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日。”
“!!!”
“三个时辰。”
“两日就两日!”太子殿下咬牙切齿,恨不得自己没拿过那颗蛇胆!
嗯哼!要不是无意间偷听到国师爷爷需要那蛇胆来制药,而那药又是为了整个狼族好,要不是那蛇姬就快威胁到他们狼族,他才懒得去管她喝谁的血,啃谁的骨头呢!
“不过……”磨了磨牙的太子殿下冷静下来,看着他那妖娆又凌厉的狐叔叔,说:“就算将事情查清楚了,那姑娘也到底不是人世间的人了,您打算如何?”
祝繁死了,就算时光溯回也改变不了她已然变成恶鬼的事实,她自以为回到了从前,却不知阴界律例送她回来的目的便是让她以为大仇得报。
然而,这一切不过是一场噩梦。
换句话说,如果她的怨未曾那般深,未曾犯下那么多的杀孽将自己堕入万劫不复之地,那么时光溯回便能改写她两年后惨死的事。
但眼下,她却是早就死了,狐王回到的过去也不过是阎鬼制造出的一场大梦,梦碎了,众人皆醒,一切都未改变。
“无关人鬼生死,”狐之亦看着某处,眸中是殿内微微摇曳的烛光,如镜花水月,“孤只要她。”
荆榛满目踞炉炭上,他要的,始终都只有她一个人,若这世间无他,他宁愿下去陪她。
“狐……”郎弘璃抿了抿唇,心口处如千金重压,但又不知要说什么才好。
男人起身,红袖摇曳,郎弘璃见其要走,忽然间也不知怎么的就把人给叫住了。
“嗯?”狐之亦回头,身后珠帘晃动。
“我……”郎弘璃跟着站了起来,犹豫了片刻后说:“我会尽力,若有机会,我能见她一面么?”
狐之亦的眸光闪了闪,须臾后勾起一抹笑,“自然。”
不知怎的,郎弘璃心里忽然就没那么难受了,目送狐王大人走后他将自己宫里的总管公公小肚子给叫了进来。
太子殿下贪睡,平日里无事这个时辰早就就寝了,小肚子听到他的声音后还当他哪里不适。
正是一顿着急,却听太子殿下问道:“肚子,你说,爱一个人到底会是一种什么感觉?”
小肚子一愣,两条黑眉不可思议地打成结,“殿下这……这是什么意思?想娶太子妃了?”
没道理啊,之前他可是说这辈子都不会让女人来束缚他那可怜的自由。
“没有,”郎弘璃轻叹一声撑着下巴摇了摇头,看着桌上的灯盏,道:“就是……想知道什么是爱。”
母后说她很爱父皇,十五也说她很爱阿琉,可什么又是爱呢?
堂堂狐族之王为了一个已经死了的人不惜花那么大功夫也要把人从阴界给带回来,真的值得么?
小肚子不明白,挠了挠头说:“这……殿下您可就问错人了,您得去问娘娘,她定是知道的。”
帝后鹣鲽情深大兴无人不知,这种事儿自然也只有她当娘的才好跟在这方面尤其不开窍的太子殿下解释,没准儿回头他们弘宸宫就能多一个太子妃了呢。
郎弘璃也晓得自个儿问错人了,摆了摆手让人出去后将自己裹进了被子里。
算了,不想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离开大兴境地,狐之亦没有回宅子,而是径直到了祝繁窗户外,本是想进去瞧人的,但见她屋中烛火还亮着他便站在外面远远的看着。
小丫头坐在桌边撑着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一动不动,犹如雕塑。
狐之亦有些想笑,他这是怎么了?白日里不过小丫头未曾像从前那样笑脸相迎,他便连再见她一面的勇气都没有了。
呵……
自嘲一笑,狐之亦转身。
“你打算就这么走了么?”
窗户发出微响,熟悉的声音陡然从身后响起,在这安静的夜里,如一颗小石子投入平静湖面,乱了一池春水。
狐之亦僵在原地,一袭红衣曳地,风带起一丝墨发,又悄然落下,垂于那玉面之上。
他本没有打算见她的,便只想如先前一样待她安神后伴她一晚,让她得以一夜安眠。
可如今……
想了想,狐之亦深吸一口气,脚下抬步便要走。
然,就在在他迈步之际,身后的声音却又响了起来:“今日你若走了,你我以后便都不用再见了。”
狐之亦身形一顿,抬起的脚又放下,却是久久没有动,身后的人也没有再说话。
随即,他眼眸一闭,再睁开时依旧是那身红衣,只是面容却不再妖冶。
“繁儿,”他转身,勾着唇远远地看着她,夜色下,他的繁儿面容朦胧,依旧乖巧。
祝繁喉咙一堵,一跃而下,从屋中翻了出来。
狐之亦动了动脚,却始终没有迈向她,而是看着她一步步朝自己走近,最后停在他面前。
“繁……”
“啪!”
