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最不讲究嫡庶。
姜贵妃毫无顾忌,不仅忧心楚延卿,连已婚已育的其他皇子也没落下。
姜家没几个有出息的子弟,适龄的待嫁姑娘倒是一大把。
幸亏祖制在前,那些送进毅郡王府、珥郡王府、尚郡王府的姜家姑娘排不上名分,不然诸位皇子的内宅只怕都要姓姜了。
连四皇子妃刚诊出喜脉时,四皇子屋里也多了个姜家表妹做通房。
心思多的人家不少,手伸得最长的却是姜贵妃。
念浅安边在心里问候姜家祖宗,边解读楚延卿的用意,“所以树恩让你闹这一场,是想重现当年操控流言的手法,提醒那些人别太忘事儿,亲事里头先有太后的慈心体面,后有树恩的情义看重?”
“太后不插手诸郡王府的家事,可不会不管殿下的屋里事。”陈宝点头,“太后最疼殿下,自然愿意顺着殿下。殿下表明不要别人,只要六姑娘尽快进门,太后有话说了,皇上就没话说了。甭管姓姜还是姓蒜,都别想进殿下的门!”
念浅安抿着嘴笑,“京里的花花草草没能沾上树恩的身,保定那里呢?想卖女求荣的人家,只怕不比京里少吧?”
真担心真计较的话,倒是别笑得这么猥琐啊呸,这么甜蜜啊!
陈宝偷偷翻白眼,神情很正义凛然,“又叫六姑娘说中了。不过殿下再英明神武风流倜傥玉树临风高大伟岸,那也看不上野花野草!花花肠子的人家多归多,殿下一转手,全都便宜了身边亲卫队。这三年,那些亲卫的终身大事解决了一大半呐!”
没说完就见念浅安越笑越甜,顿时被腻歪得越发手抖腿瘸,好些没磕着酸倒的牙。
他一副伤痛得站不稳的模样,念浅安终于良心发现,让陈喜扫座看茶,又让远山近水取跌打药来,“你先上药,收拾好头脸先撤退。等我娘气头过了,我就去替你说情。”
其实是去替楚延卿挽回好感。
陈宝不禁在心里嘿了一声:就冲念六姑娘肯配合肯背黑锅这一条,他这顿打就没白挨。
他这边舒心享受陈喜的伺候,荣华院那边送走方氏后,安和公主就和念驸马气哼哼道:“小六有本事自作主张,有本事别让陈宝代他出面!今儿换作是小六亲自来,我照样追着他打!”
“你气归气,却不能不领六皇子的情。”念驸马心里叹,面上笑,“六皇子这样心急意切,多等半年都不肯,如此作态叫人看了,大概谁都觉得六皇子喜欢安安喜欢得不得了,才会三年前闹一场,三年后又闹一场。”
那些疼女儿的人家,就该掂量掂量赔个女儿出去值不值得,就算值得,又挣不挣得出家族想要的前程。
谁家孩子都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哪个不是费心费钱才养大成人的?
赔本买卖傻子才做。
而姜贵妃再想硬塞人,就不是关爱,而是打两宫和楚延卿的脸了。
“小六肯做出副情有独钟的样子震慑他人,我自然不会真生他的气。”道理安和公主都明白,否则不会亲自下场怒揍陈宝造势,心里却有道坎儿,“我气的是我还想多留安安两年,小六就给我来这么一出儿!当年我是十八嫁的你,我舍不得安安这么早出嫁。”
“男婚女嫁,哪能这样理论?”念驸马温雅一笑,握住安和公主的手低眉垂眼,语带追悔道:“如果我能早些遇见你,自然巴不得能早几年娶了你。”
安和公主瞬间手心酥痒,“花言巧语!”
念驸马笑着亲吻安和公主的手背,“真心实意。想来六皇子和我是相同心境。”
他成功把安和公主的气性亲没了,徒留嫡仙般的潇洒背影,自顾飘回喜宴。
进屋的刘嬷嬷一点都不意外,“驸马爷不反对婚期?您也松口同意了?”
她不是疑问而是肯定:安和公主绝对又被念驸马的笑容迷得立场不稳了。
不止被亲吻手背的安和公主咬了咬水润的唇,“……闭嘴。”
少问两句行不行,就不能给满脸娇羞的主子留点面子吗!
