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礼捷手放在梁怀洛腰侧的伤口处伸手上下不知在对比着什么,随后他又将手挪至梁怀洛的胸腔,两指定在了某一处,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说道:“若不是我这默不作声的徒儿之前为你点穴止血,你觉得你还能拿得起刀?可笑至极。”
“若要学成掷石技,必须先清楚了解人体十二经脉和七百二十个穴位分别所在。”江礼捷一边替梁怀洛稳定伤处,一边替这三人科普道:“我发明这掷石技原本是想专为医学做点贡献,也怪当时我年轻气盛,没将这穴位经脉用到对的地方上。”
听此言,汤言页悬着的一颗心顿时落了地,她知道梁怀洛不会有事了,或者说,梁怀洛从一开始他就不会让自己有事。
江礼捷短暂的封住了梁怀洛的经脉,彻底将他血流不止的血止住,站了起来,负手看了一眼严焯非,眯了眯眼说道:“小兄弟,我虽不知我这徒弟何时得罪了你,但既然他救你一命,你就不该恩将仇报。你身上的伤只要在两个时辰内处理好,很快就能康愈。”
“所以你赶紧走吧。”
严焯非:“……”
“时候不早,姑娘也早些回去罢。”江礼捷转头对汤言页说完,便弯下腰将梁怀洛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拖着他站起来,嘴里念叨了一句:“臭小子,这么重了!老夫都快要拖不动你了!”说着,就准备将人带走。
“前辈!”汤言页立马在江礼捷身后喊了一声,“您要带……带他去哪儿?”
江礼捷道:“这便无法与姑娘明说了。”说完,他就像来时那样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三人的视野中,期间梁怀洛没说过一句话,但更像是被人封了口。
汤言页回神时,严焯非不知何时也趁人不注意悄然离开了,步储走上前道:“小主,我们回去吧。”
汤言页抿唇沉思片刻,转身说道:“你同我回梁府。”
步储:“是。”
江礼捷将梁怀洛带回了崇礼阁,时隔几年再回来,他发现这里与他离开时还是丝毫未变,连桌面都是一层不染。他替梁怀洛解穴后一把将人丢在了地上。
梁怀洛当即撑着地猛咳了几声,哑声道:“师父,我还受着伤呢,您好歹轻点儿丢。”
“受伤?”江礼捷咂舌道:“受伤也是你自愿的,我还没像从前那般直接拎着你回来。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那一刀你若是没提早发现,以后也别说是我江礼捷的徒弟。”
梁怀洛缓缓起身,从一处柜格里拿出纱布和药水,哼哼道:“那是我欠他的。不过现在不欠了。”
“你啊……哎。”
江礼捷叹了一声,道:“当时我就让你与梁府断绝关系同我一道出去游历山水,不听也罢,你看看你现在。我这老人家一回来就让我见你这一身伤,真是……”
“对不起,师父。”
梁怀洛笑道:“让您操心了。”
“自己处理好伤口再来房里找我,替你解身上的毒。”江礼捷说完,起身负手往里屋走去。
梁怀洛楞了一下,有些奇怪,莫非是鸳红散的毒?可他不是已经好了么……
很快江礼捷的声音又传来道:“不仅一身伤,还落了病,你身子好了立马跟我离开!”
“我不。”
梁怀洛朝里头说道:“我是不会跟师父离开的。”
他还有媳妇儿呢。
他才不走。
作者有话要说:
注:架空文架空文!
文中点穴止血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是作者瞎编的!
切勿当真模仿啊啊!!
第72章 畅怀
72
汤言页睁开眼时, 袁善正两手托着下巴蹲在床边盯着她,见人醒了,袁善朝着她咧嘴一笑, 汤言页半撑起身子, 呆滞了半晌, 清醒一些后她身子突然一愣——袁善为何会出现在她的房间里?!
她忽地将袁善拉起来, 两手搭在袁善肩上,蹙着眉语速有些快的问道, “你是如何进来的?四千呢?你进来时可有让人看见了?”
