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你的母亲是我的大堂姐,我是你二姨。天可怜见,我都不知道她生了孩子,还把你丢在庵堂里养大…若是我早些知道,定不让你受这些苦。如今侯爷找到了你,他一个男子养着你多有不便,你与二姨家去吧。二姨家里还有一个妹妹,比你小一岁,你们姐妹也有个伴。”
明语作出欢喜的样子,很快又极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指甲掐进肉里,心跳得极快。自己果然没有猜错,原主确实到了快要领盒饭的时间。
“我…我…妹妹会喜欢我吗?”
“当然,她一定会喜欢你的。”
会喜欢才怪。
原主被君涴涴有亲情打动,欢天喜地地跟着对方去了国公府。君涴涴的亲生女儿楚晴柔表面姐姐长姐姐短的,实则心里恨极了原主的好相貌。
君涴涴一直都知道丈夫楚夜舟的心里还有君湘湘的位置,她把原主接回国公府,又使计让原主和楚夜舟的四弟捉奸在床,闹得国公府家宅不宁,彻底断了楚夜舟对君湘湘残留的情意。
此后,她与楚夜舟的感情更加稳固。
“我…我不想给二姨添麻烦,我在侯府住得挺好的。”
“傻孩子,你是个大姑娘,侯爷又是未娶妻的男子。侯府里连个理事的主母都没有,你们女未嫁男未婚,纵是论起来错了辈却也不是真正的亲戚,谁知道别人会传出什么闲话来。你娘当年…就是因为没有避讳坏了名声…二姨绝不对看着你走她的老路。”
“二姨,我娘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君湘湘是个什么样的人,那是君涴涴上辈子最嫉妒的人。
前世里,嫁给楚夜舟的是自己的堂姐君湘湘。而她呢,嫁给是一个落魄的世家。外面看着光鲜,内里早已腐朽不堪。丈夫无能,上上下下都靠着她的嫁妆过活。当她精打细算为自己的女儿置办一份还算体面的嫁妆时,贵为国公夫人的君湘湘十里红妆嫁女。
她站在围观的人群中,看着那流水的箱笼从国公府里抬出来,嫉妒的眼睛都红了。她发梦似的幻想,如果能过上君湘湘的生活就好了。
一觉醒来,她重生了。
重生后的她发誓,再也不能过上辈子的生活。这一世,她要活成君湘湘的样子,君湘湘所有的一切,都是属于她的。
她做到了,所以她更不能让任何人破坏她历经两世谋来的好日子,君湘湘的女儿就应该和君湘湘一样成为她荣华路上的铺路石。
“你娘的事啊,二姨讲不合适,以后你迟早会知道的。好孩子你好生想想,要是想去二姨家住,便让兰桂给二姨捎信。二姨拼了这张脸,也会说服侯爷同意。”
“我…再想想。”
君涴涴慈爱地看着她,那种包容的眼神让人丝毫不会怀疑其中的亲情。如果明语不是看过书,不是知道对方的为人,只怕现在就迫不及待收拾东西跟对方离开。
“你好好想想,以后的日子还长得很。女人哪,最重要的是名声,名声要是毁了就什么都完了。”
兰桂听着,恨不得按着明语的头同意。
明语面露犹豫,君涴涴也不逼她。当着她的面,仔仔细细叮嘱兰桂要好生侍候她,将一个长辈的体恤之情演得淋漓尽致。
侯府没有女眷,君涴涴不好多呆。
楚夜舟是男子,自是留下来用晚饭。晚上果然如圆脸丫头说的一样开设席面,灶下的人要随时候着主子的吩咐,没有如往常一样早早收拾。
明语等了又等,肚子饿得“咕咕”直叫。
等到近戌时,她等来了荔儿。
荔儿的手上捧着一套衣服,一进来也不与她寒暄,直接低着眉眼侍候她更衣。她的心提起来,不知道季元欻到底要做什么。
“荔儿姐姐,我是要去见什么人吗?”
