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甯猛地一顿,不知想到了什么,眸色略微闪了闪。
安常静只听她突然停下,察觉不对微微皱了皱眉,问道,“怎的了?”
锦甯笑意不变,摇了摇头,“无事,只是突然想起锦华身边新跟的那个丫头,才来王府不久便…着实可怜了些。”
“有甚么可怜的。”安常静鄙夷地笑了声,嘴角的柔媚掩盖了那丝冷嗤,“当日她当着圣上与诸位贵人的面信口胡诌满嘴乱语,甚至帮衬着那小贱人陷害于你,果然是跟着什么样的主子便是怎么样的狗,呸!”
蒋湘元当初跪在保平殿上的一袭话安常静记得可谓是清清楚楚,虽说不知晓她那名讳,可锦甯一提她自然便对上脸了知晓是谁。
锦甯但笑不语,眼波淡淡流转,思绪倏地飘回几日前她出荣华楼后,“她被杖毙了。”
安常静挑了挑眉,“那李嬷嬷?”
锦甯笑了,温言细语道,“是王爷的意思,锦华身边的人都…不能留。”
安常静端起茶盏饮了口,“你阿弟大婚,锦瑟丫头说是也要回来。”这便是将话头揭过的意思。
安常静此番自然是为锦甯好的意思,不比在禾府,还是担忧着隔墙有耳。
锦甯自然心中了然,也不多说,便随了她的意轻声道,“听闻锦瑟嫁过去…那夫家不是个省心的?”
安常静柔柔笑道,“人家尚书府来提亲,可是她区区庶女高攀了的。”
锦甯端起茶盏,摩挲着杯壁,“娘亲当初不是为她择了门好亲事?”
“称不上好,顶多是不上不下。”安常静也同她一般,指尖有一下没一下滑过杯壁,“当初我有孕时,柳依然可不是个省心的,我哪有闲工夫为她女儿操心?不过相较这礼部尚书府,那户人家可是干净多了。”
锦甯有些讶异,“她偏要去?”锦瑟可不是那等鼠目寸光之人。
“哪能?”安常静摇着头笑了声,“那丫头瞧着张扬跋扈,心里头却是个精明的,不过是她那个娘想让她高嫁——还是正室,她便去了。”
天下娘亲,又有几个不为自个儿孩子想的?
可……
“柳姨娘的眼光,着实短浅了些。”锦甯止不住轻叹,便道,“她既想来,便让她来罢。”
安常静道,“我正也是如此想。”
锦甯抿嘴笑了笑,又问,“娇娇……?”
安常静眸色一凉,轻笑道,“正室的位子落不着了,他们哪里还敢动心思?”
锦甯这才微微颔首,宽慰道,“娘亲不必如此,外祖只是稍稍入了魔障,过些时日便会自己想开的。”
安常静点点头,“但愿罢。”
二人便又叨叨了好些时候家常,见天色转暗了,安常静才依依不舍道别离开。
正临行,锦甯却倏而开口,问道,“娘亲,数年前大珝高门中…是否有个蒋家?”
“江南蒋氏?”安常静颦眉。
锦甯摇了摇头,浅笑道,“京城蒋家。”
安常静想了想,突然咦了声,“还真是,也快近十数年了罢,说是犯了大罪,九族男丁都被斩首,老孺女眷都被发放了边疆。”
锦甯低眉敛目,昏黄的霞光下更衬得她静婉极了。
“京城蒋氏……”
被人派遣了来,却不想是个心思大的,一心攀附权贵吗?
作者有话要说: 李钟硕好绝一男的!!!
可为什么我看上的都入伍了o(╥﹏╥)o???
第115章 锦瑟
到了禾锦垣大婚这日, 锦甯倒是不急着回禾府,却是先到赵府去了一趟探望待嫁的新娘子, 原本是不合规矩的,可锦甯再如何脑袋上还顶着个赵府外戚的名头,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无可无不可让她去了。
锦甯到时赵盼儿正在梳妆打扮,她原本便生得娇俏可人, 穿上嫣红如彩霞的嫁衣,头戴六尾点翠镶宝凤冠,垂着两条长长的珍珠步摇, 面如桃花含羞带怯, 美好得不可方物。
“甯儿来了?!”赵盼儿从铜镜中窥见一道亭亭玉立的静婉身影,便惊喜地回眸,“快快快!帮我瞧瞧, 今日这妆面可好看?”
当今女子所兴的妆貌衣饰,一颦一笑,举手投足…无一不是往锦甯身上贴的,时兴的款式也无一不是随了她的喜好, 若是锦甯说好,那自然便是好的。
锦甯笑着迎上前去, 正给赵盼儿别簪钗的两个丫鬟慌乱放下手头的东西, 忙不迭作揖道,“给郡主殿下问安,殿下万福金安。”
“起罢。”锦甯笑了笑, 捏着丝绢将手搭在赵盼儿双肩上,“盼儿今日,可当真是灿如春华,皎如秋月。”
赵盼儿听了便喜笑颜开,难得有几分小女儿家的娇羞,“甯儿惯会哄我……”
锦甯瞧了忍俊不禁,不住轻笑着揶揄她,“盼儿且放宽心,本宫哄不哄你如今暂且不知,只看我阿弟过会儿如何便全然知晓了。”
“呀!”赵盼儿作势要捶她,“甯儿!”
