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常山眼睛一突,险些给自己的唾沫呛住。
眼看着常山浑身不自在地走了出去,语嫣不禁掩嘴一笑,转头正要和王彦打趣几句,却见他立在方才的位置含笑望着自己,不禁心头一跳,原先想说的话都给忘了个一干二净。
“您这么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花不成?”
王彦一叹:“到成亲还有两个月,正大光明不能见面,眼下自然要看个够了。”
语嫣扑哧一笑:“正大光明不能见面,说得好似私底下倒能幽会一般。”
他莞尔:“语嫣果然最懂我的心,我正是这个意思。”
这一下语嫣就笑不出了,她脸上一红,往后小小地退了一步:“我才不会跟您私会呢,给爹爹发现了一准吃不了兜着走。”
“无妨,大不了叫他打我手板子,或是……”
“或是什么?”
“或是我再多喊他几声岳父罢了。”
语嫣忍不住轻笑出声。
她立在那儿,不过浅浅一笑,仿佛能令满室生辉。乌鸦鬓发间缀着的流苏簪子随着她的笑微微颤动,连他的心也给一同荡漾开了去。
笑着笑着,她的眼里有泪影闪现:“王叔叔,我好高兴,我就知道……我娘不是祖母说的那样。”
他走上前握住她的手,再没有别的动作,只俯首温柔地凝视她。
语嫣擦去泪珠子,仰望他道:“方才您和爹爹打什么坏主意呢?”
清辉落在她脸上,更映得那肌肤剔透如雪、晶莹如玉。
他将掌中的小手握紧了些:“胡说八道。”
语嫣:“分明就有,我爹爹刚刚那个样子,就是在虚张声势……”
王彦闻言失笑,摇头不语。
“您说不说?”
他挑眉:“不说你又如何?”
她瞪他一眼,便缩回手去。没想到这一缩,还真给她把手抽了出来,她正得意,却见他突然一矮身,将她拦腰抱起。
语嫣低呼一声,立即搂住了他的脖子:“您快放我下来,在这儿可不能如此……”
“在这儿怎么不能如此?”
语嫣望了望门的方向,生怕宋常山又推门进来,整颗心都高高悬着,只有些可怜巴巴地望着他,轻声道:“王叔叔……”
王彦:“现在倒是撒娇卖乖了,方才是谁嚷嚷着要威胁我呢?”
“我才没有嚷嚷,”语嫣眨眨眼睛,陪着笑,“我这不是在好好地跟您商量么……”
他淡淡一笑:“既然是商量,那必然是有商有量,我可以告诉你是怎么回事,不过你也得给我一点回报。”
“什么回报?”
他凑近她耳边:“昨儿在刑部公堂的次屋,你对我做了什么,可还记得?”
语嫣一愣,随即慢慢地涨红了脸。
“嗯?”
她给逼得没法,只好声如蚊蚋地说了一声“记得”。
王彦直起身,也不看她,只看着眼前的窗户纸:“你看着办罢。”
其实真个要做也没什么,可、可这毕竟是在常山的书房,她总觉得比先前任何时候都……如眼下这般给他横抱着,已经是够荒唐的了,他竟还要她……简直无法可想。
她眼睛转来转去的没动作,又听他悠悠道:“到了这会儿,哭也没有用。”
语嫣登时恼了,在他胸前轻捶一下:“谁说我要哭了?”
王彦不语,目光仍然落在正前方,丝毫没有看她的意思,两只手却稳稳当当地抱着她,不动如山。
这样一副严正尊容,实际做的却是这样的事,偏偏这人还面不改色。
语嫣泄了气,扬起下巴,在他嘴角边轻轻一吻。
她吻落之处,正是他嘴边那个笑纹所在之处。虽然他方才没笑,语嫣也能分毫不差地找到那个地方。
然后她立马低下头,伏在他肩头,缩在那儿极小声道:“好了罢?”
久久没有回音。
语嫣有些迷惑,略微抬眸,却见他正垂眸望着自己,眸光涌动,竟似有两促幽火。
她慌得松开了他的脖子,手落在他胸前,将两人拉开了些。
王彦暗中调息,终于将人放下了地。手搭在她腰上,直到她站稳了才松开。
“刚刚你爹让我在那儿,除了要我知道你娘的事,还有一个缘由。”
语嫣心道果然如此,便仰头认真地听他说下去。
王彦缓缓道:“他与我约定,若是今日你有一丝一毫的退缩或是不愿,我便要将这门婚事退了。”
*
晋王府,书房。
云雨事毕,屋内弥漫着一股腥檀气。晋王扫了一眼横陈在榻上的女子,捡起自己的袍子披上,如往常一般正要举步离开。
此时,屋外响起侍从的声音:“殿下,宫中有旨。”
晋王眉心一动:“进来说话。”
门吱嘎一声被推开,随即响起一阵脚步声。
方妙玉猛然一个哆嗦,慌忙拉起旁边的衣裙遮挡自己。
侍从走到屋内,抬头看到一名衣不蔽体的女子,当即一震,飞快垂下了头。
“什么事?”晋王的声音透着一丝漫不经心。
妙玉死死地埋着头,手攥得发青。
侍从道:“皇上下旨给王尚书赐婚,将宋家二小姐许给了他。”
话音一落,室内登时一静。
第101章 记起...
