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准走!”侯夫人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这次回来了,你就不准走。这本来就是他欠你的,我不许你走。”
“可是……”闵蘅还有些犹豫。
“没有可是!他有什么不满,那就直接让他来找我。”侯夫人强横道,“反正我只认你一个儿子。他如果真的孝顺的话,就该听我的。”
闵蘅这才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一样,道:“我知道娘你一直挂念我,甚至因为我还积劳成疾,这都是儿子不孝。为了母亲您的身体,我就算是当一回无义之人又何妨。至于弟弟那边,以后他若是怨我恨我,我都受着!”
“阿蘅!”侯夫人感动地抱着了他的头,“果然还是你心疼我。”
此时房间屏风后,三娘都快听吐了。
她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这对母子简直就是绝配。
“观主,您怎么不出面告诉侯夫人真相啊?”她现在都感觉心里卡了什么东西,上不能上下不能下,把她恶心坏了。
傅杳却是用扇子扇着风,悠悠道:“好戏才刚刚开场,急什么。这种人,不被自己养的狼咬一口,是不会知道痛的。而且闵毓那边现在也醒了,永安侯府的气运都去了闵毓那边,我还挺想看将来侯夫人再次见到闵毓时的表情,那肯定非常精彩。”
待下人进门时,屏风后一阵清风刮过,方才的两人已经悄然离去。
晚上,永安侯回来,知道这事之后,只当是妻子梦呓,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不过能见到妻儿和好,他也就顺着妻子的话去说。
谁知,到了第二天,整个京城都在说小侯爷魂被换了的事。侯夫人却偏偏半点都不忌讳,甚至还特地在三天后举办一场春宴,邀请京圈里的贵妇们上门赏花,这摆明了是要让大家都来悄悄自己这个失而复得的大儿子。
京城中世家大族的贵妇们知道后,只觉得心里齿冷,在私下少不了说侯夫人这个当娘的心又偏又狠。
京里传得热闹的事,宫中的圣人也知道的飞快。更何况这事还发生在永安侯府当中。
圣人不太想管永安侯府这里乱七八糟的事情,他直接让人告诉了皇后,让皇后去求证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皇后在听到后,只感觉眼前一阵泛黑。
她并不信这个传言是真的,好端端的人怎么会被换了魂。她在意的是母亲竟然如此之蠢,这种事情闹得人尽皆知。陛下性子多疑,以后见到她是不是也会怀疑会不会有有心人想来换他的魂。
“去,传侯夫人进宫。”皇后心里再急,这个时候也还能稳得住。
只要证实这传言是假的就成。
然而,永安侯夫人进宫后,还不等皇后开口,她就一脸喜滋滋地告诉皇后,说‘阿蘅回来了’,还说要带阿蘅进宫看她。
皇后脸色都白了。
后宫在陛下面前又怎么会有秘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皇后按捺住恐惧,寻问真相,“为什么好端端的,阿毓会变成阿蘅?”
这些问题都是圣人想知道的,她不得不问。
侯夫人哪里会想到背后的事,直接道:“这是阿毓自愿的。他知道我思念阿蘅,就让阿蘅借着他的身体还魂了。”
“那阿毓呢?”皇后心里虽然不信,但还是继续问道。
侯夫人一时哑然,她卡了一下壳,道:“大概现在去头投胎了吧。我已经去请了法师给他念往生咒了,保佑他去投个好人家。”
这时,傅杳从外面走来道:“你这往生咒念得还行,闵毓确实去投了个好人家。”
一见到傅杳,皇后心里一安,但听到她说的话,却宛如惊雷在头顶中轰然炸开,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观主你说什么……”
阿毓他……
“就和侯夫人说得那样,”傅杳不介意说得更详细一点,“闵毓知道侯夫人思念世子,所以主动把肉身让给了闵蘅,让闵蘅回到了阳间。而他呢,现在已经投胎了,这个世间已经没闵毓这个人了。至于我为什么会知道的这个清楚,因为很不凑巧,这事就是闵毓央求我去做的。”
“阿毓……”皇后想到前几天弟弟送来的那些玩具,还有弟弟最后给她拜别的话,心里一抽一抽的发疼,“不可能,这不可能……”
傅杳看了她一眼,又道:“在换魂的时候,我还意外得知了一件事。当初闵蘅坠马,是他自己用针故意扎了马,想让闵毓丢脸,结果谁知反倒害了他自己。希望知道这个真相,能让你们开心点。”
说完,她不理会这母女俩,去了隔壁五皇子的房里。
皇后呆坐在榻上,怔了许久,才看向旁边的母亲,忍着眼泪道:“您怎么就能这么狠心。阿毓他也是你的儿子,为什么你的眼里就只有阿蘅,就看不到他呢。”
第70章
侯夫人也从傅杳的话中回过神来,她直接略过女儿的质问,否认道:“阿蘅他不是那样的人。”
见她这样维护闵蘅,皇后的心也渐渐冷了下去。
“阿蘅不是那样人,阿毓难道就是了?”她气极反笑道,“从小到大,你一直偏心阿蘅,阿毓就跟在后面看着,你从来没有回过头看过一眼他。现在阿毓人都没了,你都不会为他掉一滴眼泪,他真的是你亲生的吗?”
