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走得平稳,可是到了门口,还是被门框绊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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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沉夕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晌午。她完完整整错过了自己寿辰的篝火晚宴,大臣们倒是吃到了烤肉。
林中之事,因为桑落和楚越的有意遮掩,并无人知晓。
她揉了揉眉心,头疼欲裂。昨天她真是太大意了,居然中了这种招数。
沐沉夕想要下床,却发现自己换上了干净的衣裳,身上的伤也都处理好了。她赶忙探头一看,发现是她和谢云诀的居所,这才放下心来。
裴君越那家伙一向跟她称兄道弟,嘴上也每个把门的,心思也很粗糙。若是他替她换了伤药,这事儿就没法向谢云诀解释了。
她掀开床帘,想要唤叮咛来替她更衣。可是一开口,却听到外面传来了呜呜咽咽的哭泣声。
“我真的不是杀手,你们信我啊。”
是风裳的声音!
沐沉夕连鞋子也来不及穿,胡乱裹了件衣裳便冲到了门口。
第46章 女儿
院子里, 夜晓的剑正抵在风裳的双下巴下面。
她高声道:“刀下留人!”
众人齐齐转头看她,谢云诀眸色一沉,脱下外套大步走向她, 将她裹了个严实。
“怎么跑出来了?”
沐沉夕指着风裳:“那个,是我徒弟。”
夜晓狐疑地瞧着她, 沐沉夕干笑:“之前隐瞒是我不对,不过风裳确实是我徒弟。上次的事情, 她是在帮我。”
谢云诀蹙眉瞧着她:“你连我也骗?”
沐沉夕心道不妙, 这前一阵子刚哄好的,因为一句话,全完了。
“是…是不想你牵扯太深。”沐沉夕还有些虚弱, 借势靠在了谢云诀的怀里, 眼泪汪汪地瞧着他, “因为我当时也不知道自己的计划能否成功, 只怕一旦失败, 你也会跟着我一起倒霉。所以…所以…”
谢云诀揉了揉眉心:“沉夕,你如今的话,我也不知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了。”
沐沉夕堆起了笑脸:“怎么可能?夫君英明神武,这世间事哪有你看不透的。”
谢云诀对夜晓抬了抬手, 他移开了剑,却并未收起来。
风裳松了口气,冲夜晓憨笑。夜晓瞥了她一眼,神情冷漠。
谢云决瞧着风裳:“她这张脸,认识的人也不少, 你想明目张胆将她留在身边么?”
“这不是问题。”沐沉夕向风裳示意了一下。
她从怀中取出一只小药瓶,倒了些东西在自己的脸上,抹了几下,一张脸就白净了许多。再揉揉捏捏自己的五官,也渐渐变形。
不一会儿,眼前这个胖嘟嘟的小姑娘仿佛换了个人。但隐约还是能看出来是原来的样子。
“万事俱备,只要她再瘦些,旁人就认不出来了。”
谢云决皱着眉头瞧着她:“这是…易容?”
“只是把妆容卸去而已。”
谢云决和夜晓叹为观止。
沐沉夕又道:“对了,名字也要改一下。就叫猪猪可好?”
风裳神色一怔,她双唇颤抖,默默将夜晓的剑拉回来抵在自己的脖子上:“士可杀不可辱,若要我改名猪猪,我宁死不屈!”
沐沉夕叹了口气:“没办法,我教出来的徒儿就是这么有骨气。夜晓,动手吧。”
“且慢!”风裳正色,“我转念一想,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父亲赐名,做女儿的敬谢不敏了。只是可否同音不同字?”风裳说得一脸悲壮和卑微。
沐沉夕正要开口,一旁谢云诀已经颔首道:“如珠如宝的珠如何?”
风裳用力磕了个头:“多谢娘亲赐名——”
“……”
沐沉夕强忍笑意:“既然改名换姓了,你这身形——”
风裳正色抱拳:“我风——珠珠在此立下誓言,不瘦二十斤,便去吃猪食!”
谢云诀和夜晓骇然。
沐沉夕颔首:“有志气。”说罢摆了摆手,“你先下去吧。”
风裳起身告退,她大步离去,沐沉夕看着她的背影疑惑道:“我怎么觉得那是膳房的方向呢?”
话音刚落,风裳已经闪身消失。沐沉夕双眸一沉:“夜晓,拦住她!”
