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苏鲤一下子搂入怀中,哭得肝肠寸断,“你个坏丫头,让你好好的学琴棋书画你不学,你非要学什么炼丹,现在好了,险些把自个儿给炸上天去!我看就是家里太纵着你了,往后你不许再碰这些危险的东西,娘给你请绣娘来教你绣花!”
苏鲤:“……”
她伸出自己的‘黑爪子’看了看,总觉得自个儿给叶桂枝蹭一身黑不好,就挣扎着从叶桂枝怀里跑了出来,说,“娘,我没事,你赶紧派人去衙门把我爹给喊回来。有大事,特别大的事!这件事若是能做成,我爹的官位能再升一升!”
“啥大事?”叶桂枝问。
苏鲤扁扁嘴,摆手支退了下人,附在叶桂枝耳边用只有母女两人能听得见的声音说道:“我爹说乌拉州边境总有流寇跶虏来犯,你说我们要是在乌拉州的边境上埋一片这样的东西,那些流寇跶虏一来,直接引燃开炸,那些跶虏还敢来?”
“有这些东西,不仅那煤石矿的问题能解决,乌拉州也可以彻底平定下来。那跶虏若是不乖乖听话,直接让镇北大将军带着这些炸-药去他们的边境内走一圈,炸了他们的王都老巢,看他们还敢不敢侵扰别乌拉州边境!”
叶桂枝觉得苏鲤说的有道理,赶紧差下人去省通政司把苏崇文给请了回来。
-------------------------------------
去省通政司请苏崇文回家的这阵工夫里,杨绣槐和苏老头也急急忙忙地跑过来了,见自家宝贝心肝小孙女变成了小叫花的模样,杨绣槐都不敢认,她未语泪先流,用袖子擦了擦泪,又用自个儿的袖子给苏鲤擦脸,边擦边问,“这是咋得了?好端端一娃子,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叶桂枝不敢给杨绣槐透露太多,只能说是‘院子里失了火,人没大事’,杨绣槐就把守着偏院的小厮和婢子给训了一通。
那些小厮婢子才是真的冤枉,苏鲤连那道门都不让他们进,他们怎么会知道苏鲤在里面搞这种大事儿?
虽说早就听闻炼金术士时常会炸炉走火之类,但他们没想到苏鲤也会炸炉走火啊!他们都以为苏鲤在偏院里面玩泥巴团子做烤泥馍呢!
杨绣槐本来就能说会道,这么多年过去,她的嘴皮子越发利索了,足足训了两炷香的时间都没用重样的词儿,老太太又是引经据典又是现身说法,从东扯到西,从南扯到北,就快将那些小厮婢子都给训得找条地缝钻进去了……苏崇文的到家解救了这些小厮婢子。
苏鲤把她同叶桂枝说过的话又同苏崇文复述了一遍,然后又亲自做了一枚火|药丸出来,让苏崇文把那火|药丸朝那倒了一半的偏院中丢去。
苏崇文将信将疑,奋力一丢,随后就是‘轰’的一声巨响……原本还剩下一半墙壁未坍塌的偏院这下彻底塌了。
苏鲤仰起头问苏崇文,“爹,怎么样?我没骗你吧,要是给镇北军配上这个,再将那些跶虏引到乌拉州的长白山峡谷内,让镇北军就在那峡谷上方埋伏好,我们都不用滚石,直接给他们吓一场火|药丸雨,放他们几个人回去,绝对能将他们的胆给吓破,让他们这辈子都生不出侵犯骚扰乌拉州百姓的主意来。”
苏崇文一脸凝重,过了好一会儿,他紧咬的牙关才渐渐松开,下令封了府上所有人的口,然后同苏鲤说,“宝丫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种东西不适宜留在咱家。爹现在就写信,让人快马加鞭地送往京城,看皇帝如何处置这些东西。十有八|九会派工部的人过来,等皇帝给了答复,我们再行定夺。”
“你赶紧回去洗洗脸,若是再有这些巧思妙想,你记得同爹提。另外,这些危险的东西,你就不要做了,让下人来。赶紧随你娘回去洗洗脸,瞧瞧你那脸上,都脏成什么样了,爹都没眼看。”
苏鲤嘿嘿直笑。
皇帝在辽州城以及苏家的院子里都安插了暗探,那些暗探见到这一幕后,赶紧就将信八百里加急地传去了京城,比苏崇文写的那份上书还要快上半天。
暗探传入宫中的信只有短短一句话——苏府中发现疑似火|药之物,威力巨大。
皇帝这下坐不住了,他最担心的就是苏崇文生了反心,原先见苏崇文对朝廷忠心耿耿,他这才敢不断放权,难道苏崇文之前的衷心都是装出来的?