说到后面,皇后连敬语都没用了。
“你胡说什么!你不也是偏心阿毓?”侯夫人反指责道,“他是我儿子我也没亏待他不是吗?吃穿用度,我可曾少过他半点?他现在的一切都是我给的,现在反而还要责怪我的不是,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不生他。”
皇后听她这样说,心已经彻底冷了。一股股寒意止不住地往她心口上窜,让她浑身发凉。
她将情绪一点点收了起来,人也渐渐回到了皇后的位置,“那这样已经无话可说了。我乏了,来人,送侯夫人出宫。”
外面掌事姑姑听得心惊胆战,一听到这吩咐,忙过来送客了。
侯夫人也看出了女儿的不悦,她想到女儿平时确实更偏爱闵毓一些,这会儿会生气也情有可原。
但阿蘅也是他弟弟,时间久了,等她气消了,一切都还会回到以前那样。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也没觉得事态有多严重,“那好吧,娘娘你就先好好休息,下次我再来瞧你。”
送走侯夫人离开后,掌事姑姑进来,眉宇间压不住一丝慌乱,“娘娘,这可怎么办?”
换魂这种事情,私下悄悄的倒还没什么,现在闹得京城人尽皆知,陛下会怎么想?
巫蛊之术本来在宫中就十分忌讳,而能做这件事的傅观主现在还和皇后娘娘走得十分近,侯夫人这是在把娘娘往死路上送啊。
皇后揉了揉眉心,道:“你现在去太医院让太医来给我诊脉,就算我产后调理不顺,人晕了过去。等晚上陛下过来,我会交出管理后宫的权利,让其他嫔妃来管。这翊坤宫,从此封宫,你心里有个准备。”
现在永安侯府在风口浪尖之上,她只能是后退一步,保全自身。
掌事姑姑现在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圣人对皇后还是有些情意的,但是帝王的情意又能持续多久?也不怪娘娘如履薄冰。
“您心里既然有数,那奴婢现在就去准备。”
皇后挥挥手,起身去了隔壁。
隔壁傅杳在逗弄着醒了的五殿下,皇后见到她,情绪很是复杂。但她知道,这些都是弟弟的选择。
“观主,”她在傅杳身边坐了下来,“你方才说,阿毓已经转世投胎了,我能问一下他去哪了吗?他到底是我弟弟,这些年又受了那么多委屈,他就这样离开了,我这心里难受的很。”
傅杳又摸了把小孩柔嫩的脸颊,道:“放心吧,你迟早会再见到他的。当然,前提是你还活着,还坐在皇后这个位置上。”
后宫的女人,生死荣华都掌握在那前朝那个男人的手里。
永安侯夫人这次得意忘形,却忘了头上还挂着一柄剑。其余的小打小闹,圣人还会容忍,但是这件事一旦没处理好,很可能会让宫内宫外乱起来,圣人会容忍才怪。
说到这事,皇后眼底闪过一丝歉意,“抱歉,让你也卷进这件事来了。”
比起他们这些普通人,拥有这种神术的傅杳才是最令陛下忌惮的。一国之君对于威胁到他性命的人,手段可不会太过怀柔。
傅杳倒是无所谓,“就算没这件事,你以为他就会对我彻底放得下心?”