刘嬷嬷摇头失笑,侧耳一听表示无法闭嘴,打起门帘道:“六姑娘来了?”
念浅安诶了一声,直奔安和公主去,“娘,您手疼不疼?腿累不累?我给您捏肩捶腿。您别气坏身子,啊?婚期的事儿树恩在信里说过,我还没来得及和您商量呢,没想到陈宝是个急性子,竟挑了今天请期。婚期是我首肯的,您别恼树恩好不好?”
安和公主不娇羞了,英眉凤眼齐齐倒竖,“敢情就我和你爹被蒙在鼓里!女生外向,我可真是生了个现身说法的好女儿!”
别这样,她也被蒙在鼓里了好吗!
念浅安流着泪背着锅,歪歪身子露出绑在背上的鸡毛掸子,“娘别瞎说,我内向得很。您看,我负荆请罪来了。陈喜拿动物毛新扎的掸子,抽起来可响了。您听个响儿解闷,打我出口气?”
刘嬷嬷忍着笑歪楼,“陈喜还有这手艺?”
念浅安满脸悔恨不带走样的,并且不耽误闲聊,“可不是。猫狗鸡鸭、小鹿小鸟春天掉的毛陈喜都攒着呢,嬷嬷瞧这掸子,顶端扎的是鸟雀的绒毛!摸起来可舒服了!”
二人聊得很愉快,安和公主听得没脾气,抽出鸡毛掸子丢到一旁,恨恨捏女儿的脸,“行了,用不着你们跟我这儿一唱一和,我还能真下手打你不成?”
念浅安立即顺杆爬,歪进安和公主怀里乖乖送上另一边脸,“您下不了手打我,捏我两下也行。这边也给您捏。”
刘嬷嬷再忍不住笑,哎哟道:“公主手下留情,要是落下印子消不掉,回头六皇子瞧见该心疼了。”
这下轮到念浅安满脸娇羞了。
安和公主见状有喜有忧,捧起女儿的脸认真打量,片刻后即严肃又疑惑:“你这一脸傻样儿,我这做娘的都看不下去,真是委屈小六唱这出情有独钟的大戏。”
顿时假装不下去娇羞的念浅安:“……”
她突然很怀疑,原身可能是充话费送的。
安和公主这么嫌弃女儿合理吗!
她果然不是亲生的。
念浅安弱弱地嘤嘤嘤。
“都要嫁人了,少跟我装痴卖傻。”安和公主口嫌体正直,终于大发慈悲搂住女儿,轻言慢语道:“罢了,五月十六就五月十六吧。小六肯为你做到这份儿上,我就信他一回邪。”
当年她不接茬,心里却始终记着楚延卿的话。
不纳二妾,不会有庶出。
三年间楚延卿或委婉或直接,拒绝过多少想借女儿攀附他的人家,她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每逢过年回京,楚延卿但凡回皇子所,依旧留宿李菲雪院里,却也没闹大宠妾的肚子。
目前为止,楚延卿确实说到做到。
安和公主将当年那一句准话说了,低头看着女儿,“出嫁后能过成什么样儿,就全看你自己了。”
早知此事的念浅安比安和公主知道得更多,闻言不接话,只猫儿似的窝在安和公主怀里,孺慕地轻声道,“娘放心,我不会让您担心失望的。”
安和公主很不以为然,“小六要是让你失望,你就揍他。像我揍陈宝似的狠狠地揍。”
这话好耳熟。
简直和她跟念秋然说的话一模一样。
念浅安埋着头笑:不会安慰人这点,她和安和公主妥妥亲生的!
荣华院雨过天晴,念家两府刚忙完一场喜事,又开始准备近在眼前的另一场婚宴。
第189章 初见成效
念家上下紧锣密鼓地好一顿忙乱,最热闹的要数荣华院。
于老夫人不请自来,挑剔这个指使那个,桩桩件件都不满意,一天来一回,回回都要驳安和公主原本敲定的主意。
她老人家惯爱和公主儿媳对着干,安和公主驾轻就熟地四两拨千斤,一个出招一个接招,唯独苦了下头办差的人。
彼此正风刀霜剑严相逼,就见于妈妈和刘嬷嬷前后脚进屋,异口同声道:“渔阳郡公陪四姑奶奶回门了。”
婆媳俩对看一眼双双假笑,非常有默契地暂时停战,各自整理仪容往隔壁去。
念秋然已是郡公妃,诰命品级仅次于老夫人、安和公主,别说世子夫人念甘然,就连嫡母周氏贵为将军夫人,如今也得跟念秋然行礼,隔壁迎接郡公妃回门的排场和规制,隆重而盛大。
念秋然搭着楚克现的手下车,打眼瞧见等在二门的众人脸色就是一红,自然不会和长辈同辈讲国礼,序过家礼后入席,脸上的红晕就没下去过。
菜过五味换上茶点,念浅安拉着念秋然说悄悄话,“小三哥对你好不好?老郡公态度如何?你婆婆有没让你立规矩?小三哥那些庶弟庶妹好不好相处?”
