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城结束,人以及事务纷至沓来,一片狼藉的道衙官吏兵丁进进出出,如同光州府一般忙碌。
扬州城外也到处都是奔驰的兵马,但看到这些兵马不用再担惊受怕。
连小蔷一个人坐在路边的土堆上,没有兵马来盘问,他无伤无痛也不求助,兵马也不理会他,就像太平盛世那样人人自在随意。
待看到路上又有一人独行而来,连小蔷从土堆上跳起来。
他激动的喊:“她真的放过你了?”
连小君嗯了声。
连小蔷围着他团团转,一面问怎么放过你了有没有打你骂你,一面审视连小君如玉的脸整洁的衣衫,确认他身上半点尘埃都没有,更没有损伤了。
“不可思议。”他喃喃道,“这样都没事?”
他自言自语嘀嘀咕咕一番好容易才冷静下来,这也才看到连小君的脸色。
连小君的神情不高兴。
连小蔷心又提起来:“怎么了?”
连小君道:“她果然不喜欢我,一点都不在意我。”
连小蔷愕然:“什么意思?”
连小君看着手里的刀叹口气:“她就这样把我赶出来了,留都不留我。”
竟然想的还是这个,连小蔷瞠目结舌,喊道:“这样都只是把你赶出来,这要不是喜欢还能是什么!”
他按住心口,只有这样才能避免自己晕过去,他一定要回家问问,连小君真是连家的孩子吗?从小被藏在家里真的只是因为长得太好看,该不是因为是个妖怪吧?
虽然马江跑了,还有一部分余孽在淮南道逃亡躲藏负隅顽抗,但扬州城收复,整个淮南道也就是收复了。
捷报向四面八方传开,麟州和相州的捷报是专门送的,但相州的武鸦儿收到的消息要早一些。
“还行,没有丢咱们振武军的脸。”
“都瓮中之鳖了,还拿不下就不像话了。”
“周献这家伙,竟然已经有一万多兵马了!”
“不过一万多兵马竟然没有捞到攻城,像个小羊羔在城外等着。”
“周献是谁?哦,楚国夫人的手下大将呢。”
厅内男人们坐着七嘴八舌点评,其间还夹杂着其他的关注,嘈杂热闹。
武鸦儿坐在案前仔细的看书信,楚国夫人的信很简单,盖着鲜红的楚国夫人大印,没有讲述详细的过程,不是她亲自写的,而是官府公文。
现在这个时候她还顾不上写家信吧,武鸦儿又再次看周献的信。
周献的信写的啰啰嗦嗦,本应该更早攻下扬州城,都是武少夫人耽搁,还让马江跑了。
武鸦儿撇开周献的抱怨,看着字里行间的武少夫人,嘴角抿了抿,她真是个心软的人。
“......后来城里自己乱了,这仗打的太没成效。”
周献嘀嘀咕咕的抱怨,武鸦儿再次抿了抿嘴,城池里不可能自己就乱了,肯定是她的手笔。
怎么做到让马江消失的?刺杀?利诱?或者,干脆放走.....
“乌鸦。”耳边有声音喊道,“你笑什么?”
武鸦儿抬起头,厅内的嘈杂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大家都看向他。
“振武军大捷,我当然要笑了。”他笑道,将周献的信放下。
王力撇撇嘴:“这个振武军大捷对咱们可没什么好处。”
“怎么会没好处。”武鸦儿道,指着一旁的舆图,“淮南道是大夏的腰身,腰稳了,时局就更稳了,且又隔开了安康山父子,分散削弱了他们的力量。”
众人看舆图,不否认这一点都点点头。
“而且我的夫人取得如此大捷,名声加注我身,在皇帝面前,我这个做丈夫的更有光彩。”武鸦儿笑道,“我们振武军在皇帝和朝廷里也更稳了。”
厅内的男人们更高兴了,提到了皇帝和朝廷,大家也想到先前商定的事。
“那这次乌鸦回去,一定少不了封赏。”
“别的不说,再给我们些兵马用是没问题了。”
男人们又喧嚣讨论起来,武鸦儿嗯了声打断:“我暂时不回去。”
嘈杂声再次一停,大家有些惊讶的看着他。
“可是朝廷下令了。”一个男人道,神情凝重,“麟州那边有些危急,陛下希望你回去。”
其他人也点头:“是啊,乌鸦,相州这边有我们呢,安康山绝夺不回去。”
武鸦儿摇头看着舆图:“不是夺回去的问题,我们应该再夺安康山三城,更逼近京城。”
男人们都站起来看向舆图。
“这太难了。”
“现在的京城根本拿不下来。”
武鸦儿道:“京城是拿不下来,但也不能让安康山在京城安稳,他在京城要称帝。”