锦甯侧身躲过,忙笑着讨饶,“是我之过,是我之过,你且快些打扮罢,且莫耽搁了时辰。”
赵盼儿哼笑着佯怒瞪她一眼,却还是端正了坐姿仍由两个丫鬟挽发。
“得亏今日有你来了…真好。”赵盼儿似是而非长长感慨了句,又道,“若是乐耘她们几个也能来,便是再好不过了。”
锦甯轻叹,柔声宽慰道,“如今她们几个不在,待过会儿入了禾府大门,便能瞧见了。”
她说着又笑了起来,同赵盼儿眨了眨眼道,“过了今日,本宫便是你大姑子了。”
赵盼儿听了不禁又乐了,她不住紧紧握住锦甯的手,“甯儿,我能到今日…此生最大的恩人,便是你。”她眼眶不禁一红,“真的…幸亏有你。”
锦甯忙捻起手绢轻轻点了点她的眼角,无奈地握了握她的手,安抚道,“今日可是你大喜的日子,该开心才是,可千万别哭红了眼。”
她微微弯了弯眉眼,如往常一般地耐心哄道,“不若新娘子可不美了。”
赵盼儿只觉心头满腔的感动,她有太多谢要对她说了,可话到了嘴边,又只觉“谢”一字,太过轻了。
最终只是重重点了点头,笑着道,“对!今儿个大喜,我怎的这般晦气。”说着还自个儿呸呸两声,算是缓过劲儿来了。
簪钗的两个小丫鬟原本眼观鼻鼻观心只装听不见,如今瞧主子终于好些了,才从妆奁里取出簪子开口问道,“小姐,可要用这翡翠鎏金凤簪?”
赵盼儿对着铜镜望了望,摸着头上的发簪道,“不必了,过犹不及,便取出那支…那支我的玉笄子便足矣。”
女子十五而笄,锦甯贵为郡主是不一般了些,又因早于及笄便嫁做人妇,却是没那等福分过笄礼的,而赵盼儿却不一样,她嫁娶于及笄后,自然也早早行了笄礼,得了玉笄。
笄簪对天下女子而言皆是不一般,赵盼儿此番……
锦甯瞧着那丫鬟小心翼翼取出一支朴实无华却玉泽透亮,一看便知不是凡品的笄,簪在赵盼儿绸缎般的青丝间。
想来对今日,是真真上了心了。
只是不知,这上心的是今儿个大喜,还是…上心了人。
又陪赵盼儿闲聊两句,锦甯便笑着同她道别要赶去禾府,正临行,却迎面撞上赵夫人匆匆进了赵盼儿的院门,她便停了脚步,矗立在不远处默视她进门,不久便听见里头传来妇人不舍的呜呜哭声与不时的抽泣细语。
锦甯忽而笑了。
庄周梦蝶,蝶梦庄周。
识再变,心也不会变。
若说赵夫人是虚情假意…却也谈不上。
可既如此,又何必当初将嫡亲女儿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后,待如今诸事已过,又说不清是假惺惺与否地掉两滴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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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不是巧合,锦甯到了禾府时正逢禾锦垣要出府去迎亲,两人擦肩而过,也没那闲空说上一句话。
“阿姐。”
正渐行渐远,锦甯冷不丁听到一声唤,脚步乍一顿,盈盈回眸望去。
禾锦垣见她望来便嘴角一弯,抿开一抹昳丽极了的笑,衬着那一袭红裳,竟比之禾锦华还要瑰艳上几分。
锦甯望着他,满眼都是由衷的欣喜,“垣儿。”她仍是温声细语,“今日过…垣儿便是……”
二人离得不近,禾锦垣只听得清个大概,旁的便再听不清了,只依稀能从她温柔似水的眉眼中辨出一二。
禾锦垣张了张口,心头百感交集,一时间满脑子混乱的思绪绕成一团,复杂得厉害。
他一早便在等她,今日他大婚,为长姐的,自然会来。
禾锦垣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迫切地想要见到她,他想要跟她说些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又发觉什么都说不出口。
只觉着一定要见阿姐一面。
因为娶妻后,便有什么便不一样了。
“快去罢。”
这回听清了,禾锦垣抬眸望着锦甯,便见她正掩唇笑得眉眼弯弯,同他微微颔了颔首,似乎是在说些贺颂词。
禾锦垣忽然就转身大步离开,走着走着脚步愈发快起来,就想要甩开身后的洪水猛兽一般,只闷头向前走,临到大门前才恍然发觉,自己终是什么都没说。
身后跟着的两个小厮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其中一个还不住回首看了看,被易笙打了下脑袋才嘿嘿笑着垂首紧跟禾锦垣。
锦甯望着他的背影,直至瞧不见了方才走向席厅。
没哭。
锦甯记起方才眼中一闪而过的,少年眸中的晶莹,突然有些惊奇。
垣儿还当真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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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府并不似皇家那般规矩毛病多,当日太子大婚除却王公贵族高官名门都是进不去的,如今禾锦垣大婚却是将相熟的亲朋好友都请动来了,倒是少有得多了几分人情味儿。
可即便是如此,依禾锦瑟的身份,若不是安常静将她邀来,也是没那资格参宴的。
锦甯原本便因去了赵府一趟耽搁了些许,她到时姒乐耘几人已然早早笑着谈起天来了。
“甯儿。”江映雪眼尖,一眼瞧见了她便笑着扬扬手招呼,“快来!”
锦甯笑着落座,一面道,“先前本宫去赵府还同盼儿说了几句话,她才说想你们几个呢。”
姒乐耘轻咦了一声,捂着嘴咯咯笑,“当真?我原以为她今日可再没那闲心想我等了。”
阮矝言闻言也止不住笑,“你这话待盼儿听见了,又会是好一番闹腾。”
“盼儿如今都嫁人了。”魏黎叹了口气,努着嘴道,“也不知我是要等到猴年马月了,只盼莫同你那大姐一般便是再好不过了。”这话是同江映雪说的。
江映雪自然连连宽慰,“瞎说什么,你又如何同她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