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没有什么好茶叶,还请师兄将就下。”
“我何时这么讲究了?只要是你泡的就行。”叶飞青目光落在她身上,并不掩饰自己的想法。
自小学武,他身上当然有果断的一面,孟深感觉到了叶飞青似乎是志在必得。不过孟溪应该对他无意,不然怎么会愿意离开盐镇呢?他们可是分开许久了。
孟深没说话。
孟溪低声问:“师兄没有别的事情吧?”
“没有,不过与孟公子相谈甚欢。”
“那我就不打搅了。”孟溪正好寻了个借口离开。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叶飞青端起茶喝一口道:“孟公子,我对令妹是真心的。”
孟深微怒,不想谈这件事,转而问道:“叶公子是打算一直做厨子吗?叶家世代为将,而叶公子竟沉醉厨艺,不觉得荒废了一生?”
“不会,人生有很多选择。”
“但有些人的人生只有一个选择,因为他注定是为打仗而生的!不如此,便如折翼的鸟,如断腿的兽,纵使活着也是苟活。”
叶飞青的指尖一颤,险些使得茶盅掉落。
这样类似的话,他曾说过,他是对一个孩子说的。
可是,那个孩子已经死了!
叶飞青定定的看着他。
烛光在二人之间闪烁,他忽然间感觉到一阵晕眩,有种强烈的痛楚从心底深处冒了出来。他曾经那么执着,那么不顾一切的想要做的事情,为何就放弃了呢?为何?
耳边似乎有人在喃喃低语。
“飞青……你答应我,你不要死……”
“你要好好活着。”
“忘了我……”
他喉头一甜,猛然间站起。
孟深诧异得看向他。
“我有事,先告辞了。”他勉强稳住,疾步离开。
走到巷子里,他靠在墙上闭起眼睛仔细听,可刚才那个声音突然又听不到了。
孟深不知道叶飞青怎么了,但他决定要查清楚这件事。
他去厨房找孟溪。
孟溪正在烧水,看到他询问:“师兄走了吗?”
“他说有事,着急出去了。”孟深走过去帮她烧火,顺便试探道,“你知道他跟我说了什么吗?”
孟溪一愣,随即低头:“哥哥,你不用管他说了什么。”
难道孟溪也发觉了?孟深眉头微拧:“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可以替你去说……”
“不用。”孟溪心想,这种事还是她自己解决为好。
不用?
她不想拒绝吗?
他莫非猜错了,孟溪还真对叶飞青有意不成?孟深心头大乱,手去拿柴火的时候也没看清,瞬间就被上面尖利的木刺给扎到,他急忙缩手,却见血已经滴落下来。
孟溪发现他的动作忙问:“怎么了?”
他低头细看。
食指上面赫然有处伤口,正泊泊流血。
孟溪吓一跳:“你怎么受伤了?”她赶紧从袖中拿出一条帕子盖在他手指上,“你每日都要写字的,这下怎么办!明儿还能去衙门吗?疼不疼?”
看着她担心的神色,孟深心想,他能不疼吗,他的心特别疼,他不知道孟溪何时能像他一样,深深的喜欢上自己。
“我现在浑身都疼。”
孟溪听了极为着急,暗道莫非他伤口里沾了什么东西,拉着他飞快的往外面跑。走到井边时,蹲下来舀水给他洗伤口:“你忍着点儿,洗干净就好了。”
孟深起初很是难受,但见她这般,倒是忍不住又笑了。
她没发觉,直到洗好,用帕子擦干净他的手,才猛然察觉这种亲密的肌肤相触。
她的脸马上红了,急忙缩回手。
刚才摸了他好一会,这下知道不妥了?孟深嘴角翘起:“你好人该做到底。”
孟溪道:“这块帕子湿了,我去拿一块干净的来。”
“我身上有,”他抽出来一条,“给我包扎好。”
他一只手确实不方便,孟溪想一想接过来,将帕子对折扎在他手指上。
“阿溪,”就在这时,她忽然听到义兄在耳边问,“刚才我受伤了,你是不是很担心?”
离得近,能感觉到他的气息拂到脸庞,孟溪的耳朵忍不住一热,都不知怎么回答。
她确实是很担心,以至于都忘了分寸了。
“幸好伤不重,要是伤重了,你怎么办?”孟深目光落在她的睫毛上,“比如我哪日被刺了一剑。”
“你怎么可能会被刺?”