“婆母说新婚三天无大小,还说以后也不用我立规矩,只叫我得空多去陪她礼佛抄经,说起仙逝的公爹就忍不住掉泪。老郡公也好言好语,倒是打听了几句义母家的事儿。”念秋然被一连串问题砸得脸色更红,不想含糊其辞地敷衍念浅安,强忍羞涩道:“那些庶弟庶妹们……
一时看不出好坏。认亲那天瞧着,收了礼还算和气好说话,平日里也犯不着常来常往,我只管伺候婆母,照顾郡……夫君就是了。六妹妹别担心这些,我守好规矩不错礼数,别人也挑不出刺儿来。至于夫君……”
她答不上好或不好,再次语无伦次了,“夫、夫君果然像六妹妹说的又高又壮,年纪大懂得多……”
话外之意,老郡公势利,楚克现他娘软弱,楚克现弟妹们眼皮浅。
有缺点就好对付。
相处起来应该不难。
念浅安先总结出好结论,再听念秋然声若蚊呐的最后一句,顿时震惊了。
几个意思?
念秋然是说楚克现不仅有经验还有体力?
果然日久生情的前提是那啥和谐么?
念浅安赶紧挥去脑中不可描述的联想,一脸“少女你居然会开车了”的欣慰表情,“那就好那就好。不过,年轻人要懂得节制。”
念秋然笑着点头,反应过来后疯狂摇头摆手,“不、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六妹妹!”
她生平第一次恼羞成怒。
念浅安看着脸红赛关公的念秋然更欣慰了,边表示不用解释她懂的,边果断结束悄悄话,把时间留给念秋然和柳姨娘这对亲母女。
念秋然难得郁卒,却听柳姨娘张口就问,“郡公府可有好的空缺给你表哥?那天他来喝喜酒就和姨娘说了,若是能进郡公府当差,即能帮衬你,又能拉拔柳家,再没有不合适的!”
一旁奉茶的大丫鬟忍不住皱眉:柳家自然求之不得,却不想想念秋然做郡公妃才几天!
柳勇才算哪门子表哥,竟有脸求郡公府的差事!
柳姨娘这个生母还不如念浅安这个隔房的妹妹,连句关心的话语都没有!
大丫鬟重重搁下茶盏。
念秋然无奈看一眼大丫鬟,脸上的红晕倏忽消散,低下头道:“内院有婆母操持,外院有老郡公管着,我哪里说得上话……”
“你是郡公妃,管家权迟早要交到你手里。”柳姨娘自顾自道:“勇才做了管事,自然向着你,再没有坏处的。你去和郡公说,郡公不看你的面子,也要看公主和六姑娘的面子不是?”
她拉着念秋然只管耳提面命,被她念叨的楚克现正在园子里吹风醒酒,错眼瞧见念浅安的身影,立时就笑了,“阿浅。”
刚和念秋然开完车的念浅安简直不忍直视楚克现,默默抬袖掩面,“小三哥。”
“还叫小三哥?该叫四姐夫了!”楚克现朗声笑,莫名其妙地拉下念浅安掩面的袖子,微微弯身道:“你宽慰小透明、关心我们的话,我都知道了。我会对她好,不会给她揍我的机会。阿浅,如果六皇子对你不好,你记得告诉我,不用你动手,我帮你揍六皇子。”
他自然也听说了请期闹剧,语带调侃地接着道:“六皇子那样情急,希望他能表里如一,没有用得着我帮你教训他的那一天。”
楚克现不愧深得安和公主喜爱,狠话撂得一模一样。
连她和念秋然的私房话都知道了,可见和念秋然的新婚小日子过得不错。
能无话不说,能有商有量,还怕处不出感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