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气客气。”侯爷笑眯眯。
“侯爷一直忍到如今,实在好耐心。”
“哪里话,要是可以,我还想多忍些日子呢。”
“为什么?”
温仲德挤了下眼睛,“想听真话?”
“自然。”
“这事儿一说穿了,我就不好骂你了。”
“……”殷九野蒙了下:“就这?”
“就这。”温仲德搓了搓手,笑得一脸的鸡贼:“你不知道,骂你特有成就感,小王八犊子,一骂骂两,我连着你爹一块儿骂了,多痛快?”
“……”殷九野长久地失语,他匪夷所思地看着靖远侯,当真没想到竟会是这么个奇葩的理由。
“侯爷是从何时起知道的?”
“我回京那日就知道了。”靖远侯笑眯眯地说道:“你不是真的以为,我会将我的宝贝闺女随便嫁出去吧?这人的底,我不得查啊?盘一盘你在京中干的这些事儿,再加之我晓得太玄观已是一座死观,推出你的身份不难。”
“大公子怎么就没推出来?”
“他蠢。”
“……姜还是老的辣。”
“反正你是挺嫩的。”
殷九野抬头望天想了想,说:“所以这么久以来,侯爷您骂我也是故意的。”
“那可不咋滴?”
“侯爷骂得开心么?”
“开心!”
“岳父大人您开心就好!”
殷九野无语又好笑,他当了靖远侯多久的便宜女婿???
“所以当日,侯爷也是故意将当年送我去太玄观的原由解释给我听的?”
“当然了,要不然你恨我怎么办?你恨我没事儿,你欺负阮阮怎么办?那我不得好好跟你唠个明白啊?”
“侯爷为儿女计长远,小子佩服。”
“佩服吧?佩服的话,把这事儿给我烂肚子里,不许告诉阮阮和老大。”
“为何?我不想一直瞒着温阮。”
“方便我骂你。”
“……我总是要说出来的。”
“能骂几天是几天。”
……
能骂几天是几天,反正这会儿,靖远侯是不能再指着殷九野的鼻子骂他王八犊子了。
因为这会儿,陛下病危,禅让帝位,太子回宫,登基称帝。
第138章
之后的事情是真正的兵荒马乱。
跟温阮心情同样复杂的人还有皇后。
皇后当初将凤印交给靖远侯的时候, 一本正经地以为他是准备去太玄观抢人, 没曾想过太子就在京中, 自己还见过两次了。
此刻她看着不远处朝自己走来的这个儿子, 她的表情很是微妙。
殷九野拱手行礼:“儿臣见过母后。”
皇后:“……”
咋回事儿啊,这好好儿的外甥女婿怎么就变儿子了?
自己这好好的大姨怎么又变婆婆了?
以后他两干架,自己帮谁啊?
殷九野见皇后半晌不出声,又拱了下手:“母后。”
皇后抖了一下,连忙摆手避开:“唉呀你上一边儿去!”
殷九野:“……”什么情况?
皇后伸着手在旁边抓了一下空气, 女官连忙扶住她:“娘娘。”
“那什么, 扶, 扶本宫回去。”
皇后急急地走了两步, 又回头看了看殷九野, 眼中浮起柔软的笑色, 但始终没再说什么。
再回过头的时候, 眼中有些湿意。
她喃喃自语:“回来了就好啊,回来了就好。”
紧接着, 是文宗帝被囚于偏殿, 殷九野更衣换龙袍,靖远侯与晋亲王拱立新王, 温北川携百官觐见新帝, 纪知遥, 庞涛与庑州旧将交接兵权等等琐事。
殷九野对温阮说:“你等我处理完了这些杂事,就回来跟你商量婚事,等我啊。”
温阮抱着猫儿想一头撞死在宫墙上。
她自认她跟阿九这个恋爱谈得可谓是一帆风顺, 唯一的阻碍也就是个老父亲的各种看不顺眼未来女婿,可她万万没想到,他们最大的情感危机居然是来自血缘关系?