“这也难说……比如去别国谈判,我上峰姜大人就曾去过梨国,当时梨国想要毁约,可是差点将他杀了。”
孟溪皱眉:“你不会遇到这种事的。”
“如果呢?”他想知道,孟溪心里到底对他有多深的感情。
可孟溪却拒绝去想:“很晚了哥哥,你快去歇着吧,明儿还得去衙门。”她转过身走去厨房:“我给你打水。”
孟深微微一叹。
第二日,袁醒兰来他们家做客。
小姑娘带了很多东西来,有糕点有果子有茶叶,还有两匹锦缎。
孟溪呆了呆:“袁姑娘,这叫我怎么好意思收?”
“没事,只有这两匹锦缎稍许值点钱,但我觉得很配你,你就合适穿这种颜色。”袁醒兰很热情的拉住她的手,“你收着吧,我往后还得来你这儿吃饭呢,你要是不收,我就天天来。”
孟溪只好道:“你下回别这般客气,不然就算天天来我也不能收。”
“好,我听你的。”袁醒兰好奇的在他们院子里逛,然后就发现在屋檐下竟然有好几坛子的酱,她惊讶的道,“都是你做得啊?”
“对。”
她打开其中一个盖子,低头闻了闻,喜道:“真香,不亏是梁达师傅的徒弟。”
“我师傅可比我厉害多了,我只是学了些皮毛。”孟溪谦虚。
她一向刻苦,空余的时间基本都用在钻研厨艺上。
袁醒兰过去看她准备午饭。
小姑娘长得清瘦,可一双手却很有力道,切什么都准而快,却又不失优美,把袁醒兰看得如痴如醉。
“我竟不知烧菜这般有意思。”袁醒兰又凑近了看她做荷瓣豆腐。
这豆腐是孟溪磨了豆腐浆,自己点成的豆腐,看起来好像雪花一般,遇到太阳就会化了。袁醒兰光是看着这豆腐就想吃,别说里面的鲜汁,还有漂亮的玫瑰花瓣。
这红的红,白的白,黄的黄,好像一副颜色明亮的画,将人的食欲全都提了上来。
袁醒兰在旁边光是咽口水了。
“孟修撰可真有口福啊!”她突然说道。
孟溪一愣。
是了,其实袁醒兰应该是为义兄而来的,不然为何送这么多东西?她笑一笑:“你应该挑在休沐日来才好。”
“也是。”袁醒兰点点头,孟修撰在的话热闹些,这样她也不算太沾这孟修撰的便宜,独享他妹妹做得菜。
“也不知谁有福气将来娶了你。”袁醒兰由衷的赞叹,这样好看又能干的小姑娘实在太少见了,她虽然认识许多大家闺秀,可没有谁会做饭的,但好吃的饭谁不喜欢吃呢?
孟溪不知怎么接话,顿一顿道:“我只不过会烧菜而已,很多厨子都能做到,不像袁姑娘你出身书香门第。”家世好,性子开朗,自小受尽宠爱,如明珠一样,而非她只是一个低微的农家女……
最终义兄真正喜欢的还是像袁醒兰这样的大家闺秀,而不是她。
这念头突然冒出来,好像根刺一样,扎入她的心。
孟溪差点切到自己的手。
那一刻,她有些震惊,她为何会这么想?
见孟溪这般,袁醒兰急忙提醒道:“你小心些啊,孟姑娘,千万别弄伤了!”
孟溪的脸红了。
她很是羞愧。
袁醒兰就在旁边,她怎么能想这种事情呢?如果义兄跟袁醒兰两情相悦,很快他们就会成亲的。虽然义兄之前糊涂,对她说过那种话,但始终会忘掉的。
这不是她希望的吗?
她不是希望义兄能娶个大家闺秀,最后他们仍是单纯的义兄义妹吗?
孟溪深吸一口气:“我没事。”
她很快就将几个菜做好了,端上来给袁醒兰吃。
袁醒兰虽然性子活泼,但吃饭的时候却很斯文,一举一动都是闺秀风范。
孟溪心想,义兄也是一样的优雅,如果义兄哪日想起来身世,也许就跟袁醒兰一样,也是出身世家吧?他这样的人,当然该娶相同的女子。
可不知为何,她心里仍然有些闷闷的。
可能跟他在一起太久了,习惯了彼此,或许她应该搬走了。
不过义兄会同意吗,他会再次追到盐镇吗?
也许等一阵子,他很喜欢袁姑娘了,自然就不会再追着要吃她烧得菜了吧?
那就再等一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