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烟走了许久都没见裴云追来,终于稍稍松了一口气,一路向生长避子药的仙山飞去,几日夜后,她终于到达那遥远的仙山,又花了半日寻得一颗避子仙草正要服用,却听一声叹息传来。
“仙子珠胎恐已结,此草怕是无效了。”一身着青衣的中年女子从繁花中走来。
“你是谁?”玉烟防备的问道。
青衣女子答道:“我乃此山山神。”
玉烟忙俯身一拜:“原来是意秋元君,小仙失礼,请元君恕罪。”
意秋元君和蔼的将她扶起,又为她把了脉,才道:“果然是已结成了,虽还是小芽,仙元倒旺盛,以后肯定是个资质不错的小儿。”
玉烟听完心中一酸,双膝更是跪下:“我与这孩子,恐没缘分,还请元君赐药。”
意秋身为山神,守在这盛产避子草的仙山已经五万年,虽见过无数要避子草的女仙,但想打掉仙胎的却没有几个,于是劝道:“不管是凡人还是仙神,孩子与母亲的缘分都是这三界里最珍贵的缘分,还请仙子三思。”
已经许久没有人这样如母亲一般温柔的同玉烟说话,她忍不住流下两行眼泪:“元君有所不知,小仙此番有不得不去做的事,恐怕自身也难保,且这孩子父亲并不喜我,孩子生下来也不会受待见,甚至会招来闲言闲语,与其他在痛苦中成长,不如此刻了断一切。”
意秋怜惜的为她抹去泪水:“那你就好好疼爱他,凡人的母亲万难之下都可以养活自己的子女,咱们是仙人,要容易许多,而且,本君刚刚也说了,此儿虽是小芽,但生命力极强,若是用药,必定要十分烈性的药,但那样一来,仙子你的身体恐怕也是要受极大的伤害。”
玉烟哭的却更伤心:“我的身体……本就一直承受着伤害,只因为是仙体,即便再破败不堪也会恢复,所以从不被怜惜,我有时候甚至想自己是个凡人之躯该多好,若是伤了死了,也算是一了百了。”
意秋见她哭的心碎,知她必定有不为人知的过去,因自己也是有一段痛苦的往事,所以才来此做了这避子仙山的山神,于是叹道:“你虽意已决,但我并无堕仙胎的药,但有一法,你须得发誓不说出去,我才能告诉你。”
“我发誓。”玉烟郑重道。
意秋这才告知:“此药须得去西海之西的冥司,取那忘川之水煮这避子草,方能有效。”
玉烟没想到竟还得去冥司:“只有此法么?”
意秋点了点头:“唯有此法。”
玉烟沉默了许久才缓缓站起身来:“多谢元君,小仙得走了。”
意秋没有挽留,只又说了一句:“仙子,孩子无辜,请一定三思,莫到将来后悔就来不及了。”
“小仙谨记,告辞了。”玉烟将避子草装好,又飞身下山而去。
意秋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不由摇了摇头,然后又隐入山中。
玉烟此刻是绝不会去冥司的,她将手放在平坦的小腹上,此刻她还感受不到任何异样,毕竟也才十余日,于是打定主意先去找那神秘女子,若能活着回来,再去冥司取忘川之水。
她虽不知石林的具体位置,但隐约记得石林附近的山上有一座风化的佛像,于是按照这一特征沿路向神灵精怪们打听,几日之后还真找到了点线索,于是没有修整的她又继续前行。
而她身后,裴云与红衣女子也再次找到她,并不远不近的跟着。
“没想到,她竟是要自动送上门去,如此也好,省的我们费心。”红衣女子说道,因她被玉烟所伤还没好,眼睛里都是恨意。
裴云却心情复杂,一方面,他必须完成任务,另一方面,他也知玉烟一旦落入夫人手里,必定受尽煎熬,可能活路都没有,但他并不想玉烟落得如此下场,可如今骑虎难下,也不知要怎么办才好。
玉烟一路向石林寻去,终在十日之后,见到了那风化的佛像,但她现在却觉得身子乏沉,吃不下东西,若是闻到一点荤腥,都有呕吐之状,她知道,虽才月余,但妊娠反应来了。
此刻的她,一路风尘仆仆,于是决定在附近镇子休息一晚,然后再去石林,毕竟接下来是一场硬仗。
镇上的条件并不好,唯一的一间客栈也是老旧不堪,好在有热水可以洗澡,洗澡的时候,她拿出龙鳞,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龙鳞愈发的光润,且却来越好控制,但她仙法并未长进,不知为何会如此。
她还不知,此时腹中的那孩子,也是真龙之躯,虽还是小芽,但已经有了影响外物的能力,且这龙鳞是给他骨血的父亲的,自然会被越养越贴服。
洗完澡后,她才出门寻些吃的,虽仙体可数日不吃饭,但现在怀有身孕,总是饿,可一般食物又吃不下,吃了就想吐,唯有曾在人间吃过的糖葫芦是她此刻最想吃的。
但此时已是晚上,哪里还有卖冰糖葫芦的老翁,寻了整整一条街,也才找到一个糖炒栗子的小摊。
“婆婆,我要二十个铜钱的栗子。”她拿出铜钱递过去。
那卖糖炒栗子的婆婆却瞧也不瞧一眼:“要买我这糖炒栗子,铜钱可不够。”
“哦,是要银子吗?”她又去拿银钱。
那婆子却阴森笑道:“不,是要人命。”
玉烟一听便知大事不妙,当即就要走,却发现自己身体无法动弹,原来此处竟是设了结界,就等她主动踩进来。
“哈哈哈,你终于被我逮到了。”婆婆瞬间变成一个红衣女子,然后她伸手将玉烟身上的梳子搜了出来仔细看了看:“竟是这东西伤我,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嘛。”
玉烟只将梳子是法器的事说给裴云听过,如今这女子抓到她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梳子寻出,可见她和裴云就是一伙的,那晚的蒙面男子就是裴云。
虽早有猜疑,但此刻被证实,她心里还是又悲又怒,同时她也知,宣城被劫走,亦与他脱不了关系,而宁无,则是真的被冤枉了。
但也证明,裴云是与那神秘女子有联系的,如此也正好,省了她的时间,于是按捺住心口温着的龙鳞的怒意,装作毫无反抗之力的样子。
“裴云,我与你自幼一起长大,一直将你视为兄长,没想到你竟然真的害我。”她难过的说道。
裴云默默的从阴影里走出来:“可我从未将你当过妹妹,玉烟,我很喜欢你。”
红衣女子用捆仙索将玉烟绑了:“你可真是天真,没有血缘关系的男女之间,纯友情都不会有,更别说亲情了。”
玉烟知道裴云对自己有意,但那也是从前的事了,她也不是没有动过心,毕竟这个男人曾经那样的对她好过。
但嫁宁无之后,她便断了所有念想,专心伺候宁无,不再有别的心思,再加上后来对宁无动了情,心里更加没有旁的人。
如今虽与宁无断绝,但心中亦无他人,曾经的青梅竹马嘴里说着喜欢却又害她,着实可笑。
她于是看也不看宁无一眼,直接问红衣女子:“你要带我去哪里?”
