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王妃脸型略圆,看上去是个好性儿的,和永王的性子一个南一个北。许是性情互补的缘故,两人的感情极好。
“皇姐莫要生气,一家有女百家求,这都是好事。明儿生得好,身份也足够,难怪会有人惦记。只可惜昭儿太小,要不然我定是先下手的那个。”
锦城公主在中间,永王妃在左,明语在右。
永王妃说完,还看了明语一眼。
明语僵硬一笑,已经不知道应该做出什么表情。宁元昭也太小了,亏得永王妃能想到这个上面。她以为这话已是足够震撼,不想永王妃还真是语不惊人不罢休的。
“你们夫妇不愿嫁女,只肯招赘,这也是好事。我家霆儿…就是太小了,要不就送到国公府,让你们好好教养,保管合你们的心意。”
锦城公主被她两句话说得目瞪口呆,嗔道:“越说越没边。”
永王妃笑起来,然后正神,“皇姐,我觉得那些人怕是不会罢休,你和国公爷得早做打算,越早把这事定下来越好。”
“是这个理。”
两人说得自然,完全没有避讳明语。
等到母女二人坐上马车后,锦城公主愧疚不已,“明儿,今天真是委屈你了,吓坏了吧?”
明语点头,又摇头,“我知道爹娘会护着我的。”
“对,爹娘会护着你的。可是天意难违,如果那些人真求了什么圣旨,娘和爹也没有法子,所以我们得趁早打算。娘知道你是个通透的孩子,心里也有自己的想法,娘说话也不想背着你。你告诉娘,想找个什么样的男儿?”
这话,祖母也问过她。
当时她还能蒙混过去,如今怕是不能够了。她冒了头拨了尖,自然会有人打她的主意。一个能挡,两个能拒,三个呢,四个呢,总不能来一个拒一个。
以前觉得离自己还很遥远的事情,不想一下子就近到眼前,让她不得不认真考虑。不嫁人是不可能的,与其讳莫如深还不如打个合自己眼缘的。
钱,她有,祖母留给她的那些嫁妆足够她几辈子衣食无忧。地位,她也有,身为楚国公和当朝公主的独女,谁也不敢小瞧她。
所以,她不图那人的钱,也不图那人的地位。既然是招上门女婿,人品才是最生要的。
“娘,我就想找个像爹这样专情的,身份不高也可以,没什么才华也行,我只图人好。”
锦城公主面上一红,“你爹…是不错…就是年纪大了些……”
外面传来一声轻咳,显然楚夜行耳力好,又紧紧护着马车走,应该听到她们的谈话。锦城公主更是羞红脸,眼波往外一瞟,又嗔又恼。
“我和女儿说话,你干嘛偷听。明儿,咱们别理他。”
明语不失尴尬地笑笑,“我爹…还在听呢…”
“别理他,咱们说咱们的。娘倒是想起一个人来…不过要是招赘的话,那人身份太高肯定是不愿意的…要是早些定下来,就没有这么多的事了。”
“娘说的是谁啊?”
明语发誓她只是随口一问,要是她知道娘说的是姓季的那个狗男人,她就是憋死自己也不会多问一个字。
听到那狗男人的名字,她面无表情。
“娘,他…他不可能,他是长辈…”
“他又不是什么正经长辈,而且我看得出来他对你是不一样的。”
“娘,你看错了…”
锦城公主一点她的额头,“娘怎么会看错?真想不到他还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想当年,我们没少明着欺负他…虽然是身不由己…谁知到头来他还记得你外祖父的恩情,不仅把你找到了,还百般照顾你。”
明语暗道,你们都被那狗男人骗了。祖母也说他好,娘也说他好,他哪里好,他就是一个动不动就发疯的神经病。
“娘,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他以前那么照顾大房的人,谁知道他在想什么,说不定他心里根本不记得外祖父的恩情,不过是怕别人说他忘恩负义所以做做表面功夫。”
锦城公主感觉到女儿对季元欻的排斥,疑惑问道:“明儿,你不喜欢武安侯?”
