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们都蒙了。
刚才它还被追得四下逃窜,眼看就要抓到手,怎么就突然又凶残起来,直奔贤妃而去。
“贤妃娘娘快躲开!”周姑姑挥舞着网罩,迅速跟了上来。
但贤妃显然没有皇后娘娘反应快,从事发到现在,她一直都站在那发呆,似乎吓得不轻。
这会儿现场乱七八糟的,李令姝早就已经退开,站得很是遥远,目光所及,只能看到一群宫人往贤妃那狂奔,领头的周姑姑气势如虹,大喊着让那绯胸鹦鹉停下来。
但绯胸看起来已经疯了。
它比刚才还凶,飞得比刚才还快,就看它丝毫不股兜头打来的网罩,那双锋利的脚趾八指大张,呼啸着就往贤妃的脖颈处袭去。
只听贤妃“啊”的尖叫一声,她的大宫女若兰往前那么一挡,直接用手臂护住了贤妃的胳膊。
鹦鹉虽不是猛禽,脚爪却也异常锋利,一爪花开若兰手臂上的衣袖,在她的胳膊上留下四道血痕。
若兰死死护住贤妃,把她往身后推:“娘娘快蹲下。”
贤妃都吓傻了,根本就不知道动。
绯胸一击不成,又见鲜血,顿时野性大发,再度往贤妃飞去,这一次却直奔她刚被撒过桂花糕点的右侧衣袖。
“娘娘,快护住娘娘。”若兰手臂剧痛,反应迟钝,只能大声呼救。
这一次,贤妃就没那么幸运了。
李令姝远远站在另一边,就看那只绯胸不知为何狂性大发,疯了一样去抓贤妃的胳膊,夏日里本就衣着单薄,它这么抓了两下,贤妃的衣袖便迅速被鲜血染红,看起来好不渗人。
“啊,快打死这只畜生!”因为剧痛,贤妃终于回过神来,直接扯过身边的小宫女,把她往发狂的鹦鹉那推去。
那小宫女被突然一扯,根本反应不过来,直接被那绯胸一爪抓在脸上,顿时血流如注。
“啊!好痛!”李令姝站得这么远,都能听到那小宫女凄厉地叫。
就在这时,周姑姑终于抓准时机,长臂一挥,终于把这只绯胸给罩进网罩中。
这一刻,在场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李令姝微微皱起眉头:“这神鸟是怎么了?”
赫连荣臻老老实实站在她肩膀上,小心翼翼贴着她的脸,想让她不要害怕。
那绯胸到底怎么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刚刚那一碟子意外摔落的桂花糕,一定有东西能令那绯胸发狂。
便是他没有被喂过药引,闻到李令姝身上的糕点味道也有些烦躁,但它是能控制住自己的。
绯胸肯定是被下过药引,当然控制不住自己,只能疯了一样去抓那桂花糕的残渣。
赫连荣臻死死盯着那边,绿豆眼特别锐利,看样子严肃极了。
端嫔不知道何时凑过来,轻声开口:“惠嫔的神鸟瞧着还是个幼崽,这里人多,定时吓着了。”
李令姝回头看她,就看她正盯着小腮红瞧。
端嫔感受到李令姝的目光,抿嘴一笑:“娘娘这只神鸟却是真的聪明伶俐,还知道勇猛护主,臣妾真是羡慕。”
李令姝不再看她,淡淡往对面望去:“贤妃妹妹受了伤,端嫔妹妹不是同她关系很好,怎么不过去探望?”
这节骨眼,那鹦鹉还没抓起来,端嫔怎么可能过去?
李令姝就听她柔声说:“娘娘说笑了,臣妾胆子小,现在腿还是软的,根本就不敢过去。”
她顿了顿,继续道:“不过,臣妾还是很担心贤妃的,娘娘放心,御花园的事,自有臣妾提娘娘操持。”
这种事,李令姝也不是很想管。
端嫔想出头就让她去出头,她只当个旁观者最好。
不过说话工夫,那只发了狂的绯胸就被抓回笼子里,铜锁一上,它就蜷缩在笼子底,刚才被抓的过程里肯定是挨了打,小身子一抽一抽的。
惠嫔脸色苍白如雪,她慌张地站在边上,一边心疼神鸟,一边却又害怕沉着脸的贤妃。
太医院的女医已经赶到,这会儿正在给贤妃包扎伤口。
在受伤的三个人中,贤妃的大宫女若兰伤得最轻,那个被推出去当肉盾的小宫女伤得最重,便是太医院亲自出手医治,恐怕脸上也要落下疤痕,再也不能在后宫当差。
不能再宫中当差的宫女,便是浣衣局也不肯要,估摸着还没治好就要被赶出宫去。
李令姝看着众人围在贤妃身边,紧张地看着贤妃被医治,而那个小宫女就只能自己捂着脸瑟缩地躲在边上,看起来可怜极了。
贤妃伤得不轻不重,但因为伤口比若兰多一些,又出了许多血,看起来特别吓人。
瞧着那边差不多平稳下来,李令姝才叫苏果扶着她,跟端嫔一起走过去。
过来给贤妃治伤的女医瞧着三十几许的年纪,面容清秀,倒是十分沉稳,李令姝看她异常冷静,给贤妃处理伤口的时候双手一点都不抖,就知道她心中有底。
等到她用药粉和蕉纱包裹好伤口,李令姝才开口:“贤妃的伤如何?”
