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罢,既然是在高三3班的门口看见的林千岛,也就不奇怪,她手里为什么会拿着这么个东西了。
这种感觉就好像,某一天,我注意到了一只流浪猫。
它看起来,似乎和其他流浪猫都不一样。
但其实,仿佛逃不脱所有猫的本性一样,它对满手猫粮的人趋之若鹜,而对两手空空、且没什么好脸色的自己避之不及,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回到教室,宋时洋莫名想起了什么,没怎么有好气地将桌洞里一摊乱七八糟的卷子拿出来,翻了翻。
都是这几天发下来的卷子,宋时洋从来不看。在桌面上摞多了,看着烦,宋时洋就会将它们随手塞进桌洞里,在桌洞快满的时候清空。
只是想起来,前几天无意听同学议论过,新印发的优秀作文里,第一篇是林千岛的。
还有零零散散几句飘进耳中的议论。
“我去,第一篇是林千岛写的,林浅樱竟然被排在后面。话说,你们觉得这第一篇好么?”
闻者扫了一眼:“像流水账,直接看后面的就行了。”
另一人“哼哼”地笑笑:“这顺序随机的吧。”
“我看是。”
……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情,可能是,三番五次地被冒犯到,却无从发作,宋时洋现在闲着没事,就想看看某只小猫不太好使的脑袋瓜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东西。
这周的作文课,主题依旧很俗套,是“文学与我”。
宋时洋撑着脑袋,微眯着眼,漫不经心扫着林千岛那篇作文。
之所以被人一打眼后认为是流水账,是因为,林千岛的作文按时间顺序,罗列了自己从小到大各个阶段所读的不同类型书目。譬如,从幼儿园读小美人鱼童话时的憧憬,说自己也愿意变成一条小美人鱼,到初中看了第一本让自己哭得稀里哗啦的《狼王梦》……
宋时洋:“……”
确实没什么让人惊艳的地方。
尤其,相较于后面林浅樱作文里的各种精美词藻与修辞堆砌,前者看似平平无奇,后者仿佛一篇华丽的颂歌。
但说,看林千岛的作文没有被触动,也是假的。
其平静的表面下,仿佛汹涌着一股暗流,看不清也道不明,却确确实实地存在着。
也仿佛,能流到另一颗心底里,一下一下地冲刷过其暗里的礁石。
宋时洋有些好笑地轻呵一声,把卷子混进桌洞中的废纸里。
那么傻一个人,还能这么感性。
*
次日,夜晚,宋时洋在不夜城又遇到了林千岛。
看着熟悉的人,兀自蹲在ktv走廊的墙角处。
整个走廊的氛围阴暗幽静,也就靠拐角的这块墙角落了束白光,因此显得不是一般突兀。而那亮光存在的本意,其实是为照亮其旁边的装饰物。
也不知道,这地方是不是林千岛特意挑的。如果是的话,倒还挺符合她脑子里缺根弦的傻气。
总之,宋时洋经过时,顿住了脚步,看了会儿眼前这幕景象。
白光中,女孩紧紧蜷缩着,将头深深埋下去,好像独角戏里一个极其伤心的角色。
本应该无视掉,因为觉得很可笑。
但脑子里,情不自禁浮现出林千岛写的作文。会因为书里某个情节而黯然神伤,会为某个故事的结局,一个人半夜缩在被窝里嚎啕大哭。
于是,宋时洋顿住几秒,好笑道:“这么惨呢?”