这件事也的确听说了,说是京城里万人请愿什么的,安康山已经拒绝了一次,据说要搬到皇陵去避开民众和官员们的逼迫。
所以麟州那边才急了,要让武鸦儿回去,唯恐安康山大军一举攻进麟州。
“只有我在这里,才能让安康山相信我们攻夺京城的决心,他就不能分心去威胁麟州。”武鸦儿道,“也不能去威胁淮南道,他们父子也就不能相连相溶势力大增。”
一直呆呆听着王力回过神了,说了半天,就是为了最后一句话吧。
第六十三章 世人当为她欢喜
淮南道地理位置关键,此时收复对战局的意义,朝廷知道,安康山自然也知道。
淮南道在安康山和安德忠之间,父子两个联手进攻的话,刚收复尚未安稳的淮南道腹背受敌必然危险。
王力咂咂嘴。
“乌鸦,朝廷下了令,你不回去,也很危险。”他警告道。
那些忤逆皇帝的武将会有什么下场,没有读过史书的他也是知道的。
“乌鸦,你与其他人不同,无根无基。”一个面相阴柔的男人也点头,“靠的是战功与厮杀,这是凶名,朝廷对凶名自古以来都是只有畏和戒备,没有敬和感激。”
其他人在座的其他男人们也都紧张凝重,他们走到今日靠的是累累战功,而这累累战功也引来了无数的嫉恨仇视,那些抢夺的兵马,那些被杀掉的武将,还有那些冷眼旁观的文官。
“乌鸦,你要是不回去,那些人会在皇帝跟前说你的坏话。”
“乌鸦在朝廷里也没有亲朋好友。”
“崔征那个家伙整天拉着脸,就像咱们欠他钱。”
“老胡前几天写信还说,朝廷里很多人对他指手画脚,军中的兵将也在被调换。”
看到大家都很清醒,王力松口气,不过提醒武鸦儿还得落到更要紧的点子上。
“楚国夫人那边根本不用担心。”他撇撇嘴说道,“她厉害着呢,耍心眼别人耍不过她,打仗兵马也多,现在淮南道有近四万的兵马呢,周献那小子的兵马也相当于她的。”
而且这些兵马都是那女人养起来的,不是抢也不是骗,都是主动投奔的,而且还有家人要依赖楚国夫人而活,很听话不会跑也不惧死,真是令人羡慕。
在场的男人们也都点头。
“是的,是的,淮南道的兵马可不缺。”
“何止周献,我听说有个大官,叫韩旭,现在管着剑南道,给她送钱送物,兵马也随意驱使。”
“咿,为什么啊?”
“哈哈哈当然是.....是,是,是同仇敌忾!”
后两句的话让嘈杂热闹的厅内安静下来,用尽一辈子力气说出一个字话的男人咽了口口水。
“孝公子,孝公子教我读书。”他挤出一丝笑,解释着没有人想听的事,“说,说文武双全。”
武鸦儿笑了点头道:“不求文武双全,多读些书总是好的。”
安静的气氛稍微缓解,不待大家再要说话,武鸦儿主动开口:“你们说的我都明白,也正如大家所说,我武鸦儿无根无基,靠着凶名才有今日,我有的只是凶名,如果连凶名都没有,那这朝中天下更无我立足之地。”
诸人对视一眼,觉得有道理又有些犹豫。
“只要我能打仗,能牵制住安康山,不管我在哪里,都有立足之地。”武鸦儿道,站起来走到舆图前,指点给大家看,“我在这里牵制安康山,麟州再急也不会危,但如果淮南道危急,那麟州才是真正的危险。”
王力道:“但身在危险中的人是看不到这一点的,你怎么说服陛下信你?”
大家的视线便再次看武鸦儿。
“我从来不是靠说话让陛下信我的。”武鸦儿一笑,将长长的手指在舆图上轻轻一弹,“是靠刀和箭,血和肉。”
厅内诸人低声议论一番。
“那我回去一趟吧。”最先说话的男人道,“总要面见皇帝把事情说清楚。”
“要不要带些兵马回去?”另一个男人建议,“表明心意。”
武鸦儿摇头:“不,不仅不带兵马回去。”他看向那个男人,“向陛下再请兵到相州来。”
男人明白了,笑着应声是。
门外有咚咚的脚步声,不用守卫通禀,来武鸦儿这里还跑的放肆如今这相州也只有......
“爹爹!”
“娘亲收复淮南道了!”
“爹,我们收复淮南道了。”
“爹,娘是不是很厉害?”
五个男孩子涌进来,争先恐后七嘴八舌的喊,让安静的厅内再次喧闹。
武鸦儿笑着点头一一答了他们:“是,我知道了,是很厉害。”
武信满头大汗,不知道是跑的还是练武的缘故,咧嘴笑:“这么大的喜事,爹爹要怎么庆贺?”
还要庆贺吗?在座的男人们对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