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鼓收兵,唐朔凯旋归来,城内百姓夹道欢呼,齐国邢将军被抓,百姓们也高兴,对邢稽的恨意可不是一丝半点的。
五日后,邢稽的伤势稳住,准备回京城了。
于英改来到小院,邢稽看到一身青衣加身,身姿欣长的于英改满面春风,心里就不是滋味儿。
“于英改,没想到,三年后我会落入你的手中,这世上的事果然难料,成王败寇,果然没有什么好说的。”
邢稽的面色铁青,一想到于英改就是最后射他一箭,差一点儿掉了性命的时候,他就后悔当初为何要收留了两人,更是将之带在身边,以前的奉承都是他内心的掩饰,虽然他从来不信任何人,就算是他邢家军的亲卫他也不信,何况这个中原人。
他不信,但他不得不承认,有的时候心软,其实还是信了他的,他在他面前做得很好,英勇善战又坦诚,这样的一员大将,他岂会不高兴,可是最后唯一让他心软过的人,却是对他致命一击的人。
于英改在邢稽身边坐下,这三年以来的接触,说他对邢稽没有感恩也是不可能,在齐国他还是挺照顾他,只是两人的立场不同。
“邢将军的英勇,我等自愧不如,只是各择其主,不得不为之,若是咱们都只是普通的庄户,想来我于英改必与邢将军成为朋友。”
邢稽听后,内心微动,若是两人只是普通人,或许还当中能成为兄弟,看着他对身边的兄弟莫强就看得出来,他是一个讲义气的。
不过邢稽不再说话了,如今已经是阶下囚,没有那么多的如果,邢稽反面只恨自己没能死成,他这一趟必是他一生的耻辱。
于英改从小院出来,便被唐朔叫了去,唐朔已经写好了上书交给于英改带回京城,同时押送邢稽入京,这功勋唐朔不但不要,他的上书中还写着告老回乡的请求,同时希望皇上派于英改为将镇守燕北。
于英改却是犹豫,他舍不得定北侯,他和莫强是定北侯一手提拔,这些年为了两人,定北侯忍着伤痛守在燕北,他很感激,正因为如此,他更不应该将这功勋落到自己的怀中。
然而唐朔却是拍了拍他的肩,语重心长的说道:“我唐家荣华富贵皆有了,再往上就功高盖主,我此时身退,得全了所有名声与荣耀,同时也将这些机会给了后辈。”
于英改无法推拒,只好收下。
第二日于英改和莫强带上兵马押送邢稽回京,关牧将燕北的粮食生意交给了管事的,他也带上关家护卫与于英改一同上路。
从将军府出来,邢稽坐在囚笼里,遭边关百姓围观,没成想百姓们恨意太深,邢稽才出门就遭百姓们迎头丢来的臭鸡蛋。
邢稽也是呆了呆,闻着这味道,他忽然笑了。
一路出城,邢稽身上不仅有了臭鸡蛋也有了烂菜叶,一身脏乱的坐在囚车里,却是目光呆立,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
出了城,终于不必受百姓滋扰,于英改下令暂停,他上前亲自为邢稽整理了一下。
邢稽的眼睛终于动了,却是看向于英改,说道:“杀了我吧,可怜我也是一方大将,如今落得如此耻辱的下场。”
杀是不可能杀的,拿着他还能换几座城池。
于英改却是同情的看了邢稽一眼,他不会杀,这一刻他也下不了手。
而于英改的模样全部落入关牧的眼中,关牧想起自己临行前唐朔交代的:“如有可能,必废了邢稽,英改必会心软。”
关牧朝于英改再次看去一眼,他忽然发现定北候才是最了解于英改的人,于英改与邢稽生活了三年,虽然两人各择其主,可是两人三年的兄弟情,恐怕难以做得如此绝情了。
夜里扎营的时候,关牧将于英改和莫强叫了来,他带来了一些好酒,三人一起喝,于英改却是摆手,他一路上押送邢稽,不能喝酒,最后酒都落入莫强的腹中,反正有英改守着,他也不必担心,于是喝醉了回帐营里睡上一觉就好了。
而关牧与于英改却是聊天到很晚,两人聊起京城,聊起巴东郡。
后半夜都睡了,关牧睡不着,说帮着于英改守夜,于英改便先去休息了。
就在三更天的时候,原本寂静的营地里忽然响起邢稽的惨叫声,于英改立即起身披衣,迅速冲出营账,就看到看押邢稽的营帐外是关家的护卫。
第630章 废了邢稽
关牧从营帐里出来,他手里拿着一把匕首却是带着血。
于英改一脸疑惑的看着他,“关二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关牧却是什么也没有说,将匕首一丢。
于英改似乎想到了什么,他三两步跨进营帐,看到倒在血泊中的邢稽,要多狼狈有多狼狈,然而邢稽并没有死。
这是挑断了邢稽手筋与脚筋?
大夫来了,上前为邢稽包扎,于英改对上邢稽的眼,有些看不下去了,立即从营帐里出来,就见关牧坐在轮椅上,正喝着茶。
于英改脸色有些不好看的来到他的面前,沉声说道:“邢稽虽说是齐国人,但他先前也是一方将军,何必如此污辱他?”
