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不成师尊其实还有记忆,在提醒她什么关键信息?
破阵的关键,要靠茯苓?
她那满脸的疑问大约太过明显了,伏凌眉头一蹙,干脆蹲下身去,随手捡起块石头,在土地上划出了这两个字。
玉襄这才反应了过来,瞪大了眼睛道“这是……你的名字?”
伏凌点了点头,冷淡道“师父给我起的。”
玉襄不禁也跟着蹲了下去,喃喃感慨道“原来你叫伏凌……师祖……尊,难道是看出了你天资不凡,日后定有一番大造化,希望你以后凌驾众生时,依然能伏下身子保持谦逊敬畏,才起名伏凌?”
这解释让伏凌皱起了眉头,他回忆着当时师尊为他起名时所说的话,一字一顿复述反驳道“伏雨朝寒愁不胜,人间何处问多情。却月凌风度雪清,忽到窗前梦不成。”
闻言,玉襄讶异
的想——看师祖那冷冰冰的样子,可看不出他这么文艺啊?!
不过,师尊的真名一直是个传说,没想到她居然知道了!
虽然被困法阵,可不知道为什么,只要看见师尊,只要在师尊身边,她就一点也不觉得害怕。
玉襄甚至笑了起来。她也捡起了一块石头,在伏凌旁边,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玉襄。”
玉襄看着他,好奇的问道,“你认得吗?”
伏凌皱着眉头点了点头,她的发问好像在小瞧他似的,让他很不高兴。
可顿了顿,他又问“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这问题让玉襄愣了一下,回忆起了当时的情形——这当然不是她的真名,而刚到这个世界就被抓了起来,也没有“父母”为她起个新名字。从小到大,神婆与村民都是叫她“夫人”的。后来被师父捡了回去,她知道王两和王三的名字是太逸起的以后,生怕自己以后就要叫做王四,便连忙自己胡诌了一个名字出来。
……不过,那也不是随便胡乱诌出来的。
玉襄慢慢解释道“玉是一种漂亮的石头,佩戴在身上,会染上与体温一样的温度……若是认了主,有时突然玉碎,便是为主人挡了一灾……襄,是‘襄邑道中’的襄。你知道‘襄邑道中’吗?”
伏凌摇了摇头。
“是一首诗的名字。”玉襄笑着说道,“飞花两岸照船红,百里榆堤半日风。卧看满天云不动,不知云与我俱东。”
“我很喜欢。”
看着她眼睛亮亮的样子,伏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听不懂她后来说的那几句诗,于是拖长了的声音,慢慢的“嗯”了一声。只是听起来好像毫不在乎,充满了敷衍与冷淡。
好在玉襄并不在意。
她望着他,原本眼里充满了欢喜,后来却又慢慢溢满了惆怅,忍不住轻轻的叹了口气。
“我明天来叫你吧?我们可以一起去早课。”
伏凌不置可否。玉襄便又笑了起来道“那,我明天来叫你!”出错了,请刷新重试
第四十八章
这一夜过的很快。快的让玉襄错觉她似乎只是闭了一下眼睛, 天外便已经亮起一线曙光。
这也许能从侧面反映——当初师尊一定对于踏上修真之路,分外期待吧?
她连忙换好衣服,出门去找伏凌,生怕第一天就迟到, 遭到师祖的嫌弃。
还好她对广寒峰颇为熟悉, 要不然如今凡胎,在这一片昏暗的山上,没准还找不到正确的道路——玉襄顺利的来到了伏凌的屋外, 敲响了对方的房门,才刚敲响了一下,门便打开了。
瞧见他的那一瞬间, 玉襄脸上便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可在瞧清楚了他的一身打扮后, 那笑容一僵,顿时化作了一脸不忍直视的好笑与无奈——只见伏凌简单粗暴的将广寒峰弟子的外袍, 披在了他昨日穿着的猎户衣服外头,系带系的十分粗野,衣襟也完全没有齐整,歪斜扭曲,实在不甚雅观。
而他仍是一头乱发, 不曾带上发冠。就这幅模样,便是长得再惊为天人,也只能是个脑子不好的“犀利哥”, 却一点儿也不像超尘绝俗的仙君。
伏凌却浑然未觉这样有什么不好, 他站在门口, 正准备迈步出门,玉襄却挡在他面前,哭笑不得道“师……伏凌师兄,你这样出门是不行的。”
她放缓了声音,以免不小心戳伤对方那敏感的自尊心道“衣服不是这样穿的……”
她在这个世界的外貌定格在了十七八岁,面前的少年最多却只有十五岁,还未完全长开,甚至比她还要矮上一点。
但她实在没办法叫他一句“师弟”。她怕之后师尊算总账,嫌弃她占便宜太多锤死她。
伏凌道“哪里不行?”