伴随着男人开口的,不是往日那声乖巧的“三叔”,而是一个根本算不上巴掌的巴掌。
隐藏于黑暗中的黑媚顿时就愣住了,之后她便小心地观察着自家主子的神色,做好了时刻出来护人的准备。
毕竟她晓得自家主子的脾性,若是真一个冲动之下将人如何了,那她务必要将人护着,也省得那人冲动过后后悔。
跟黑媚想得大相庭径,几乎在巴掌声响起的同一时间,狐之亦浑身的戾气骤升,那是他长年来已经形成的习惯了。
就如上回他假扮祝韶风跟祝华幽会一样,这便是他第二回 挨巴掌了,想他一族之王,至今除却眼前之人外,敢如此打他的人还未出生。
所以他那一身的戾气便是反射性的,即使祝繁的那一巴掌根本没使劲,即使造不成丝毫的痛痒,他还是冷了脸。
然等到他看见面前小丫头那双微红的眼睛后,什么气焰都消了。
他的心微微疼,缓缓抬手摸上被她打过的半边脸,问:“为何?”
第二百二十章 难过,双重身份的曝光
祝繁没说话,只觉眼前男人那一身红衣刺得她眼睛疼,更让她不由得想起那件事来,嘴唇一咬,抬手便要又是一巴掌招呼过去。
只是这回,她的脸并未挨到男人的脸便被捉住了。
“放开!”祝繁压着声音,还记得这会儿正是在他们家屋子外,不想将里头的人吵醒来。
狐之亦自是不肯将其松开的,抬眸瞧了瞧周围,压下欲将人带走的想法,抿了抿唇后沉声道:“告诉我,理由。”
便是她,他这不痛不痒的一巴掌也绝对是不能挨得这么不清不楚的。
祝繁挣扎了一会儿,一直未将手腕从他手中挣脱开来,她索性也就不动了,抬头看着他,眼眶微红,道:“理由?对于轻薄我的登徒子,还需要什么理由么?”
“登徒子”三个字一出,狐之亦面上顿时一僵,捏着她手腕的力道不自觉加大,两边下颚随着他的紧咬动了动,额角青筋微跳,“什么意思?”
闻言,祝繁心里更不是滋味,勾了勾唇说:“什么意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你莫不是忘了你对我做过什么了?”
四目相对,哪里还有原先的半分温馨缠绵,狐之亦只觉她唇角的那抹带着冷意的弧度硬是生生将他的心活剥了,血淋淋的,痛得让他难以呼吸。
“繁儿别闹,”他松开人,伸手欲将其揽进怀中,“你我两情相悦,便是三叔对你做了何事,也在情理之中。”
然而,伸手的手还没碰到人,他便被狠狠地推开了。
他的手僵在空中,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停止了。
到底……到底是忘了他了么?
血魂池的人在人间苏醒的那一刻连带在人间的记忆也一并消除了,回归血魂池后,她便只记得自己死前经历。
她会忘记与他定情之时的事,会忘记两人之间的亲密,会忘记他们如何亲吻拥抱,会忘记她在人间,与他有关的点点滴滴。
方才那一汪被搅乱的春水,此时此刻开始渐渐干涸,最后只剩龟裂的土地,如他的心一样,在那双生疏的眸子里里,一点点被撕裂。
来了,那种感觉……
心脏被撕裂的人,何止他一个,在她还未开窗出来之时,她便已经痛得窒息了。
忍得脑子里都嗡嗡响了,两人依旧对视着,祝繁看到男人脸上那顷刻间惨白的面色,只觉痛彻心扉。
也不知如此这般过了多久,到底是她忍不住那如剐般的痛楚,捂着心口示弱了,“痛……”
狐之亦大骇,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心痛,赶忙将要蹲下的人抱着,紧张道:“哪里痛?怎么痛?繁儿,你别吓三叔,你……”
剩下的话,被祝繁的动作给截住了。
她握住了男人的手,颤抖地拿到自己心口处放着,独属于姑娘的柔软在其掌心触碰的那一刻,狐之亦浑身都僵住了。
祝繁看着他,也不知究竟是痛得让她忍不住哭,还是因为别的,眼眶蓄满的泪水到底是大颗大颗地流了下来,打在男人的手中,冰凉却又灼热。
“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哽咽的声音,颤抖着,痛苦着,宛若一把利刃,狠狠剜在了狐之亦的心头,将他的心头肉一片片切割下来。
这一刻,狐之亦有了前所未有的恐慌,手上颤抖了也不自知。
“繁儿,你……如何就胡说了,莫不是睡糊涂了,我能是谁?便是连你三叔也不识得了?”
狐之亦承认,他怕了,或者说是慌了。
原先,他还想着先不对他的繁儿说出他真实身份的事,能瞒多久是多久,等到她离了他不能再活的时候,他便将实情告知于她。
那个时候,便是她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罢,他都要将她留在身边。
他是谁,他乃神族之人,是神王珞黛都忌惮的狐族王,他想得到的,这世间就没有能逃脱的,即使是她也一样。
他是如此的爱她,疼她,如何能看着她走呢?就是当真要将她生吞进肚里,起码那样她也是在他身边的不是么?
然而这一刻,他怕了。
他已经不知要如何去计较她究竟说的是什么,又指的是什么,他只知自己不愿让她知晓真实身份。
他怕,怕看到她害怕他的模样,怕她远离……
“如今,你还骗我……”祝繁哭着,紧紧抓着他的手,无声地哭,哭得厉害。
狐之亦不再说话,只觉心头凉得可怕,僵在那处任由她抓着。
如此模样,祝繁的心更痛了,她晓得是因为什么,可她却又是那般害怕去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