在她选择进宫开始,她就已经预料到了这点。
说不定现在有关于青松观所有的事已经被暗卫搜集好,送到了御书房的桌案上。
但这又如何?
“他又不能把我怎么样,”傅杳道,“说不定将来他还会求到我的头上。相对于我来说,你还是担心你自己比较好。”被皇帝猜忌的女人,就算是皇后也一样过得艰难,“更何况,你还有个孩子。”
皇后苦笑,当初选择这条路的时候她就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只是她万万没想到,最后让她栽跟头的是自家的娘家人。
圣人没有等到晚上,在知道皇后晕倒后,他中午就来了翊坤宫。此时,傅杳已经走了。
皇后躺在床上,气色不是很好。在同圣人聊了几句之后,她就以身体不舒服为由,提出交出凤令的事。
圣人看着她看了半晌,才道:“在皇后心里,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
皇后当即要起床赔礼,圣人却是制止了她,“不必,我就如你的愿,让你好好休养。”
说完,他起身离开了翊坤宫。
接着,皇帝口谕传出:皇后身体有恙,无旨不得随意进入翊坤宫;在皇后养病期间,凤令由贵妃执掌,贤妃淑妃帮着贵妃协理后宫事务。
这口谕一出,表面是让皇后养病,实际就是在禁皇后的足。
就在后宫震惊之时,陛下在前朝又颁布了一道圣旨。以永安侯爷失职为由,罚了永安侯三年的俸禄,同时还以永安侯府不敬之罪,剥夺了永安侯世子的名位。
这也就是说,永安侯府到这一代,以后就再无爵位了。
这突入起来的圣旨再加上后宫皇后的处境,京城之中一时噤若寒蝉。
别看这明面上的理由这么多,但实际上都是无关痛痒的东西。可陛下却如此暴怒,连皇后半分颜面都不给,那就说明永安侯府做了什么不让陛下不悦的事。
而最近永安侯府的动静,只有一个……
可话说回来,换魂这种事也确实是大忌讳,永安侯府这么张扬,也怪不得陛下会大怒。
本来因儿子刚失而复得而高兴的侯夫人在接到圣旨后,结结实实地挨了永安侯一巴掌。
“你这样愚妇!”永安侯气得目眦欲裂,“我永安侯府的百年基业就这样被你毁了!”
侯夫人被打懵了,脑海里还在想着圣旨的事,“陛下怎么突然会下这样的圣旨?这不应该啊,我要去求陛下收回成命。”
“你给我闭嘴!你以为你是谁,敢让皇上收回成命?”永安侯气得又踹了她一脚,“来人,把她送去祠堂,本侯今天要写休书!”
闵蘅一听,忙劝道:“爹使不得!”
一见到他,侯爷就更来火,“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他正要去打儿子,那边丫鬟又在喊“夫人晕过去了”,一时间大厅乱成一片。
就这样闹哄哄地过了一晚上,最后永安侯没有休妻,但是搬离了正院。
次日是侯夫人原本准备好的春宴。这天,之前答应要来的人一个都没到。看着冷冷清清的侯府,侯夫人感觉一口气堵在胸口,让她看什么都不顺眼。
而与此同时,宫中皇后被禁足的消息传了出来,原本乐意捧着永安侯夫人的人此时离她离得更远了。
几乎是一夜之间,永安侯府就成了勋贵圈子里的瘟神。无人敢惹,但也没人愿意搭理。
在几次腆着脸去参加别的夫人举办的宴会,结果被人晾在一边坐了好几回冷板凳之后,侯夫人终于不再出门,成日都在府里打砸摔,怨天尤人。
闵蘅一开始还会劝着,但是次数一多,他也不耐烦起来。
他的世子之位已经被她折腾的没有了,宫里娘娘也莫名其妙失了宠,他想再当回世子难如登天。
什么好处都没有了,他也懒得再装什么孝子贤孙。
“你这一摔就是几百两银子,爹俸禄已经没了,再这样下去,你是想当我们侯府举债过日子吗?”闵蘅阻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