侍从退下以后,屋内仍然寂静无声。
晋王的目光落在方妙玉错愕不信的脸上,轻轻一嗤。
妙玉猛然盯住他:“你笑什么?”
“笑你是个可怜虫……”晋王走到榻前坐下,一把捏住她下巴迫她抬头,“你在孤这儿卖力伺候、曲意逢迎的时候,人家连赐婚的圣旨都讨了来,这会儿指不定如何郎情妾意、你侬我侬。”
说到最后,他眼角一搐,有不可抑制的酸疼从心底泛出。
那张宜喜宜嗔的芙蓉面从他眼前一闪而过,他眼睛一缩,想要定睛细瞧,眼前却是另一张全然不同的脸。
一股浓浓的厌色涌现,他把手一甩,冷冷撇开了方妙玉。
妙玉从榻上狼狈伏起,恨极冷笑道:“殿下好像也没有比我好到哪儿去,咱们一样都是可怜虫……”
晋王被她的话刺得满面阴戾:“你再说一遍?”
见他如此,她满腔的恶气和痛意竟奇异地减缓,甚至还生出几分莫名的快意。
晋王一把掐住她的脖子,轻蔑一笑,眼底是喷薄的冷怒:“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笑孤?一个主动送上门的便宜货,心里都是那点见不得人的阴私,王彦就算是瞎了也不会瞧上你……”
方妙玉脸上浮现一丝狞色:“他瞧不上我,就瞧得上宋语嫣?你们这些男人说到底都是一路货色,不过都是贪图美色……宋语嫣分明是个徒有其表的蠢货,偏偏你们都把她当个宝,真叫我恶心……”
晋王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草包也好过你这种毒蝎,她是蠢货,你又是什么?阴险毒辣,虚伪下贱,装的一副清高样……孤叫你过来,你还不是乖乖地就来了?当了□□,就别立贞洁牌坊,平白地恶心人。”
妙玉面孔青紫,面容已有些扭曲。
晋王呵地一笑,凑近她耳边道:“你这张阴狠虚伪的嘴脸,连孤都看得出来,你以为王彦那只狐狸会看不出分毫?就算没有小丫头,他也不可能把你放在眼里,永远也不可能……”
他正要大笑,却忽然脸色一凝,唰地血色尽失。
一低头,在他心口的位置,赫然插着一支金钗。
晋王大怒,把方妙玉狠狠地扔到了地上。
他高大的身躯略微一晃,跌坐在榻上,手扫落瓷瓶,发出巨响。
门外侍卫听到动静,当即推门涌入,看到屋内情形,俱是一震。
方妙玉浑身不着一物倒在地上,而晋王竟栽倒在榻,胸前……
*
王府侍卫将方妙玉视作刺客,把她五花大绑关在次间。而晋王所受的那一刺,虽然并不如何深,却伤及要害,颇为凶险。
如此折腾了大半日,才堪堪捡回了一条命。
此事,区区几个侍卫自然不敢拿主意,他们正合计着要派出一人去向晋王妃禀报,却不料传话的人还未出发,府里的张侧妃已带着人气势汹汹地来了。
张如雪看到横在榻上、脸色灰白的晋王,恨不得立即冲到那次间去把方妙玉扒皮抽筋。张如雪身边的嬷嬷见此情形,忙压低声在她耳边道:“娘娘,那小贱人胆敢行刺王爷,要老奴看是再好不过……她如今自寻死路,倒省的脏了娘娘的手。”
张如雪一听,可不正是这个道理,所幸晋王这回也没伤了性命,闹这么一出,能将方妙玉这个贱人处置了,岂不快哉?
如此,她便没有去次屋寻那方妙玉的麻烦,只叫几个侍卫都退下,吩咐好生看守,等晋王醒过来再作发落。
晋王尚在昏迷之中,人却并不安稳,眉头紧蹙,冷汗连连,时不时还呓语几声。
张如雪拿帕子替他擦汗,忽然给他攥住了手,登时吓了一大跳。
晋王仍紧闭着眼,脸上却显露出难言的痛色:“别走……”
张如雪目光一软,柔顺地伏在他颈侧,轻唤道:“殿下……”
晋王眉头一动,脸色和缓下来。
张如雪正心头动荡、不能自已,却听他近乎忘情地喃喃道:“真真……”
她一愕,猛然撑起身子俯首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