李令姝坐会自己的主位上,腰背挺直,仪态端雅,瞧着除了脸色略有些发白,倒是没被吓破胆子。
那女医便上前两步,给她见礼:“给皇后娘娘请安,臣乃太医院御医正张黛,刚臣已经给贤妃娘娘处理好伤口,贤妃娘娘的伤口并无大碍,只需每日更换金疮药,半月便能结痂,差不多一月就可以好全。”
御医正就是太医院的正式官职,作为一名女医,三十几许就当上御医,她若不是技术过硬,肯定是家世过人,但凡有其一,都能在宫中混得风生水起。
李令姝一听她是御医正,立即就客气半分:“张大人快请起,有劳你特地跑这一趟,贤妃这伤口会不会落下疤痕?”
她问出了贤妃最想知道的问题。
若是身上有这么大的疤痕,待以后陛下好转,她也再不能侍君,那她进宫的所有打算便全都落空。
张黛被贤妃阴森森盯着看,顿了顿,却还是实话实说:“回禀皇后娘娘、贤妃娘娘,若是贤妃娘娘能用珍宝膏涂抹一月,伤口的浅色疤痕自会淡去,若是能连用三月,则肌肤光洁如新,不会让人看出半分。”
也就是说,要再等四个月,这些该死的伤口才能好转。
贤妃一听,顿时沉下脸来,所在袖中的伤口紧紧攥成拳头。
为什么,今天受伤的会是她?
贤妃几乎都要沉不住气。
今日难道不是……怎么她好端端坐在那,还能气定神闲主持大局?
贤妃越想越生气,越想越妒恨,无边的怒火在她心中蔓延,再加上手上疼痛剧烈,让她脑中的神智全部消失殆尽。
就在贤妃即将问出口的时候,一个年长的姑姑从外面进来,她先是看了阁中情形一眼,然后便拔高嗓音道:“皇后娘娘、贤妃娘娘、端嫔娘娘、惠嫔娘娘,太后娘娘有请。”
作者有话要说:陛下:这些凡鸟,怎么可能打得过朕?笑话!
第59章
太后屹立中宫十几年,现在又荣登太后宝座,对于宫中的任何事,不说了如指掌,却也算是耳聪目明。
各宫私底下她不关心,御花园闹这么大动静,太后却不能坐视不理。
从她知道到慈宁宫派了人过来,贤妃正好包扎完伤口,倒是可以去慈宁宫回话。
那姑姑先把话说完,然后就过来给李令姝行礼:“皇后娘娘,太后很是忧心四海升平阁的险事,让臣特地来请几位娘娘过去叙话。”
李令姝点点头,也很客气:“知道了,那本宫这便动身。”
她说罢顿了顿,指了指失血过多脸色苍白的贤妃:“不过贤妃受了伤,衣服又有些破损,不知是否可让贤妃先回绯烟宫洗漱更衣,再去给太后娘娘请安?”
这么一看,皇后还真是平和体贴。
管事姑姑兴许也没想到这边出了这么大的事,她还能如此心平气和替贤妃考虑,回话的时候就略有些迟疑:“皇后娘娘慈祥,只太后娘娘那还等着回话,不如请太医一同前去?”
反正是太后要见人,四个儿媳妇一个都不能少,李令姝替贤妃争取过一回没成,就不再提此事。
“既然娘娘还等着,那咱们便动身吧。”
这么说完,她也不等其他人的反应,只吩咐四喜把小腮红送回南华殿,自己则领着苏果往外行去。
赫连荣臻有点担心她。
“咕咕咕。”他叫了李令姝一声,在笼子里安静望着她的背影。
李令姝听到小腮红的声音,回头看了一眼,就看站在横木上,一脸的“明媚忧伤”,莫名觉得有点好笑。
她伸手摸了摸小腮红的头:“好了,你乖乖回去,不要乱跑。”
赫连荣臻:“咕咕咕咕咕咕!”
朕一直都很乖!
李令姝听不懂他在叫什么,但大概知道他在抗议,于是也不再逗她,转身对四喜道:“好好看着神鸟,若是它有任何意外,本宫唯你是问。”
四喜低下头:“是,娘娘放心,奴婢一定守好神鸟。”
李令姝这才不去管她,直接上了步辇,晃晃悠悠往慈宁宫行去。
四海升平阁的事可大可小,往小里说不过是一场意外,畜生伤人本就不可控,这个也怪不到谁头上。但现在太后想要插手,就得揣测一下太后到底想做些什么。
李令姝先从御花园出来,其他三人都被甩在后面,倒是方便说话。
“你说,那边会不会生气?”李令姝问苏果。
苏果看了一眼王有亮,低声回:“娘娘……国事繁忙,如今也不怎么得空闲管宫事,兴许觉得几位娘娘不够妥贴仔细,才要过问一句。”
这也在理。
李令姝敲了敲圈椅扶手,没再言语。
等到了慈宁宫,打远一瞧就能看到赤珠等在宫门口,约莫是太后娘娘着急,催她出来守着。
她一向对人很客气,从不拿捏让人不喜的神气劲儿,李令姝便也淡然处之,既不亲近也不热络,改如何便是如何,倒也令赤珠觉得十分得宜。
因此打头见她来了,赤珠便迎上来,亲自扶她下了步辇。
“娘娘,太后娘娘听说这事,很是有些不愉,一会儿进去且得恭敬着些。”赤珠低声提醒道。
李令姝拍了拍她的手,示意自己明白了,便慢条斯理往慈宁宫的前院里行去。
她走路不紧不慢的,一直压着步子走,赤珠便也不着急,慢半步跟着她。
李令姝轻声道:“许久未来给太后娘娘请安,是臣妾的不是。”
赤珠低声回:“娘娘一贯有孝心,太后娘娘是知道的。”
李令姝微微勾起唇角,觉得跟聪明人说话真的很轻松。
赤珠这是告诉她,她不愿意来慈宁宫,太后也不愿意看到她,不请安相安无事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