单论那个人,明语对他的感官确实有些复杂。说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坏人,从头到尾都在害她,那也不是。刚开始他确实很可恶,可是后来他也帮过她几次。虽然目的不太单纯,却是实实在在帮助过她的。
所以真说起来,应该是不好不坏。
“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不喜欢,他就是一个普通的长辈。”
锦城公主一听女儿这话,就知道女儿是什么意思,明儿怕是压根没往那方面想过,仅把武安侯当个长辈看待。
罢了,武安侯再合适,现在也不合适了。他们夫妻二人在陛下面前都表示要招赘,以武安侯的身份地位完全可以排除在外。
然而,依然有些心不甘,不是说入赘的男子不好,而是一般来说真正有能力的男子不会选择入赘。她的明儿,原本应该配得上更好的男人。
“明儿,我还是觉得他对你是不同的。”
“娘,你肯定看错了。我听说最近承恩伯府的姑娘在和他议亲,指不定人家很快就要定下亲事,又怎么可能对我有什么想法。”
锦城公主轻轻颦眉,怎么哪里都有冷家人。
“冷家那些人还真是会钻营,那位冷家大姑娘比起我家明儿来,那可是差得远。武安侯只要不是眼睛瞎,就不可能放着你不要,而要那个冷素问。”
明语扶额,这真是亲娘诶。
她才不要和别人放在一起,让姓季的选。
“娘,各花入各眼,说不定季侯爷就是喜欢那样的。他们要真成了,那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咱们犯不着替他操心。”
锦城公主又一点女儿的额头,“你呀,还管起你娘来了,我就是觉得有点可惜,年岁相差也不算大,人品长相也不错。”
“娘,哪里相差不大?”
这话明语可不赞同,那死男人都二十七了,足足大她十一岁。当然她的心理年纪也不小,和他差不多。但她现在是老黄瓜刷绿漆返老还童了,可以光明正大的装嫩,才不要配一个老男人,而且还是一个不能人道的老男人。
她嘟哝着,“十一岁,哪里就不大了?”
在锦城公主看来,相差十一岁完全不是问题。以前或许她不会接受,可是现在她觉得男人大些确实有许多好处,至少会心疼人。
“傻明儿,大有大的好处,年纪大的男人知道心疼人。”
明语心道四回水的力量果然大,娘完全被爹收服,对爹是满意得不行。可是娘不知道,如果她真嫁给姓季的,别说是四回水,就是一回水都不会有。
天!
她想的是什么鬼,什么水不水的。
呸!呸!呸!
要死了,她怎么会想到这件事情。她越是想控制自己不要往那个方面想,思绪却像脱缰的野马,不停地朝着不可描述的地方狂奔而去。
她甚至想象在昏黄的内室中点满蜡烛,她缩在墙角如别人的笼中之物,瑟瑟发抖满目惊恐。而他像鬼魅一样俯视着她,手里把玩着皮鞭,扭曲着俊脸阴恻恻地对她狞笑。
“老子不能亲自动手,自有其它的法子让你受活!”
此时外面传来和脑海中一模一样的清冷声音,好像是在和爹打招呼。吓得她浑身一个激灵,立马从癔想中抽离,差点尖叫出声。
第57章 心迹
要不是她反应得快, 死死掐着自己的手心, 只怕已失声尖叫起来。饶是如此, 锦城公主还是发现她的失态。
“明儿, 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就是昨天有点没睡好。”
天可见的,她昨天一夜到天明,连个梦都没有做, 睡得不知道有多好。面对亲娘关切的眼神, 她总不能说自己方才神游到不到描述的场景中, 自己把自己给吓到了吧。
“你最近确实累坏了, 等回去后好好歇着, 什么都不要想,万事有爹娘替你担着。你放心,娘绝不会让那些人如愿的。”
“嗯。”
她软软一笑, 做个乖巧的女儿。
实则心头呐喊,她竟然会想到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她一定是疯了。这一整天下来她都有些不对,好像从早上听到四回水之后, 然后一直挥散不去。那男人能不能举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真是脑子进水, 才会想到那里去。
脑子乱的时候,她就想吃东西。
马车的暗格里备了一些点心和果脯之类的,她取出一只装果脯的雕花檀木攒盒,递到锦城公主的面前, “娘,你要不要吃一点?”