袁善奇怪的摇头,呆呆的看着她。
汤言页垂下手,一紧张竟忘记袁善不会说话了。
梁怀洛消失了两天。
那日她从东岸回府,进门就见禄明非带着三两人在南厢院前询问小厮,问二公子为何不在房内。好在汤言页及时赶到, 以梁怀洛出门看病为由将禄明非占时打发了。
不料吃完晚饭,将信将疑的禄明非再次前来查看, 汤言页又以入睡为由将人拒之门外,禄明非不好擅自闯入只好离开。
汤言页那一宿没睡,整宿都在害怕,怕禄明非突然半夜悄悄进屋里, 他们已经开始怀疑清欢渡的真实身份了, 但他们没有证据,所以她只能在这几天竟可能的替梁怀洛找许多借口,即使这些借口破绽百出。
可就在昨日清晨,禄明非竟带着梁颤一同前来, 在他们即将破门而入时, 汤言页慌乱之下只好用四千想的馊点子,骗他们梁怀洛被确诊天花。世人都怕死, 更何况是梁颤这种惜命如财的人,他们定不会再想靠近这里。
在这前一天四千便告诉她,无论他们相不相信,他们都不可能再试图闯进房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天花传染性极高,梁颤就怕万一汤言页说的是真的,那他的冒然便是大不值。而汤言页作为梁怀洛的夫人舍身险境照顾,梁颤应该是不会怀疑什么的。
所以四千觉得,无论用什么理由,能拖一天是一天。
只要拖到梁怀洛回来就好。
但要是有人看见袁善可以随意进出此地,让梁颤知道了,以梁颤疑神疑鬼的性格,那便是彻底暴露了。环顾四周,此时房内除了袁善,汤言页再看不到其他人,而四千从昨日下午便不见人影,今日却连步储都不见了。
汤言页看向袁善,耐心道:“你今日跟着姐姐玩好吗?就在这间屋子里。等送你过来的人来接你了,你才能离开,但你要告诉姐姐,是谁送你过来的?是四千,还是四千旁边的那位大哥哥?”
袁善听懂后,先是小声的说了一声“四千”,而后又摇摇头。她除了“四千”和“欢”这三个字,好像什么也不会说了,但汤言页看得懂,袁善在告诉她不是四千,是步储带她过来后,他才离开的。
到了午时,汤言页命人熬了高汤和些许小菜,两人吃饱后汤言页才哄着袁善睡下去。汤言页走到窗边,微风抓着夏末的尾巴还带着些许温热,但她记得昨夜的晚风已是微凉。
过了中元节之后很快便是喜洲城独有的花灯节,到时各式各样的河灯会随着江河流放,漫天的孔明灯照亮天际……汤言页心想,若是梁怀洛此时回来,她定要让梁怀洛陪自己上街去挑好看的花灯。但她此刻更希望他能平安回来就好。
汤言页望着窗外,她竟然有些想他了。这种感觉很奇妙,她之前从没有感受过如此渴望见一个人,但她此时的渴望里夹含着更多担心。
前两日汤言页无事,就听步储和四千如何如何的夸江礼捷,今日确是一个都不在,她有些无聊。她便想起那两个人说的话,但她没想一会儿,便发现自己对江礼捷的前尘往事并不是太感兴趣,步储和四千时不时争辩两句,她听听就过了。
汤言页希望江礼捷能尽早治好梁怀洛身上的伤,这样梁怀洛回来面对梁颤时,也不容易让人怀疑什么。即使他的行迹实在太可疑了。
又或者,希望他能快些回来。
步储到了很晚上才回府,汤言页两晚没睡好,差点困得靠在床上就睡着了,她听见动静整个人又很快清醒,步储喊了她一声,便将袁善抱起来,汤言页问他今日去了哪儿,步储对汤言页说道:“昨日四千被困在崇礼山上了。”
汤言页:“……”
她问:“他怎么去那儿了?”
“兴许是知道了江阁主回来了。”步储回答道:“山上机关重重,他没注意掉进了陷阱里,不过现在没事了,我方才将他救回来,只受了点皮外伤。”他说完,看了一眼袁善,“……她没让小主为难吧?”
汤言页半靠在床上,打了个哈欠道:“这屋子里也没什么事,她便睡了一天,现在可能有些精神。四千伤的不重,就将她带去给四千吧,此刻只有他有心思带这孩子了。”
步储应下,为了不让别人看见,他带着袁善往窗外走,虽是从高处跳下,步储也不怕袁善会乱喊,因为她知道自己不会受伤。
人一走,汤言页身子往床上滑下,梁怀洛在时她都是睡在里侧,虽然两人一共也就同床共枕睡过三两晚,但她还是能忆起梁怀洛将她护在里面的感觉。
今日一天竟没有人再来打探,汤言页觉得有些奇怪,一个不知真假的天花难道真这样轻易将那二人吓退了?汤言页知道自己今晚一定会睡的比前两晚深,为了防止半夜有人进来确认,她将另一床被子裹成长状,再将它往下移了一些,做成类似她自己身高的一个人型。
汤言页眼皮打架很快睡了过去,不过多时便是夜半。不远处的窗子微微开了一些,透着微微凉风,窗外的虫鸣时高时低,突然,一只手从窗外伸出,将窗子往上开了些,黑色的身影很快从窗外翻进来。
汤言页虽然困得很,但她潜意识里确实时刻提高警惕精神的很,感觉到有人正迈步靠近,她心跳逐渐加快,禄明非果然是不会轻易相信她的只言片语的,可她现在要怎么办?她闭着眼,故作睡着一般转过身,半睁开眼,模糊的看向那黑色的身影。
很快,一双手伸向她,似要掀开盖在她身上的被子。就在这一刹那,男人的手停在了距离被角上放的位置,他看向汤言页,一双杏眸带着困倦,却在黑夜里显得格外清亮——汤言页正在看着他。
在他伸手的那一刻,汤言页忍无可忍的睁开眼,抓住了禄明非的手腕。汤言页心知自己的武功不如禄明非的十分之一,所以她几乎是用尽了所以的力气来阻止禄明非,但她下一步动作却让禄明非有些奇怪。
汤言页甩开他的手,缓缓坐起身,掀开了被子下床,走到案几边点燃了一根火烛,漆黑的房间顿时亮堂起来,她转身,就像熟睡的人被人打扰一般,困倦又带着些许不耐烦,她问道:“禄前辈,这么晚了,偷偷进来有何事?”