闻言,玉襄长长的叹了口气,一瞬间,感觉自己好像是长大的儿女照顾着得了老年痴呆症的父母一般。
她瞥了一眼天色,暗示伏凌道“现在还早……我帮你整理一下,好不好?”
伏凌低头瞧了瞧自己的衣服,又瞧了瞧玉襄的衣服,蹙起了眉头,露出了一丝疑惑之色。
他显然看出了差别,却不知道这样的差别是如何造成的。
“……好吧。”他略微有些勉强的答应了。
于是天边的那一抹曙光,似乎就此凝滞不动了。
屋子里的生活用品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一盆热水。玉襄将伏凌按在镜子前,拆开了他那凌乱纠结的马尾。
一头浓密乌黑的长发披下,玉襄拿着梳子,看着镜子中他冷淡却懵懂的面容,忍不住怜爱的叹了口气。
她仔细而温柔的用木梳,将他的长发细细梳顺,她的手法不大娴熟,但好歹还记得怎么挽发。少女柔软白皙的手指将他不复毛糙的长发自额角鬓边拢向脑后,一手握着固定,一边弯下腰去,自他肩膀上探过身子,伸手从桌上将发冠拿起。
她的胸口在他的肩头轻轻碰触了一瞬,那陌生的柔软让伏凌瞥了她一眼,却见她似乎并没有在意到这一点,只是认真的将发冠在他的发髻上固定好,然后插入一根玉簪。
只是换了一个发型,他整个人的精气神顿时便不一样了。
全部束起的头发完全露出了他那张俊美的面容,整个人都显得干净利落,英姿飒爽。
玉襄盯着镜子里的他审视了好久,确定的确没有什么纰漏后,才满意的露出了笑容。
“我就说嘛……”
她愉悦的自言自语道“我师尊是最好看的……”
少女像小鸟一样从他身后绕到了前面,“来,站起来。”
伏凌站了起来,见她开始解他身上的外袍,然后搭在自己
的臂弯里。
不过,她对广寒峰的衣物很是熟悉,却在他的猎人衣装上犯了愁。
“这……这衣服是怎么穿的?”玉襄绕着伏凌转了好几圈,依然很是茫然的研究不出哪里能够解开。“师……”
她习惯性的又要喊师尊,却再次及时刹住了车,艰难的改口道“……师兄,你自己解一下吧。”
伏凌看了她一眼,“这衣服不能穿着么?”
“不行呀。”玉襄好笑道,“你要穿上新衣服,当然就得把旧衣服脱掉才行。”
伏凌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他低头直接扯开了那件粗布外袍,终于让玉襄发现,他之前的衣服根本就是只要能固定住不散开,便把系带什么的胡乱塞住,根本没有规律。
穿的时候没有规律,脱得时候显然就更没有了,伏凌粗鲁的生拉硬拽,不过片刻外袍就彻底报销。
玉襄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又继续去撕里衣,连忙拦了下来“等,等一下!”
入门弟子进门时都会经过“除尘”这一仪式,所以伏凌看起来有些不修边幅,但只是未曾好好打扮,并不脏乱。
他的里衣自然也是干净的,直接在外换上新衣就可以了。
玉襄道“留着里衣!脱掉外袍就可以了!”