锦城公主有些无奈,她们明明在讨论明儿的终生大事,这孩子居然还有心思吃东西,可见还是孩子心性,于男女之事没有开窍。
明语见她看着自己,疑惑问道:“娘,是不是这些都不合你的胃口?”
她看着女儿这情窦未开的样子,心下轻轻叹息。有些无力地摇摇头,从攒盒中捏了一枚果脯,放在口中细细咀嚼起来。
马车外,季元欻和楚夜行打过招呼后就离开了。那清冷的眸看了遮得严实的马车一眼,眼神晦涩难辩。
回去后,锦城公主果然第一件事情就是压着明语去休息。可怜明语其实并没有多少睡意,她被自己想象出来的事情吓得不轻,根本就睡不着。
锦城公主的命令,金秋微草都不敢不听,两人侍候明语上床歇着,一左一右地守在内室的门口。
明语睁大着眼,盯着顶上的幔帐,一直到天黑。
也不知锦城公主和卢氏密谈过什么,听说谈了足有一个半时辰。自这天后,两人积极给明语相看起来。其中让婆媳两人都满意的人是辅国公府的庶出二公子柳泽学,他是柳月华的堂兄。
明语不是矫情的人,祖母和娘挑中的人,自然是方方面面都合适的。在听到要和祖母一起去佛相寺上香时,她便猜到是去相亲。为表对别人的尊贵,她在不冒犯佛门净地的情况下,尽量装扮好自己。
佛相寺虽不如皇家寺院,却是京城方圆百里内香火最旺的一家寺庙,听说里面的签很灵验,常有京外之人不远千里来求签。
熟悉的香火气,记忆中的一些事情纷至沓来。
明语深深嗅着,长长叹息。
她已经许久没有想过自己不是原主,这些日子以来,她早就将自己当成原主。那些记忆根植在她的脑海中,她能清晰感受其中的喜怒哀乐,都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异世来的孤魂,抑或者就是原主。
辅国公府的老夫人早就到了,与其随行的自然是柳月华,还有那位柳的庶二公子柳泽学。甫一见面,柳泽学白净腼腆的样子就颇让人心生好感。
明语从没想过在这个时代来一场自由轰烈的恋爱,那无疑是离经叛道为世人所不容的。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有限的条件中挑选一个顺眼的合得来的伴侣。如果婚后不止有相濡以沫的亲情,还能产生两情相悦的爱情,那就是锦上添花。
既然是做上门女婿,性子绵软些反而更好。
卢氏也有些满意,和柳老夫人本就是多年旧交,自是有说不完的话。两位老夫人说话的同时,笑着让他们小辈不要拘在客房里,可以去后山那边转一转。
柳老夫人叮嘱柳泽学,要好好照顾两位妹妹。
柳泽学应下,和柳月华明语一齐告退。
这个时节,百花未开,唯有后山的一片桃林中隐约有了一丝春意,那是桃树上萌生的桃花花苞,高高挂在枝头,其中还有一些含羞带怯般露出一抹艳粉,煞是好看。
山里的春,总是来得早一些,春草稀稀,远有近无。
柳泽学走在后面,柳月华和明语走在前面。此次相看,大家都是心知肚明,柳月华一路上不遗余力地说着自家堂兄的好话。明语有意多了解一下对方,面上装作害羞的样子,实则巴不得柳月华多说一些关于柳泽学的事情。
“二堂哥是家里兄弟中脾气最好的一个,也是个最疼人的。他总说女儿家精贵,不能受委屈,更不能受蹉磨。”
“柳二公子看着性子就好,想必和府中的人都相处得好。”
“明妹妹猜得不错,他倒是个人缘好的。便是我那后母,都极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