夜晓看了眼谢云诀,他略略颔首,夜晓领命追了上去。
人一走,沐沉夕便有些脱力,谢云诀扶住了她走到院子里:“我说过,不要单独出行。昨晚——”
“我是和太子殿下在一处的,不是单独出行。”
“尤其是不要和他一起。”
沐沉夕不解。
“避嫌。”
沐沉夕恍然:“太子选妃在即,确实是该避嫌才是。是我考虑不周。”
谢云诀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沐沉夕的生辰着实过得仓促,昨晚的篝火晚宴,宾客们倒是吃喝尽兴,并没有人在意她到底有没有出现。
原是该家人陪伴的温馨日子,就这样在血腥和阴谋里悄然逝去。
沐沉夕浑然不觉,她心中记挂的是齐飞恒。也不知道齐家人有没有发现他消失,也不知道桑二哥能不能领会她的意图,替她遮掩过去。
“昨晚你生辰,我是想送你一样礼物的。”
沐沉夕回过神,抬眼看着谢云诀。
“那些首饰不就是你送我的礼物么?”
“那不算。”
沐沉夕饶有兴致瞧着他:“是要把你自己送给我么?”
谢云诀轻咳了一声,对她这没脸没皮的调笑还有些不适应。
“你随我去一个地方。”
他唤来叮咛,替沐沉夕换了衣裳,扶着她上了马车。
前来庆贺生辰的文武百官们已经陆陆续续回去了,沐沉夕在马车里远远看着,发现齐家的马车还有不少停靠着。
看来,他们已经发现了齐飞恒失踪,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没有张扬。
她放下车帘,发现谢云诀正在看书,看起来悠闲自在。
只是那书看起来有些奇怪,好像包了一层封皮。看起来有些像她在太学读书之时,夫子讲学时,她和凌彦他们一起偷看话本子时候的行径。
沐沉夕留了个心眼儿,假装睡去。过了一会儿,觉察到没有书页翻动的声音,一睁眼,谢云诀也睡了。手垂下,书还握在手里。
她凑过去,扭曲着腰,歪着头就着他的手去看。
这书里的内容越看越眼熟,好像…好像当初钟柏祁闲暇时书写的《御女术》!
沐沉夕心中的震撼久久不能平息。要知道,当年她在讲学时看个《西厢记》,还被谢云诀没收,罚着在所有同窗面前朗读《礼记》。
当初沐沉夕也有幸拜读过钟柏祁这本大作。那年钟柏祁还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并未成婚,自诩风流。眼看着麾下的将士们苦于军1旅生涯,娶妻困难。
一个个大老粗,总是把姑娘家吓跑。于是怒其不争,哀其不幸,奋笔疾书,写下了这一本《御女术》。并且人手一本,还塞给了沐沉夕,嘱托她,若是以后遇到的男子读了这本书,千万不能嫁。
她拜读完,深以为然,且不自觉融会贯通。在太学女扮男装的日子里,惹了不少桃花债。时不时就有太学的小丫鬟偷偷递了情诗给她。
她照收不误,若是见了面,也从不吝啬笑容。
直到她后来身份揭穿,碎了一地少女的芳心,这桃花才就此断掉。
可谢云诀怎么也读起这书来了?莫不是…他也存了别的心思?
沐沉夕正胡思乱想,谢云诀的手忽然动了动。她抬起头,正对上谢云诀幽深的眼眸。四目相对,谢云诀默默撇开了眼睛。
“你…哪里得来的这本书?”沐沉夕记得这书并未传到长安,若不是去过雍关,怎么可能得到这本书?
“龙渊阁的藏书楼中无意翻到的。”
“可是——”
“你是不是读过?”谢云诀忽然问道。
沐沉夕完全没意识到他这是在反客为主,呆呆地点了点头:“这是钟大将军的力作,他麾下的将士还有相熟的朋友,人手一本。”
“难怪。”谢云诀眯起眼睛瞧着她,“你近来的种种行为,简直是这本书的复刻。”
沐沉夕顿时心虚气短,耷拉着脑袋不敢再追问。
“所以,用这些路数对付我的时候,你心中可有愧疚?”
沐沉夕绞着手指:“我…我错了。”
“其一,对方但凡提出质疑,无论对错在谁,先低头认错。”
沐沉夕仿佛是被公开处刑,局促地捏着衣角:“可是…可是我读他,只是为了…”
“为了什么?”谢云诀饶有兴致地瞧着她。
“为了让你开心。”
谢云诀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嘴角勾起一抹笑:“傻瓜。”
沐沉夕不敢和他对视,只怕自己心虚气短再被看出来。
原是她抓住了他的把柄,莫名其妙又变成了她犯错。可她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怎会如此?
而坐在马车顶上,正咬着一个肉包子的风裳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她师父在情1爱之事上,实在是冥顽不灵。枉费她当初还以为她身负绝学,原来只是纸上谈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