伏凌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好像在仔细思考她说的话中每一个字的含义,过了一会儿,才放下了揪住自己衣襟,正准备扯开的手。
玉襄松了口气,实在不知道他要是刚才真的把所有衣服都撕掉的话,该怎么收场——话说师尊当年没有遇见她,难不成真的穿的那样乱七八糟的出了门?还是察觉到了不对,直接把衣服撕了?
不管是哪个都很糟糕啊……
这满满的都应该是师尊最想抹去的黑历史吧……
她一面觉得好笑,一面又觉得事后一定会被师尊搞死的走上前去,先抚平了伏凌抓出来的痕迹,却瞧见他的内扣系的过紧,以至于下摆歪斜了一大截。
“拿着。”就当是照顾行动不便的老父亲吧,玉襄无奈的将臂弯里的外袍塞进了伏凌的怀里。
她低下头去,解开了里衣的外扣,一半白衣散落下来,好在里面还有另一半衣襟,拢在身前,只露出左腰侧的一线肌肤。玉襄垂着眼睛,解开那系的过紧的内扣,重新系好,再将方才散开的那一半拢回来。
里衣整理好了。她从他的臂弯里抖开外袍,披在他肩膀上道“把手放进两边的袖子里。”
伏凌依言照办。玉襄觉得他这种乖乖听话的模样实在罕见,没忍住多瞧了他几眼,却见他原本正垂着眼眸,忽然敏感的抬眼和她对视了一下。
玉襄盯着他,没有移开视线。她看着他那对周遭的一切,都一无所知的模样,觉得自己心里冒起了一种奇异的情绪——她如今,比师尊更成熟了。
她如今,要保护师尊了。
大约是一向护着她,让她不必长大的师尊,现在需要她来保护了,玉襄从前遇到困难,总是习惯性的向太逸撒娇,可现在却没有生出一丝想要向人求助的想法。
因为她并不害怕。
尽管师尊的羽翼不再将她笼罩了,可他本人就在身旁,那么,结果最差也不过是一起毁灭罢了——若是跟师尊在一起,玉襄觉得死亡也没什么好怕的。
她心里安定得很。
他们相互望了好一会儿,玉襄才笑着低下眼睛,取来下裳,围在他的腰间。
少年的腰肢毫无赘肉,也没有结实的肌肉,正是最为自然柔韧的紧致。
她为他系紧腰带的时候,双手自他的腰侧环绕至后腰处
,再将腰带自后交叉绕回前腹,几乎像是一个拥抱。
伏凌神色淡漠,双手举在她的身侧,好似王公贵族一般,对他人的服侍视为理所当然。
但玉襄就是知道,他大概只是不知道要把双手放在哪里。
这任人打扮的样子,就像是个孩子。玉襄一边觉得,师尊居然还有这样的一面,而忍不住好笑的咬着嘴唇忍耐;一边觉得,若是他们能顺利离开,也不知道师尊会不会记得现在发生的一切——他万一恼羞成怒要锤死她怎么办?
乱七八糟的想着这些事情,玉襄终于整理好了伏凌的里衣和下裳。
少年将外袍一披,站在那里,冠发整齐,眉目俊朗,宽袍广袖,白衣翩翩,风姿清隽,终于有了一丝属于“太逸真人”的影子。
“快走,”玉襄很是满意,却发现天边的曙光虽然慢了许多,但还是渐渐变得更亮了——她连忙道“我们要赶不上去早课了。”
她轻车熟路的带着伏凌往广寒峰的山腰处赶去,那里在后来是二代弟子修行的地方,但此刻广寒峰上,似乎还没有二代弟子——他们的大师兄武德尚且没有收徒,就更别提其他几位了。
好在他们之前虽然换衣服花了好长时间,但仍然没有迟到。武德瞧见他们一起过来的时候,微微扬了扬眉毛,但什么也没说。
他开始传授最基本的吐纳法诀。伏凌大约是天赋异禀,玉襄则是早就练过一次,无比熟悉。他们两人的进度突飞猛进,一下子便把其他同门甩开了好大一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