫做条狐皮披肩。”
浣月笑着领命,“奴婢看那鹿皮成色也好,正好给您做件裘袄。”
“对,对,”皇贵妃扬着笑脸,“都拿去,让内务府抓紧做,等颁金节本宫就穿上。”
见皇贵妃如此喜欢,四阿哥高兴地笑了两声。
皇贵妃转头拉着四阿哥的手道“这出去一趟啊,就是不一样了,有咱们满人儿郎的血气了。”
四阿哥不好意思地笑笑,“皇额娘,儿臣把各部落献给您的礼物也带过来了,您要不要看看?”
皇贵妃微微皱起眉,“不看了,每年都是一样的东西,有什么好看的。他们啊,看重的不过是本宫的身份,哪能和你的一片孝心相比。”
四阿哥扬起笑脸,随即又想起了什么似的道“皇阿玛之前赏给儿子十个蒙古女孩儿,现在内务府呢,儿子不知道怎么办,皇额娘帮儿子料理了吧。”
皇贵妃一笑,“你明年就整十岁了,算起来离后院进人也没几年了,既然你皇阿玛赏了你,皇额娘就帮你挑两个好的调教着,剩下的就给你那八个哈哈珠子家送去吧。”
四阿哥想了想点点头,“全凭皇额娘做主。”
四阿哥告辞离去,皇贵妃站在正厅门口看他走远,深深地叹了口气。
浣月走到皇贵妃身边,不解地问道,“四阿哥平安回来了,您还担心什么呢?”
皇贵妃摇摇头,转身往屋里走,“本宫担心的不是四阿哥,是这再难平静的后宫和前朝。”
浣月不解,皇贵妃继续道,“一次北巡,一股流匪,皇上却莫名地复了索额图的职位,将权倾朝野的赫舍里氏又一次搬到了全天下人的眼前。这其中的关节可不是一次巧合那么简单。”
浣月低下头,“奴婢不敢妄议前朝政事,只是这和后宫有什么关系呢?”
皇贵妃坐到椅子上,“索额图的复起,证明太子的位置受到了威胁,皇上最忌讳这点。而如今纵观前朝后宫,能威胁到太子的,只有大阿哥。”
浣月一震,“娘娘是说,惠妃?”
皇贵妃冷冷一笑,“纳喇氏本来就是个有野心的,偏生又给她得了皇长子。索额图解任,纳兰明珠一家独大,凭着那点血缘,她就更有了靠山。如今索额图出山,证明皇上忌讳了纳兰明珠,也就是忌讳了大阿哥。她能甘心吗?她费尽心力地拉拢后宫诸人,不就是为了在这种时候有用武之地吗。”
浣月皱起眉头,“娘娘,那咱们……”
皇贵妃扬起头,“看紧延禧宫,本宫在的一天,就绝不准后宫的人打太子的主意。”
浣月抿了抿嘴唇,想了半刻,张口道,“娘娘,太子与您,算不上亲厚啊。”
皇贵妃抬头看了浣月一眼,浣月一缩脖子,皇贵妃转头,望着门外的重重宫墙,“太子就像定海神针,虽然遭众人觊觎,引来了不少魑魅魍魉,但只要他在,这天下,就乱不起来。若是有一天,太子不在了……”
永和宫
正厅里一阵热闹,一张虎皮被铺在了地上,过了百天的小公主在虎皮上高兴的爬来爬去。
清菊从旁护着,笑着对德妃道,“娘娘,这虎皮质地真好,整个宫里都找不出几件来。”
德妃翻看着那几张鹿皮,“这几张也好,回头给本宫做件裘袄,正好天冷了穿。”
四阿哥挠挠头,“儿子骑射不如大哥他们,没打到好东西,就围场里的鹿被赶得笨了,才打到几只。”
德妃笑笑,“你才多大,就和大阿哥他们比。这鹿也是灵性动物,你要是不努力,它们再笨你也打不到。”
四阿哥笑笑,“等下次儿子去塞外,一定给额娘多打点好皮子回来。”
德妃拉过四阿哥的手,“你啊,平平安安的就好,这几张皮子额娘就知道你的一片孝心了。”
四阿哥低下头,笑了两声,没有再说话……
延禧宫
大阿哥低着站在屋子中央,惠妃坐在椅子上,抿了口茶笑道“你呀,别太较真儿,皇上的心思谁能揣摩的透。你是大阿哥,是他的第一个儿子,他忌讳谁也不会忌讳你的。”
大阿哥低着头,沉声道,“是儿子思虑不周,不该收那么多礼物。回程时,儿子看到太子的队伍才想起来,可已经来不及了。”
惠妃站起身,走到大阿哥身边柔声道“额娘知道你的心思,但你才多大的年纪,哪能事事想得周全。皇上纵然有一时的不舒服,可他总还要顾念你们的父子之情,根本不会想得太多。索额图现今复起的事儿,错不在你,是明相不小心,着了人的道……”
大阿哥抬起头,看向惠妃,“额娘,这是怎么回事?”
惠妃叹了口气,“有人给明相报了信儿,说是銮驾大军遇到了刺客,明相就紧忙递了请安折子。可那折子太早了,你们遇到流匪的第二天就到了皇上手里。”
胤褆低下头,沉吟片刻道“那股流匪是有人特意安排的,就为了让皇阿玛怀疑明相势力太大,已经能对他的行踪了如指掌了?”