叫自己喜欢搞狗血文吧,这下好了,遭报应了,狗血是真的泼到自己头上了。
她并没有依着殷九野的话,去皇后的广陵殿里等他的第一次下朝,而是走在了如今已然空旷的皇宫里。
大雪依旧在下,倒下的尸体被人清理抬走,大桶大桶的清水冲洗着地面,融了黑雪也化了红血,暗红的颜色被冲成了淡红色,汇成了涓涓小流,流入了水道中,露出洁净的青石地面。
再遇一场新雪,大地又是一片白茫茫,干净得好似这宫里什么也没发生过。
温阮忍不住想,原书里的温家败于文宗帝之手完全可以理解了,这位帝王无论私德如何,他在谋略上的决策的确非常人可比。
如今若不是有“太子”这个外挂,若不是有温家与太子的全心信任,若不是调动了这座京城中所有能调动的人,若不是有庑州旧部,若不是有自己早知天机,若不是所有人的通力合作。
若不是。
所有人,都会死在文宗帝手上。
这么这么多的人,一起努力,才将文宗帝逼到如今地步。
文宗帝这就是个终极boss,百人副本团刷这个boss也要小心谨慎,算好技能cd,卡好boss的虚弱时间,还得有开荒失败的经验,以及熟读副本注意事项,才能击倒boss,拿到奖励。
但好在,副本通关了。
“阮阮,你看那儿。”二狗子在她怀里钻了一下。
温阮抬眼,看见盛月姬站在漫天飞雪里,抬手接着雪花。
作为对文宗帝进行精神攻击的主力输出,盛月姬帮助温阮完成了最后的补刀,彻底逼疯也逼垮了那位强大的帝王。
她看向温阮,声音依旧嘶哑难听,她说:“我与长天认识,也是在这样一个大雪天,那时我的父亲犯了错,我被送进教坊司却被人刁难,罚跪在阶前,他抚琴回来看见我,为我求了情,还给了我一杯热茶。”
温阮抱着猫静静地听她说。
虽然这段故事她早已熟知。
她甚至还知道,后来萧长天怜她在教坊司日子过得苦,宫中凡有需他抚琴助兴的宴席时,他总会带上盛月姬,让她能得些赏赐,有了银钱傍身,她就可以在宫中打点通融,日子好过些。
知道他们闲暇时常常一起看琴谱,练新曲。
那时的他们,就如所有的话本里所描写的那样,相濡以沫,彼此温暖。
“城西三里外,有一座桥,过了桥能看见一个亭子,建在依山傍水的地方,萧长天埋在那儿。”
“多谢。”盛月姬说,她又抬眼看着温阮:“你兄长一直将你视为最重要的人,我很抱歉,当时的确存了不轨之心才找上他。”
“都过去了。”
“我以为你不会是这么大度的人。”
“我的确不大度,我只是觉得,还要死多少人呢?就算你真的死了,我也不会觉得解气或痛快,于我而言,你的生死并不重要。新仇旧恨的,都在今日散了吧。”
盛月姬笑了下,很奇怪,她的笑容纯美,眼中也干净纯洁。
她转身出宫,有人要拦她,温阮抬了下手,让他们放盛月姬出去。
温阮也出了宫,她在宫门外看到了很多人。
当时殷九野与纪知遥率兵至城门外,先遇到的是一脸是血的温西陵,他握刀的手都在抖。
但好在他保得画嵬和晋亲王无恙,晋亲王当场下令,庑州旧部日后尽听太子调谴。
然后殷九野便令纪知遥带人进宫解危,再着了一队人马去回春阁救辞花和落落,顺手捡了个于悦。
他自己驾了快马急驰入宫。
辞花瞧着宫门,温阮问:“你不进去?太子都登基了,你替他瞒得好生辛苦吧?”
“不进去,我不喜欢这地方,知道他没事就行了。”辞花轻松地笑了下,“温姑娘,你别怪九……别怪太子,他不是故意瞒你的,当时那般情况,我们谁也不敢信。”
“嗯。”温阮不怪他们,换作自己,也怕是谁都不敢信的。
温阮点头时,看到辞花正紧紧地牵着落落的手。
像是察觉到温阮的目光,落落赶紧将手抽出来,红了一下脸颊。
“你们害什么羞啊,瞧我们的!”温西陵乐道,并一把勾住了于悦的肩。
于悦撞了他一倒肘:“死开!”
她跑过来看着温阮:“你没事吧,温阮?”
温阮打起精神来,说道:“没事,就是有点累,想回去睡会儿。”
于悦:“我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