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公公?”
“魏公公,好久不见啊。”
苏伟放下茶碗,带着在一旁啃鸡腿儿的小书子,与魏珠见礼。
“今日倒是巧了,”魏珠回了礼,两人同时坐下。
他也是习惯了苏培盛行事风格的人,一点也没惊奇对方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的包厢里。
跟着魏珠的德顺,本来只能陪着笑伺候在一旁,可是他突然发现,站在桌子对面的小胖子,好像有点儿眼熟。
“这是咱家的两个徒弟,王海,德顺,”魏珠指了指身后的二人。
二人连忙冲苏公公见礼,一是知道苏培盛品极高,二也是看在魏珠对待苏培盛的态度上。
苏伟笑了笑,指了指站在自己手边的小书子,“这是我徒孙,吴书来,平时伺候弘盼小阿哥的。”
“哦,咱家路经懋勤殿时见过,一看就是个懂事的。”
魏珠随口夸了一句,他背后的德顺,冷汗哗一下地就冒了出来。
“魏公公可是夸了你了,快过去吧,”苏伟冲小书子摆了一下头。
小书子很听话,几步走到魏珠身前,打了个千儿,“小书子给魏公公请安。”
“好,乖——”
魏珠没说完话,就见身前的小太监,冲他伸出了手掌。
饶是见多识广,魏珠也在这过分直白的举动前愣了愣。
他转头看向苏培盛,可惜这位苏公公貌似很习以为常,正端着茶碗听戏,听得相当投入。
魏珠暗地里咬咬牙,冲身后的两个徒弟示意了一下。
王海连忙要掏银子,德顺抢先一步递了出去。
不过——
“师祖,没我那个大!”
小书子虽然还分不出银子的重量,但能看出个头大小。
苏培盛悠悠转过头,瞄了小书子手掌里那块儿十两不到的碎银子一眼,然后又看向了魏珠背后的德顺。
“师父!”
德顺扑通一声跪下了。
魏珠此时也觉出不对劲来,皱了皱眉道,“怎么回事?”
“徒弟,徒弟就是……”德顺支支吾吾地,半天也没说出来。
那边苏伟长叹一声,放下茶碗,“魏公公要是缺银子,就跟苏某说嘛。咱们常来常往的,谁跟谁啊。”
说完,苏大公公掏出一叠银票来,往桌上一拍,“何必让徒弟为难一个小孩子呢?区区二十两银子,这要是让旁人看到了,岂不败坏了魏公公的名誉?”
“什么二十两?”
魏珠这时候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你说,你到底干了什么?”
德顺被踹了一脚,也不敢继续隐瞒了,“徒弟就是收了那小太监二十两银子……”
“不是收,是抢!”
小书子梗着脖子道,“我是想拜托你帮忙去御膳房要两道菜的,我又不认识你,你不帮忙就不帮忙呗,抢了我的银子不还给我,还说你是魏公公的徒弟,还要把我送慎行司去!”
小书子的一连串抢白,让魏珠的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他是爱财,但他也极看重名声。
能在御前呆这么久,什么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他是最清楚的。
徒弟收点旁人的孝敬无所谓,可你也得分清什么人,什么地方!在懋勤殿外面,抢一个王府里的小太监,还他妈抢到苏培盛头上去了!
这不只是丢脸,这简直是愚蠢至极!
“师父……”德顺还想往魏珠身边蹭,却被魏珠一脚踹出去好远!
“你以后不用再叫咱家师父了,雨花阁的差事也让给别人吧!你既然那么喜欢银子,以后就去内务府当个看库的吧!”
“师父!师父!德顺不敢了,德顺错了,求您了……”
王海眼睛都不眨一下的,上前捂住德顺的嘴,就把人拖到外面去了。
“让苏公公见笑了……”
魏珠的神情恢复的很快,转眼就笑眯眯地冲小书子招了招手。
小书子再次挪到魏珠身前。
“来,魏公公补给你二十两。”
一锭黄澄澄的金元宝被放到了小书子手上。
小书子在心里比了比,恩,金子比银子值钱,他应该是赚了!
在一旁看到这一幕的苏公公,悠闲地喝着茶水,然后默默地收起了刚才拍在桌子上的银票。
魏珠假装没看到那一幕,转头对小书子道,“日后小主子们需要什么,到交泰殿旁边找个洒扫的小太监吩咐就是了。若是有不肯的,就让他们来找咱家。”
“多谢魏公公!”小书子这下高兴了,以后弘盼阿哥不用饿肚子了。
小书子退到一边,魏珠总算跟苏培盛一起喝起了茶。
“听说,苏公公之前在通州受伤了?如今可大好了?”