惠妃点点头,“这几年,索额图解任,明相的势力在朝中突飞猛进,皇上本就开始忌讳了。更何况,明相为了打压赫舍里氏在朝中的势力,一直反对太子,支持你。如今的事儿,不过是最后的一点助力罢了。”
大阿哥低下头,“皇阿玛对太子的疼爱与信任是谁都比不了的,儿子本就不该动那些心思,还连累额娘为我操心。”
惠妃坐在椅子上,看自己英俊挺拔的儿子站在阴影里,一双眼睛渐渐模糊了,“你是额娘身上掉下的肉,你的苦,额娘会不知道?给一个小自己两岁的弟弟磕头请安,多少年来不管怎么努力都永远被人挡住一头。额娘虽然会怕,但额娘不想磨光你的自信,不想你为了旁人断了自己的骄傲,你是皇长子,你是上天赐给康熙朝的宝物,额娘就算拼了性命,也要保你再进一步!”
胤褆抬起头,震惊地看着端坐在椅子上的惠妃,缓缓跪下身“额娘……”
第42章 华容道
康熙二十五年
颁金节前,宫中又多了一位阿哥,庶妃章佳氏生皇十三子胤祥十月三十日,四阿哥生辰
宫中一般不给年幼的阿哥过生日,怕养不住,每年只是进碗长寿面,赏些吉祥物就了事了。然四阿哥迁宫后,苏伟都会偷偷地给四阿哥庆祝,今年也一样,苏伟忙碌了一个多月,终于把自己的又一件“发明”苏了出来。
华容道,这大概是苏伟至今的发明中最有科技含量的了。他依稀记得华容道背后还有一个分外复杂的数学问题,不过那不在他的考量范围呢。
上一辈子,苏伟玩过一阵华容道的手游,因为跟哥们比赛,着实研究了很久,记得里面很多有名的关卡,什么“一夫当关”、“横刀立马”、“水泄不通”等等,由此他特意画了一本通关图谱,连着他亲手做的木盘、木块送给了四阿哥。
清初的智力游戏中有了九连环、七巧板,可还真就没有华容道。不过鉴于苏培盛以往的表现,四阿哥没有对这堆木块太过高看。不过,这一次,四阿哥还真是错了。
眼看着已经快三更了,四阿哥还在对那堆木块使劲呢,苏伟在一旁暗爽。当初的跳棋,没用上一个月,四阿哥就和他不相上下了。至于拼图,一张一万块的清明上河图正在屋里挂着呢。
可这次,他没那么容易被四阿哥鄙视了吧。华容道在现代可是被那帮外国佬称为智力游戏界的三大不可思议之一呢。
果然,被卡在一夫当关的四阿哥,气急的把一堆木块倒在床上,砸得哗啦哗啦响。
苏伟弓着身子凑过去,“主子,这都三更了,解不出来就先歇了吧,这是奴才小时候一游方道人传授的,难得很。”
四阿哥转头看看苏伟,“不行,解不出来我睡不着,你来解一关给我看看。”
“是,”苏伟一低头,颇为自豪地挽起袖子,半跪在床边,摆了一关“插翅难飞”。想当初,为了傲视寝室群雄,他以考试前一夜狂抄小纸条的精神,玩了整整一个月,连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浪费,为此还差点把游戏机掉进马桶里。如今,也算是学有所用啊。
不过,半个时辰后,苏伟呆了,四阿哥黑着脸趴在一旁看着他。这东西怎么玩来着,他记得有很多技巧啊,怎么越来越乱呢。
一个时辰后,四阿哥已经半抱着枕头睡着了,苏伟还在摆弄。
天亮了,刘裕来换班时吓了一跳,四阿哥抱着枕头裹着被子团在床的下方,床上部放了一木盘,他们苏公公半趴在床上,手里握着一木片,睡得还挺香。
转眼,腊八节到了。苏伟依然没能出宫送腊八粥,相反还异常的忙了起来,起因是皇贵妃病了。自打皇贵妃失了小公主,大病一场后,身子就一天不如一天,几乎每到冬季都要病上一场。
四阿哥几乎天天往宫里跑,直到年节时,皇贵妃的身子才略微有了好转。这一年的朝宴,四阿哥因为皇贵妃的病有些魂不守舍,皇上也体念四阿哥的一片孝心,让他早早地退席往承乾宫侍疾。
苏伟跟着四阿哥从保和殿出来时,正与一大臣擦肩而过,那大臣向四阿哥行了礼,“见过四阿哥。”
四阿哥点了点头,“索大人有礼。”
两人擦肩而过,苏伟心里微微地颤了颤。索额图,康熙朝名臣,虽然苏伟对清史了解不多,但却记得是索额图代表清廷签订了尼布楚条约。
而在宫中的这几年,索相、明相之争苏伟也知道一点儿,康熙二十二年索额图因罪被革职,只留了一个佐领的虚名,自此在朝堂上隐匿了三年。如今明相势力渐大,索额图被皇上重新重用,这前朝的势力纷争又要开始了。
承乾宫
四阿哥端着药碗,一勺一勺地喂皇贵妃喝完一碗药。
皇贵妃靠在榻子上,虚弱地笑笑“这些日子辛苦你了,都是皇额娘的身子不争气。”
四阿哥赶紧摇摇头,“儿子孝敬皇额娘是应该的。”
皇贵妃轻轻拍拍他的手,“年关一过,你就十岁了,这时间过得是真快啊。等皇上忙完这阵子,额娘就跟皇上提提,你也应该到了往御门听政的年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