如今苏崇文掌管着北疆省三州之地,且苏崇文在北疆之地的明望极高,若是苏崇文生出反心,手中还掌握着威力巨大的火|药,后果不堪设想。
可万一苏崇文没有生出反心呢?他若是冒冒失失地就下了决定,伤了能臣的心,那后果同样不堪设想。
守成之官不难得,能开疆拓土的能臣却是凤毛麟角。
这一晚,皇帝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第二天一大早,他的心腹太监荣公公就捧着一份密函呈到了他的寝殿,同他说,“陛下,北疆省苏通政派人加急传来的密函,你看,现在要不要拆?”
皇帝心里咯噔一下,强装镇定,伸手拿过那密函,沉着脸说,“朕亲自拆!”
苏崇文在这密函中,仔细交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从松州煤石矿中发现硫磺之物开始讲起,到家中小女沉迷炼金术士那一套东西,喜欢四处收集杂书之类,误打误撞发现了火|药丸这种‘宝物’,最后又讲到了这‘宝物’对朝廷的重要性,有这宝物,不管是沿海倭寇还是北疆沿线的跶虏,亦或者是南疆经常发生叛乱的部族,皆可轻松平定下来。
苏崇文在密函的最后说,他手中虽然掌着这一秘方,但不知该如何使用,还望皇上赶紧派出工部能臣以及兵部能臣,择一处不为外人知道的安静之处建立火|药署,尽快将这火|药运用到军中去,以秋风扫落叶之势将那些外患彻底清除,护佑本朝百姓安宁度日。
皇帝脸上终于见了笑颜,他知道密探传信的速度以及寻常手段送信的速度,苏崇文呈上来的密函仅仅与密探呈上来的密函仅仅隔了一|夜时间,这便足以证明苏崇文之不二衷心。
皇帝连忙密诏了工部尚书与兵部尚书进宫议事,连早朝都往后推了半个时辰。
工部尚书与兵部尚书得知苏崇文这位农门里爬出来的金凤凰居然不声不响在那北疆的荒僻之地又搞出这等大动静来,心中震惊不已,连忙向皇帝立下保证,当天就派了心腹之臣出去,马不停蹄地赶往北疆。
北疆省虽然地广,但辽州显然已经成为了商人眼中的‘第二京’,‘雪域不夜城’的名号传遍了各州各省,不仅仅有商人从别处迁来辽州,也有许多百姓迁来的,尤其是那些松州与乌拉州的百姓,他们距离辽州本就不算远,原先三州分别由三个知州统辖,想要迁易户籍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现在三州并为一省,皆由苏崇文统辖,那他们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迁就迁了!
辽州已经不再是苏崇文刚刚上任时那地广人稀的模样,绝大多数都住满了人家,若不是统管户籍的人担心迁入辽州的人再多了之后,给每家每户分到手的土地会不够种,强行断了农户迁入辽州的路,怕是辽州的人口还会再翻上一番。
农户以土地为生,离开土地难以存活,但商户不用,有些农户为了迁入辽州,都能放弃土地,直接搬到辽州城外围的小县小郡之中做起了生意。
辽州如今繁华无二,连带着周边的小县小郡都热闹非常,随随便便找一个县城去看,都比当年的辽州城气象要好。
工部与兵部的人到了辽州省省通政司之后,决定就近建立火|药署,最终地点定在了紧挨着辽州的松州。
一是因为那与硫磺共生的煤石就产自松州,方便就近取材,二是因为松州人少,原先的松州百姓在雪灾、洪灾、瘟疫之中就折了将近四分之三,余下的四分之一人口也在近些年都迁去了辽州,容易秘密行事,三则是松州山脉较多,随便择一深山密林设置火|药署,都远比设在其它地方要安全机密得多。
火|药署设置下来之后,苏鲤写了完整的方子,让苏崇文转交给了火|药署的专司,历经数月研制,火|药署便将治好的火|药直接送去了镇北军中。
此时正逢十一月。
辽州、松州、乌拉州本就有苦寒之名,一到冬天,百草凋敝,更别提乌拉州以北的那些跶虏所在的地方。
那些跶虏一到了冬天就活不下去,那该怎么办?
唯一的办法就是抢!