“早就恢复了,”苏伟笑笑,“就是让王爷受了伤,实在是我们这些做奴才的该死。”
“唉,刺客这种事儿哪是你防就能防得住的?不过,王爷这京通粮仓的差事,办得实在是漂亮,万岁爷可是满意极了。”
“我们王爷一向忧国忧民,国仓关乎大计,王爷他是半点不敢怠慢的。”
“万岁爷看重的不就是王爷这一点嘛。”魏珠笑呵呵地道。
又过了一个时辰,两人总算应酬完了。
小苏子带着小书子扬长而去,也没提结账的事。
王海一脸不解,跟着魏珠出了闻风阁,上了马车。
“师父,干什么总对苏培盛那么客气?他就是雍亲王身边最得宠的,也比不上您啊。”
“你懂什么?”
魏珠掀开车窗,往外看了看,“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啊……”
第473章 边关
康熙五十年
三月初五,四川总督衙门
一匹快马奔至衙门口, 门房早早上前, 接过马上之人送来的信件, 片刻不敢耽误,速速送进了衙门内。
年羹尧之前在里唐到打箭炉间增设了十座驿站, 驿站间消息互通往来, 四川总督衙门因此得到了藏地、滇地等处更多的消息。
“大人,可是里唐附近有什么异动了?”门人王伟时在旁问道。
年羹尧眉头紧蹙, 神色严峻, “之前,本督就觉得里塘、巴塘、察木多附近形势有变,如今果然来了。”
“达瓦蓝占巴、达瓦喇札木巴、塞卜腾阿住第巴还有一些喇嘛正在私下纠集民众, 他们暗地里占了里唐、巴塘附近很多村寨, 最近声势突然浩大起来, 只怕是要公然造反了!”
“这, 只怕是受了策凌敦多布的蛊惑吧?”王伟时猜测道, “占了里唐、巴塘离咱们和云南可就不远了。”
“本督即可请旨, 派兵镇压, 你让人八百里加急送进京去!”
“送进京?那西宁那边呢?”王伟时试探地问道。
“大军还在集结, 军情紧急,刻不容缓。”
年羹尧走到书案前, “何况,本督这一年在四川已经备足了兵马,只拿下里唐、巴塘的一些藏族头目, 用不着再多从他处调兵。”
王伟时细想了一会儿,突然笑了笑道,“大人深谋远虑,这一年一直上奏为四川增置兵马,在里唐周围增设驿站,大人是想由四川带兵入藏吧?”
年羹尧正在书写奏折的手停了停,抬头看向王伟时道,“你错了,不是本督想从四川开道入藏,是圣上有这个想法。否则,本督上奏为四川增添兵丁、粮草时,圣上就不会一一答应了。”
“那也是大人心灵福至啊,与圣上不谋而合。上次援藏大军全军覆没,只因太过轻敌。这次看起来,圣上势在必得啊。”
“打败策凌敦多布本就不是什么难事,难得是安抚住整个藏地。”年羹尧很快写好奏章。
“本督再写一封,你另行派人送到雍亲王府。”
“小人明白,”王伟时低了低头,“只是,如今大将军王风头正盛,大人要想带兵从四川入藏,岂不有争功之险?”
“打仗就是打仗,谁赢了功劳才是谁的!”
年羹尧将两封信交给了王伟时,“十四阿哥竟然有胆来边关带兵,我也想看看,这位皇子到底有多大本事。”
三月初九,西宁
大将军王帐,各路被调来的兵马陆续到了各驻扎处。
胤禵每天要分遣粮草,派人轮送消息,熟悉各位底层武官,约束兵丁行动,还要时刻注意着西藏、青海本地的动向,时刻与京里互通消息,几乎是忙得连睡觉的功夫都没有。
都统延信此次随军出征,在军事上帮了胤禵很多。
虽然,延信的哥哥延绶是实打实的八爷党,在八阿哥被皇上申饬时出面求情,而被革职停俸。
但延信却似乎不怎么打心里信服八阿哥,此次随十四阿哥出征,他更是表示了日后更愿为十四阿哥鞍前马后的意图。
王帐里,胤禵正忙着分派粮草,那边延信快步走了进来。
“将军,外面有百姓聚集闹事,”延信一脸担忧,“我担心又节外生枝,暂时让人安抚住了,只是怕瞒不了多久。”
“因为什么闹事?”胤禵抬头问道。
“还是那个都统胡锡图!”延信很是厌恶这个人,“他纵容属下骚扰百姓,还试图掳走附近牧羊的藏族少女。”
“又是他!”胤禵一把将粮单拍在案几上。
“这一路行军,他敲诈官吏,骚扰百姓,行军时顾头不顾尾,导致大军还未进青海就有了损伤。本王数次申饬,他都不当一回事!如今眼见青海形势紧张,他竟又生出事端来了!”
“是啊,”延信也是一脸愁容,“罗卜藏丹津的势力越来越大,野心也越来越张扬。万岁爷有意送格桑嘉措入藏,更是如了他的意。西藏还没平定,青海可不能再出差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