“这个…奴婢不知道。”
明语笑了一下,荔儿进门到现在都不敢看自己,怕是知道一些什么。左不过都是坏事,就看坏到哪个程度。
那衣服料子极好,一看就是上好的面料。袖子宽大飘逸,紧紧束着腰身。行走之间无风自动,盈盈暗香浮动。
好看是好看,就是太薄太冷。
她跟着荔儿出了门,然后被一个管事模样的男人领走。听荔儿称那人为燕总管,应是府中最大的管事。燕总管带着她到了一间屋子前,命人递给她一个托盘,然后让她进去。
伸头是一刀,缩头还是一刀。
到了这个份上,她突然不怕了,因为害怕没有用。
屋子里烧着地龙,青绿色的烟纱把内外间隔成一道屏。门推开时,风吹纱动像泛起的波浪般美不胜收。
掀开帘纱,一股酒气扑面而来。
楚夜舟心知应是侯府的下人送醒酒汤来了,他眼皮微抬看去,一看之下顿时酒醒了一些,揉着额头坐起来。
“湘湘…”
这两字一出,明语就知道他的身份。
男主,楚夜舟。
醉酒的男人,送汤的女人。
汤不会是好汤,而是催生某种事情的媒介。季元欻这是想用她离间男女主之间的感情,以达到他趁虚而入的目的。
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逃跑不可能,外面那个管事还在守着,她便是能出这个屋子也逃不出侯府。那么唯有期待醉酒的男人醉得太厉害做不了什么,或许男主是个有底线的不会轻易睡送上门来的女人。
男主之所以是男主,自是有身为男主的资本。
楚夜舟身量足够高长相也很是英俊,那双看向她的眼神多情而忧郁,便是不说话都能知道他想表达的意思。
“…湘湘…湘湘,是你吗?”
他努力让自己清醒一些,他不会看错,这样清纯又艳丽的女子,是君湘湘无疑。他和湘湘自幼订亲,两人青梅竹马长大,说没有感情那是假的。这些年来,他时常梦到她,永远都是少女的模样。
可是为什么她后来会变成那样?如果她没有变,一直是那个明朗的湘湘那该多好?这些年,她去哪里了,是不是受了很多苦?
她既然回来了,定是无处可去。他可以把她带回国公府,涴涴那么善良一定会容得下她的。她名声坏了,嫁不到什么好人家。他愿意不计前嫌把人留下,只要她安安分分的,他会给她一个贵妾的名分。
“湘湘,过来扶我一下。”
扶他?
想得美,明语冷笑。
要是姓季的此时在她的面前,她会毫不犹豫把手里的汤泼向对方。既然姓季的不在,姓楚的渣男也一样。她端着醒酒汤慢慢走近假装想喂楚夜舟,手上一个不稳,还有些烫手的醒酒汤就全酒在楚夜舟的脸上。
楚夜舟大怒,一把拉住她,“君湘湘…你这是做什么?都是你的错,分明是你自己不检点我才退婚的,你凭什么怨我…”
“大公子,哪有什么君湘湘,你认错人了。还有你这个丫头毛手毛脚的,还不快出去!”
冲进来的燕执把明语往外一拉,然后用身体挡住楚夜舟的视线。趁着这个当口,明语快速跑出去。
冷风一吹,心凉得透透的。
方才跑出来的一刹那,她不是没想过逃出去。可是她能逃到哪里去?天大地大除了山庵她无处可去。但那里距京中路途遥远,她一个女子没有路引没有银子怎么回去?凭她的长相,要是遇到不怀好意的,那才真的是暗无天日。
举步维艰,寸步难行。
死不成,唯有努力活着。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厨房的,想想自己明明恨得要死,却还要给对方做饭。越想越是恨得发堵,敢不得在饭里面下药。
哪怕是下药,她都做不到。
她没有银子,不知道去哪里弄到药。
这天杀的穿书,天杀的男主男配,他们都不是好人。不知不觉悲从中来,先是小声啜泣,后来越哭越大声,连人来了都没有察觉。
“为什么哭?”