原先逮着乌拉州与松州抢,现在乌拉州与松州的百姓多数都迁到了辽州去,仅存的小猫三两只也不再零星居于村落中,而是迁去了有城墙护卫的城池,再加上还有镇北军镇守北疆沿线,这些跶虏们都犯了愁。
对照着沙盘地形接连研究了半月,跶虏们最终寻到了一条隐蔽之路——穿越长白山一线天,顺着山路长驱直下,避开镇北军,直取富庶得快要流油的辽州,要干就干一票大的!
跶虏方的将军盯着沙盘研究了一宿又一宿,原先还疑心镇北军有诈,可接连听到百姓无肉可食,无良可用的情况,最终咬牙,“干他丫的!镇北军的大部都不在长白山一线天,就算长白山一线天上有埋伏,那又如何?我们去得人多些便是!就算有埋伏,也要踏平那些埋伏,只要能抢下辽州,往后十年之内,跶虏部族都无需再为过冬忧心!”
“传令下去,去各部族征集壮丁,这次兵马不动,让那些壮丁先行。若是镇北军真有诈,那我便带着兵马去营救,想来那镇北军镇守乌拉州沿线多年都不敢操戈兴兵,也只是一只徒有其表的纸老虎,若是那些壮丁能一举得手,我们就以摧枯拉朽之势,直接夺下京州!入主中原,杀光中原那些两脚羊,往后我们的子孙也能过上绫罗绸缎加身的好日子!”
这梦做得真好。
镇北军统领收到消息时,刚派人将兵部送来的火弹发了下去,让士兵们都小心装备在身,听闻跶虏组织了一只由寻常村落的青年征集上来的兵士去闯长白山一线天,心里转了个弯子,立马就明白跶虏统帅的想法了。
“用只绵羊来调虎离山?既然赶来,那就别走了,是天要亡跶虏,而非是我王某人。”镇北军统领灌了一口烈酒,眯着眼说道。
跶虏统帅精心雕琢出一计来,给镇北军展现了什么叫‘千里送人头’。
镇北军在长白山一线天中早就做好了埋伏,所谓的一线天也已经被滚石堵成了死胡同,等跶虏召集来的壮丁全部入了一线天之后,那些埋伏好的镇北军就给来了个‘关门打狗’。
先是切断这些壮丁后退的路,然后便是天降火|药丸,长白山一线天就如同油锅里被浇了一瓢凉水般‘噼里啪啦’地炸开了锅。
那些壮丁还未反应过来,就见与自己同行的同伴被炸的血肉模糊,遍地都是残肢断腿,全都吓懵了,夺路便逃,可镇北军哪里会给这些人流活路?
火|药丸丢完了,接下来是火油。
一桶一桶乌黑的火油从山崖上泼下,再丢下一只点燃的火折子,便造就了一处人间炼狱。
埋伏的那些士兵看着化为火海的长白山一线天,一瞬间,动了恻忍之心,“这些人瞧着连刀枪都没练熟,想来不是跶虏兵士,只是新招来的壮丁。跶虏可真够狠的,让这些无辜百姓卷入战争中。经此一役,不知道多少家庭要破碎……”
为首的那位小将脸上满是嘲讽之色,“你究竟是大燕人还是跶虏人?养育你长大的是大燕的粟米与江水,供你吃穿用度的是大燕的皇粮,你现在有心思同情跶虏人?你怎么不想想,下面这些人都是食着大燕百姓的骨血长大的!”
“他们为了自己活下去,肆意抢夺辽州、松州、乌拉州百姓的过冬之粮,若是仅仅抢粮,尚且可以原谅,但他们烧、杀、掳、掠,哪件事情少做过?”
“你在这里对他们动了恻忍之心,就不怕午夜梦回时,那些枉死的大燕百姓找你索要良心?你担忧跶虏的家庭要破碎,就不心疼一下那些家庭被跶虏贼寇踏破的大燕百姓?”
“那些被奸|淫致死的大燕妇女何其无辜?”
“那些惨死在跶虏弯刀下的大燕男儿何其无辜?”
“那些被挑在跶虏弯刀上的稚子儿童又何其无辜?”
“乌拉州的百姓就不配安安生生过日子吗?”
“乌拉州的百姓就不配幼有所教、老有所养吗?”
“你现在同情的,根本不是人,而是毁去大燕北疆无数年安宁的魔鬼!”
“你对魔鬼存了慈悲心肠,又与魔鬼何异?”