离开的时候,隐约感觉,有道幽怨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
宿舍后院有流浪猫。
宋时洋对动物没什么感觉,除了体型庞大凶悍的犬类,尤其军犬,看后大概会默默赞美一句“挺帅的”,但也没什么其他想法。
唯独猫,这种总带着神秘感,时而与人疏离,时而又与人亲密的物种,宋时洋说不清楚,自己对它们态度究竟如何。
总之,不讨厌。
似乎还有点兴趣。
机缘巧合下,不那么好心的宋时洋多管了一回闲事,从山里捡回一只重伤的猫。
给它养好致命伤,宋时洋就把它丢在了后院,和其他流浪猫为伴。这只昔日不要命的山里小霸王,自此改邪归正,过起了无忧无虑的生活。
宋时洋就会偶尔来后院待会儿,一个人看看猫。
虽然,宋时洋知道隔着一面铁栅栏,女生宿舍那边有个人在照顾着这些猫。因为,总能看见墙边的小盆里被添满水,草地里散落着一粒粒猫粮,甚至,从猫咪嘴边发现吃过肉罐头的痕迹。
宋时洋从没见过那个人,也不想见。
偶尔恰好碰上,就离开,因为没意思。
对方也没发现自己。
万圣节那天,学生会大张旗鼓在校内为林浅樱贺生,声势浩大,弄得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宋时洋本没觉得什么。
晚自习的时候,下起了难能一见的暴雨,近凌晨才停。
宋时洋睡不着,披了件外套,溜达到宿舍后院。
宿舍后院的路灯寥寥几盏,散发出橘红色的光,在雨后氤氲着湿气的空气中,格外温柔。
隔着铁栅栏,宋时洋无意看见另一边正缩着个人。
其人坐在一棵树下的石头上,深深埋下头,看起来难过又落寞。
似曾相识的身影,让宋时洋脚步顿了下,最终还是没有转身离开。
忽然想起,林浅樱的生日,也是林千岛的生日。
作者有话要说: 大工程就是,把第一本文《一夜春风来》大修了一遍,已经替换上去了,可以康康!!累吐血了tat
第38章 过往
二
你以为驯服我有多容易。
只是我心甘情愿罢了。
*
靠近的时候,宋时洋听到“咔哧”一声轻响,尔后是轻轻的咀嚼声,好像明白了什么。
今天是万圣节,学校要求,每个班的班主任必须给班里每位同学发个苹果。
尔后,是宋时洋第一次听见林千岛和猫说话:“你想吃么?”
“可是,猫可以吃苹果吗,疤疤?”
“今天是我的生日,我,我被送了好多苹果。”
“唉……”
和林浅樱一样的音色,发出的声音,却和林浅樱完全不同。
林浅樱在全校面前说话的机会不少,声音总是沉缓温柔,而林千岛的声音里总是透出股稚气,连带说话内容也是,像个小孩。
所以……
爸爸?巴巴?什么鬼名字。
宋时洋随手从身边揪下片树叶,其上还带着雨后的湿意,揉丨捏几下,颗颗水珠沿手指及手掌边缘滑落。
可能是早感觉到宋时洋来了,也可能是觉得林千岛质疑“猫可以吃苹果吗”的说法未免太小气,疤疤转身从林千岛身边跑开,灵巧一跃,翻过了铁栅栏,最后蹲到宋时洋脚下。
黑白色的花猫仰起脑袋,抓着宋时洋裤脚,冲着他“喵——喵——”地大声叫着,像个在学校里受到欺负的小孩,一回家就向家长告状,满腔的不满与幽怨。
林千岛这才注意到宋时洋的存在。
简直惊呆了。
宋时洋慢慢蹲下,任被林千岛起了个奇怪名字的猫儿蹿进自己怀里。
林千岛的目光里透出无比的惊讶,宋时洋也不觉得奇怪,只是,觉得有些可笑。
毕竟,学校传闻里的自己,是个心狠手辣,甚至虐猫的魔鬼。大概,自己刚把这只猫给救回来的那几天,难免被什么人给看到了。
就像,那些人从没见过宋润泽,似乎也意识到父亲这个角色的缺失,就编出其是个杀人犯的说法。
就像,那些人倒是清楚辜玉是个什么样的人,风情万种,且出手阔绰,就断定其必然有个挺见不得人的职业。
没有反驳,便肆无忌惮。
这么想着,宋时洋自嘲地笑笑,怀里猫则不断软声软气地叫着。
林千岛愣了会儿,发现来者是宋时洋,起身,想走。
但想到什么,林千岛又停住脚步,有些胆怯,又有些担忧地转向宋时洋,磕磕巴巴地对他说:“宋,宋时洋,这是你的猫么?”
半晌。
得不到回应,周遭空气似乎愈加干冷,林千岛又向宋时洋微微鞠了一躬:“对,对不起,我不知道,一直给它喂东西吃,还,还摸过它。”
语气里的歉意和诚恳没有半分假,仿佛,自己动了什么不该动的东西。
说完一切,林千岛面容复杂,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宋时洋反应。
好像,想确认一下这位大魔头是否会为此而感到生气。如果没有的话,就试图迅速遁走。
然而,林千岛看了半天,也无法从宋时洋身上捕捉到半丝情绪流露。
宋时洋的回复,也不过淡淡一句:“你也不担心我会弄死它。”
“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