红衣女子呵呵一笑:“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不过友情提示一下,可能会生不如死哦,你要做好准备。”
冥司。
宁无做了一个梦,梦里两个极可爱的小童子向他爬来,他心生怜爱,伸手将他们抱起,小童子们亦十分开心,搂着他的脖子糊了他一脸口水,他一向喜洁,但这两个小童子糊他口水他不但不觉得不干净,反而还十分喜欢。
可小童子们只与他玩闹了一会儿便消失不见,他下意识的伸手去抓,却什么也没抓到,醒来之后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于是宣了宫人进来:“王恶还没消息传来么?”
宫人回道:“尚未。”
他十分恼怒,都这些时日过去了,王恶怎么办事的,这样的效率,回来后必定要重罚才行。
那宫人又道:“主君,离恨天宫的帝君已经到了宫外了。”
宁无翻身下床:“知道了,这就去。”
今日是宁钧休养结束出门见客的日子,闵序与玉映终于被召见。
第73章
冥司。
闵序一整夜未合眼, 他知道玉映也没有睡着,皆因今日宁钧终于能够见他们。
在冥司的这几日, 对他而言实在煎熬。
煎熬之一,他与玉映说了为何当年自己未去诛仙台救她缘由是因为要压制鹏,也道明了鹏的存在对三界的毁灭性, 虽不求她原谅,但还是希望她能正眼瞧他一次。
可她只淡淡一句:都过去了。
虽是这么一句,但他知道,她心里没有过去, 毕竟后面发生了那么多不可挽回之事。
煎熬之二, 他本推迟百年的繁育期突然来了,虽是初期,但来势凶猛, 但事情这么多, 他哪能只顾自己, 只能强忍着。
而当年诛仙台之事,在玉映看来,虽闵序不能前来,但离恨天宫势力犹在,可他们自始至终没有发声, 可见是根本没打算救她的。
如此, 她又何必去与闵序计较得失,只怪自己命运不济罢了。
唯一不解的是,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闵序的师父, 让他明知事情不公也不愿出手相救。
早早起了床,她在黄泉岛上信步走着,等着待会儿宁钧的召见。
黄泉岛虽听着吓人,却是西海上一座极美的岛,传言岛长八百里,周围碧蓝海水和珊瑚环绕,岛上繁花绿树以及各种奇珍异兽,实是三界内少有的风景绝佳之地。
只不过,岛下土地,十八地狱,哀嚎连连,是那有罪之人的受刑之处。
“王姑娘,早啊。”宗凌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玉映瞧着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宗凌笑道:“自然是为送七君喜得贵子的恭贺而来。”
七君的宴会早已结束三四天了,宾客散的也差不多了,留下的除了无极老母门下弟子,也没别人了。
所以玉映见到他便知此人是冲着她来的,正好,如今她已被闵序识破身份,也不用藏着。
“你我既然都签订了契约,就不用这样拐弯抹角了,有什么事不如直说吧。”她说道。
宗凌小心瞧了瞧四周:“就在这里说,恐怕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
“人多口杂,耳目众多。”宗凌一本正经道。
的确,即便是冥司这样三界最后的公平公正之处,恐怕也有太阳照不到的地方。
“那你要到什么地方说?”玉映问道,
宗凌化身为龙:“你上来,我们天上去说。”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因为我保证这个话题你绝对感兴趣。”
玉映略一思考,站在了应龙身躯上。
到了高空,宗凌又恢复人形:“你当年是如何与它签订契约的?”
玉映回道:“无路可走之下,它找来了,我就答应了,你呢?。”
“同样,绝望之际,它找来了。”宗凌的神色有一丝悲伤。
“你能感知到我,是因为它给你的能力?”玉映猜测。
宗凌点了点头:“是,因为我需要强大的感知能力,你呢,你获得了什么?”
玉映俯瞰脚下的大地:“活下来的能力。”
可是,为什么她感觉自己得到能力的同时也付出了代价,而这个代价很可能是阿灼。
宗凌虽有那么一丝沮丧,但很快又恢复过来:“不过遇到你也告诉我一件事,和它签订契约的,一定不只我们两个。”
玉映也同意:“三界之大,肯定不会只有我们两个人,怎么,你发现其他人了?”
宗凌眉头一动:“对,但目前还不敢肯定。”
“谁?”
“前一任天帝,我伯父宗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