关牧却是掀眸看向他,面无表情的说道:“成王败寇罢了。”
“可是他已经被捉,何必做到这一步。”
于英改的愤怒落入关牧的眼中,他叹了口气说道:“你还是太年轻,不懂得这世间的险恶,邢稽没有死,齐国邢家必定想方设法将他赎回去,是十年和平协议,还是废几座城池,那皆是上头的事,你领兵打仗自是管不了,但是一但邢稽完好无损的被赎回去了,来日必定又是他上战场,在战场上即使你也下得了手,那也必定是劲敌。”
“若是齐国没有了邢稽,所谓的十年和平必不成问题,既然如此,自是要废了他,再留着他的性命拿来换城池,如今未到京城,他的生死全握在咱们的手中,一但到了京城,这些文臣你以为会让你来作主?”
关牧一脸认真的看着于英改,接着说道:“你立此大功,将来必成一方将领,你领兵打仗的英勇与才智,绝不成问题,唯独这朝堂上的事,你却是什么也不懂,人心隔肚皮,不可交付,你要想坐稳将军位,要学的还太多。”
关牧的话一语惊醒于英改,他不再说话,虽然心里头难受,但关牧说得也有道理。
这一路上邢稽恨着于英改,于英改不敢与之对视,就这样一路往京城而去。
而此时东京城内,于书燕已经集结了商会的商户,并一一将他们劝说回来,关于收到银子的五成交出来做保护费的一事,也基本将他们说动,如今定下了商会的日子,准备再次开商会。
晋王听了于书燕的禀报,很高兴,这人果然嘴上功夫不错,还能将这些人又说动回来,虽然只得五成,此事也只能慢慢的来。
而朝堂上,关于晋王想掌管铸造场一事,朝臣中无人反对,唯有秦楚,就在与离帝一同在御书房里整理奏折之时,秦楚不由得开口说起那铸造场的账目。
铸造场的帐目有问题,眼下晋王接掌,不是时候。
正在秦楚与离帝商量着这些铸造场的事时,晋王来了,他这一次入宫又是为了铸造场的事来的。
秦楚起身回到内间,与外间一帘之隔。
离帝看着眼前的这个儿子,心情有些复杂,晋王十岁失母,中间五年放任于宫中,事后离帝不是没有听到一些传言,正因为他的疏忽不曾过问,导致恶奴欺主,害了这个儿子,好在如今养在荣后膝下,也算有了依托。
晋王来到离帝面前行礼,而后说起铸造场的事,此事已经提及过,只是离帝不曾真正的答应,如今晋王的意思是希望接掌后整顿一下,将铸造场好好的管制起来,他也是皇上的儿子,不想闲散在京城。
离帝周存宣看着座下的三皇子周冲,想到刚才秦楚指出的几位大臣的折子中说到了铸造场帐目的问题,于是说道:“此事还有待商榷,铸造场较之复杂,朕倒是觉得可将京城城防交给晋王。”
周冲一听,心下一沉,京城城防守将,平素管着京城的冶安,与禁卫军一样受皇上亲自指挥,那他这份差事还不如不接,这明显的是父皇敷衍他的话。
晋王心有不甘,于是再次恳求道:“父皇为何不能将铸造场交给儿臣,儿臣必不负父皇的期望。”
离帝摆手,“关于铸造场的事,朕自有安排,晋王尽管打理好京城的城防冶安,也是为朕分忧了。”
晋王无法再反驳,心中虽有不快,却只好起身告退。
在离开的时候,他朝那帘子后的一个身影看去,秦楚正好坐在那儿。
晋王退出御书房,却并没有急着出宫,反而往鸾凤宫匆匆而去。
鸾凤宫里,荣后正与户部尚书莫靖的夫人吴氏说着体己话,户部尚书莫靖的女儿莫宝萍于两年前嫁入晋王府为正妃,自打那以后,但凡涉及国政上的事,莫靖必会通过夫人吴氏入宫见荣后为由告知。
这会儿晋王过来,吴氏连忙起身向晋王行礼,晋王说起自己在御书房的请求而得到的守城军这差事。
没想荣后毫无意外,正好今日吴氏入宫就是为着这事儿来的,就在这几日,朝堂上的文武大臣有人说起那铸造场的问题,先是说帐目问题,而后又有武将说那兵器的铸造不坚固。
刚开始户部尚书莫靖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不过是朝堂上提几句罢了,然而到了今个儿,莫靖与几位走得近的大臣那儿得知,有人写了奏折上去严查铸造场一事,而写这信的却是兵部尚书谭鼎。
谭鼎此人是极正派的一个人,他向来只听皇上的,便是荣后想尽了法子也不能将之拉到晋王的阵容。
荣后听了是谭鼎写的秦折,她便心头不舒服,没想才知道消息,晋王便从御书房里回来,到手的差事没有了。
晋王原本想着荣后为他想想法子,不曾想这事儿是谭鼎所为,如今已然成这样,已经不可能改变,心中暗恨,这清流大臣也是一些老顽固,待他将来得了势,非要拿这些大臣先开刀。