听到这声音她的心脏猛地一缩,这个狗男人还有脸问她为什么哭。他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居然如此铁石心肠。在她的心口捅了一刀,她痛得哭出来,他还问她为什么哭。
可是她不能喊出来,所有的不满都不能诉之于口。要想活下去,要想平平安安的活下去,除了装傻充愣继续讨好他,再无其它的办法。
“…呜,你来了,我就是有些害怕…”
“你怕什么?”
“我…我怕…我什么都怕…在这里除了你,我谁也不认识…今天有人让我去给一个不认识的男人送汤,那男人拉着我叫湘湘…我好害怕啊…”
“这就怕了…”
他的声音似呓语,字字却隐含杀机。比起他受的那些苦遭的那些罪,这点事情算什么。不过是想让涴涴姐看清楚夜舟的真面目,顺便吓一吓她,她就哭成这样。
要是……
她还不知要哭成什么样子。
明语心一横,一把将他抱住,鼻涕眼泪齐齐抹在他的衣服上。
“…我真的好怕…”
死男人,对付不了你,恶心恶心你也是好的。
季元欻的身体是僵的,他压根没有想到她会突然一把抱自己的。少女的身体香软似蛇,窝在他怀中的样子是那么的弱小无依,他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冲撞着,一时间竟忘记将她推开。
第4章 杀意
明语恨极他却不敢过分,很快羞赧地放开他,怯生生离得远远的。他的衣服上已湿了一大片,还可见晶亮的鼻涕挂着。他额头青筋直跳,她怎么敢…厌恶中夹杂着杀意,那凌厉的眼神看过去。
少女湿漉漉眼像两汪雨后的清泉是那么的清澈灵透,小巧的鼻头微红,小脸羞愧难当,低低地抽答着。
这衣服倒是很衬她,那美貌似刀子一样割开人的心,硬生生地挤进去。
“…对不起…我把你的衣服弄脏了…”
季元欻深吸着气,陪楚夜舟吃饭,酒壶动过手脚,对方喝酒他喝水,一晚上下来灌了一肚子的水,眼下胃里很是不舒服。
“我饿了。”
听到这句话,明语一抹眼泪动起手来。虽然她很想泼对方一脸的水,但是她不敢。窗户纸不能捅破,生活还要继续,讨好还要进行。
季元欻修长的手指轻击着灶台,按原计划今夜这个女子是要和楚夜舟成好事的。他知道君涴涴最忌讳的是什么,也知道楚夜舟的心里还有君湘湘。
如果楚夜舟受用了君湘湘的女儿,君涴涴一定会和离。不想中间出了岔子,他的胃又臣服于对方做的粥,暂时还不能毁了这枚棋子。
这种纠结旁人难以窥见,杀意沉沉浮浮。
他不允许有人能左右他的情绪,不能允许有人能掌控他的喜好,无论谁都不可以,更何况是自己的仇人之女。
明语已经开始做粥,今天做的是鱼片粥,鳜鱼肉嫩少刺,片成一片片透明的鱼片,等到粥熬到浓稠时再放进去滚,出锅时洒上葱花和盐,便是上好的美味。
这一次,她给自己也留了一碗。
粥的火候恰到好处,鱼肉又嫩又滑,多一分则老少一分则不够熟。吃到嘴里入口即化,混着米的香气令人唇齿生津,比昨天的腊肉香菇粥更是鲜美。
她缩在灶膛埋头喝粥时,不想一只大手横过来,一把将她的粥打翻在地。
你大爷的,竟然不让她吃。她原也是不打算喝粥的,就是因为一天没吃饭,她怕吃了太硬的饭菜不好消化容易拉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