为首的小将一叠声的质问,许多士兵的眼睛都红了,之前动了恻忍之心的那士兵更是羞得恨不得把头钻到山缝中去。
为首的小将吁出一口气,又朝着那化为火海的一线天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满是陶醉之色,“许久没吃过烤羊肉了,现如今闻着这些烤人|肉的味道,都觉得馋人得紧。等下方的火熄灭之后,去清点尸骸,尸骸就地掩埋,他们活该被埋在这长白山下向大燕百姓赎罪!数了他们带来的弯刀,回营向将军邀功去!”
跶虏这一战,输得可以说是断子绝孙。
士兵虽然保住了,可那些家中男丁被征走的家庭往后改如何维继?
而且士兵就真的保住了吗?
跶虏统帅不知道一线天内的情况有多么惨烈,只当是镇北军在一线天中布置了大量的人员埋伏,当天就在镇北军沿线上找了一处强攻点,发动了最猛烈的进攻。
如同他预料中那样,镇北军只是徒有虚表的纸老虎,在跶虏铁骑的强攻下,根本没多久就丢盔弃甲了。
杀红眼的跶虏统帅深受鼓舞,高喊着‘攻下京城,取大燕皇帝项上人头’的口号,率大军深入三百里,进入乌拉州腹地,突然发现之前还丢盔弃甲的镇北军突然回过头来,呈包抄之势将他们围困在一处空旷之地上。
跶虏统帅这些清醒了,这是中计了。
“镇北军的软脚虾,你们以为这样就能吓到跶虏天兵?跶虏天兵能将你们追击三百里,就能将你们追击三千里!你们都等着受……”
‘死’字还没说出口,他就见镇北军都拿出了弓箭,这下,他的心中越发不屑了,为了防止镇北军的这一招,他们早就准备了盔甲,只要当心些,这些弓箭根本要不了命。
然而,那跶虏统帅没有注意到的是,镇北军手中所持的弓箭箭镞都比寻常的箭镞大了一倍有余,看着像是精铁铸就,实则却与精铁不同。
镇北军统帅一声令下,数千支箭镞朝着跶虏士兵疾驰而去。
这一天,乌拉州的天都是红的。
第47章 入v第二十五章
在打仗这件事情上,有人讲究穷寇莫追,有人讲究斩草除根,并没有孰高明孰低劣一说,只不过是在不同情况下做出的不同应对策略罢了。
镇北军这次做的就是‘斩草除根’。
大燕百姓苦于跶虏不断地骚扰已有多年,如今‘跶虏天兵’过半折在了乌拉州内,‘跶虏天兵’的至高统帅也被炸成了一堆碎肉残肢,这个时候若还不取了跶虏的王城,那要等到何时?
有□□助阵的镇北军长驱直入,直捣跶虏王庭,生擒跶虏王室千余人,尽数斩杀,所有百姓全部沦为俘虏,由镇北军暂时监管,等朝廷确定了具体的安排之后,再行定夺。
-------------------------------------
镇北军大获全胜的消息传回了京城,京城百姓奔走相告,朝堂之上,皇帝龙颜大悦,直接点了户部尚书出列,“依郑爱卿看,那些跶虏俘虏该如何安置?”
户部尚书原本还因为这个事情头疼,结果他眼珠子一转,就想出一个主意来,“北疆省省通政苏崇文统辖北疆之地,造就了如今大燕最繁华的‘雪域不夜城’,听闻比京城还要繁华许多,往来游商不绝,如今跶虏俘虏众多,不如让这些人安置在北疆省境内。”
“辽州、松州与乌拉州本就辽阔,只是荒原居多,后来陛下明智,将辽州、松州与乌拉州三州合一,成为了现如今的北疆省。微臣听闻,北疆省内,原先居于松州与乌拉州的百姓都纷纷迁往辽州,松州与乌拉州百里之内都难见人烟,不若就将那些俘虏安置在松州与乌拉州,陛下以为如何?”
皇帝觉得这是一个好法子,但他又担心苏崇文得了这么多的俘虏之后,生出反心,万一将这些来自乌拉州的俘虏磨练成一把尖刀,直接刺进大燕的心脏,那又该如何?
他决定问问苏崇文的意见,自个儿也再琢磨琢磨,看能不能想出个万全之策。
苏崇文听到传话后,心里直接将户部尚书给喷了个狗血淋头,将户部尚书的祖宗十八代全都慰问了一遍,硬着头皮琢磨方法。
心中有事情压着,以至于苏崇文在回家吃饭的时候都没能安心吃得下去,他的眉头都快拧成一个‘川’字了。
叶桂枝问,“相公,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为何连你平日里最喜欢吃的这口卤肉,今天都不动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