荣后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晋王如今没能抢占先机,此事只能就此作罢,不必再多想。”
周冲心中不快,他呆在京城总是无所事事,如今掌管着京城城防,以后不仅没了时间,也别想再有其他的差事了。
第631章 晋王希望落空
此时的吴氏见晋王如此不太高兴,于是说道:“养精蓄锐也不错,来日事后日知,或者还能有大造化。”
吴氏这话令荣后与晋王都疑惑起来,纷纷看向她。
吴氏想到丈夫所说的,于是说道:“听说这一次查到铸造场的证据实则是那七品中书舍人秦楚所为,此人不显山不露水,看着一个寒门士子,无甚靠山,却有如此能耐。”
“只是他能查出来,皇上必定顺势交给他来治理,可是这铸造场的拔银还得臣妇夫君点头,所以这事儿他未必接得下来,这一次他想表现,也得看他有没有这机会与运道了。”
荣后和晋王一听,心中更加气愤了,合着是被那七品小吏给使了手段,既然此事他能从晋王手中夺走差事,那自是别想能安生完成了。
正在几人商量着的时候,鸾凤宫的宫人匆匆进来,出去打探归来的公公得到御书房的消息,就在晋王离开后,太子被召见入御书房,此时铸造场一事全部交给太子处理。
荣后和晋王一听,两人都气得不轻,皇上为何如此信任一个七品小吏的话,居然将这铸造场的差事交给了太子。
这一下吴氏啪啪打脸,刚才还自以为是,吴氏脸上挂不住,于是起身向荣后和晋王行礼,说道:“这个消息且待臣妇带回去给夫君,夫君必能想出对策来。”
户部尚书一职可不是徒有虚名的,便是太子接了手,也不是这么好处置的。
荣后与晋王心中不快,却也只能靠这些投靠的朝臣在朝堂上说上话,同时荣家人也必定给些阻力,太子新立,身边可没有什么人帮着,除了那个英国公。
而此时御书房内,周寅领了铸造场的差事后,又被离帝叫了下来,周寅在旁边坐下,离帝却是将手中的奏折交给了他,语重心长的说道:“以后每日都与秦楚一样,帮朕处理政务,以后这江山,朕自是交给寅儿,寅儿之能耐,朕放心。”
然而即使离帝如此父子情深,可周寅却是不曾动容,一想到他的母妃,父子之间就像隔着一层。
只是当周寅一抬头时,看到离帝明显老了不少的面容,以及他辛苦时下意识的活动了一下手臂,那幅老态与他的记忆中的完全不同。
每每到这个时候,周寅便会心疼,就会不知不觉同意了父皇的话。今个儿的折子再一次交给了周寅审阅,而后他再拿出不能做出取舍的折子,为此父子之间必会讨论一番。
一天转眼就忙碌过去了。
天黑了,秦楚与周寅一同从宫里出来。
马车上,周寅想起燕北的战事,说道:“关牧快马加鞭送来密信,寻到了于英改,不仅寻到,还看到他英勇的活捉了齐国大将邢稽。”
“邢稽此人戎马一生,极为狡猾又英勇,便是定北侯守了半辈子燕北与邢稽交手,也未必次次能打胜仗,没想于英改这一匹黑马后来者居上,能亲手活捉邢稽。”
周寅一说到于家的事,心情就会好,秦楚听了此事,他是惊讶的,毕竟捷报还不曾传来京城,莫不是关家有独特传信的能耐。
不过秦楚已经不关注这事儿了,而是上一世他与燕儿想尽了法子都不曾找到于英改,他是怀疑于英改已经死于南边平定的战乱之中。
但是这一世,于英改提前寻到了,而且还立了大功,所以历史是可以变的?
秦楚从惊讶中慢慢地露出笑来,而后是哈哈大笑,如果于英改真的平安归来了,他一定要去找燕儿,他一定要燕儿相信,这世上的事仍旧是可以改变的,比如七皇子周寅,比如于英改,甚至还有英国公府的嫡长女杨许宁。
周寅看着秦楚笑得像个傻子似的,不由得说道:“这一次可是我给妹妹将人寻回来的,你可不能骗我妹妹说是你寻来的人,得让她来感激你,你好占便宜。”
秦楚刚才正有此意呢,他巴不得现在就赶紧回景衣巷于家院,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媳妇儿,然后借机讨点彩头,比如会不会准他晚上留在她的闺房。
秦楚被周寅点破,也不害臊,不过想想还是不要争这份功劳了,将来媳妇儿若是知道,还不得劈了他,到时候的辛苦,比起这甜蜜来,他怕是难以承受,虽然他巴不得赶紧一亲芳泽。
周寅却接着说道:“他们才从边关出发,那邢稽受了伤,所以中途会走得慢,为免妹妹担忧,咱们先不要告诉她,我且私下里派京师营三千兵卫去接人,免得路上出意外。”
秦楚点头,还是二哥想得周到,他刚才还在想要不要将自己的护卫派出去,但那哪及京师营的兵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