禄明非看了一眼被她掀开的被子,被子之下又是一团被子。禄明非犹疑片刻,眉头紧蹙的看向汤言页,问:“少夫人大晚上抱着团被子睡觉?二公子呢?”
汤言页笑了一下:“禄前辈大晚上过来,莫不是来关心我是不是抱着人睡?”
“并不是。”
禄明非回答道:“只是我没想到二公子竟然如此狠心,竟让少夫人抱着被子睡,自己却不知去了何处,少夫人难道不知道二公子去了哪儿么?”
汤言页走回床榻,禄明非便很有意识的后退了两步,以让两人保持适当的距离,汤言页看了他一眼,眼里那几分倦懒在此刻的烛光呼应下,配上她举手投足间的缓意,嘴角微微牵起的笑,让禄明非立马想起风情万种这个词。
他不禁作了个吞咽的动作。
过了很久,汤言页都没有回答他。
禄明非回神,重复道:“我也不跟少夫人拐弯抹角了。大人有好些时日没见到二公子,这两日过来也一直让少夫人拒之门外,大人很担心公子的病情是否好转,所以特派属下过来看一眼,因为知道少夫人睡下了,所以只好以此方式,还请少夫人恕罪。”
汤言页笑道:“前辈无需多礼,这府里还是您说的算的多,哪轮得到我来降你罪呢?”她裹紧身上的外衫,语气有些抱怨:“他或许是偷偷溜出去了,我也不知道他上哪儿去,你若不来,我还不知道自己原来是跟团被子过夜呢。”
“……”
这样的回答禄明非一时竟不知该如何问下去,他转头看了屋内一眼,视线落在一处衣架上,脸色很快沉下来,手指向衣架上一袭云龙纹白衫,问:“少夫人,我若没记错,那日我回来时二公子这件衣服就挂在此,这么些天,他都没穿过吗?”
汤言页抬眼奇怪道:“怎么了?”
她停顿了一会儿,“二公子还缺这一件衣服穿吗?”
梁怀洛当然不缺,但禄明非发现,汤言页总是在跟他绕圈子,这样下去对两个人都没有意义,只是在浪费时间。禄明非敞明说道:“少夫人,咱们别相互兜圈子了,我就明说吧,府衙怀疑一个在逃犯,与二公子十分相似,他有很大的嫌疑……”
“是么?”
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前辈觉得我有何嫌疑?”
汤言页身子一愣。
禄明非蹙眉,立马转身朝声音来处寻去。
门被人从外踹开,梁怀洛负手走进来,转身将门关上时,汤言页看见他拎着一袋包裹精致的布袋子。禄明非看着来人,眉头揪的更紧了,他呼吸都加重了几分,“二公子,这只是府衙的猜测,但容许属下斗胆问一句,您这些天都去了哪儿?”
梁怀洛回身看了他一眼,走过桌边将布袋顺手放在上面,神态闲情逸致,丝毫不像得了病的人。梁怀洛走到禄明非的面前,双臂与他对视,声音有些不耐:“我一直在屋里。”
禄明非突然笑了一声,似是嘲讽,眼神里透露出“我不相信”意味。梁怀洛挑眉,也笑道:“你看,我说什么前辈都不相信,反复问又有何意思?”
禄明非:“我必须回去答复。”
梁怀洛轻哼了一声,“那你可以回去答复了。”
禄明非没明白他的意思,站在原地不动。梁怀洛这才转头看向汤言页,神情没什么变,这一眼是想让她放心,很快禄明非又道:“二公子,恳请你脱下衣服,让我看一眼。”
梁怀洛回眸,一脸不解的看向他,似是在问为什么,但很快他便无所谓的点点头,毫不犹豫的开始解自己的衣服。汤言页不可思议的望着他,她不相信他身后那两刀疤能在三天之内就好的一点伤疤也没有,可眼前的人却十分淡然。
很快,梁怀洛当着二人的面将上衣/扒了个精光,美好的身形暴露在空气中,此时他全身上下只穿了一条微宽的长白色裹裤,上身被暖黄色的烛光照亮,颀长的背没有一点伤疤。
梁怀洛第一反应先是去看了一眼汤言页,果不其然这姑娘已经挪开眼了。他笑着转身,抱着手问禄明非:“前辈可看够了?我的背能够让我的嫌疑定罪吗?”
禄明非黑着一张脸,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他才忽地低头,躬身道:“对不起公子,今晚多有得罪,二位好好休息。打扰了。”
“滚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