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转身就要寻地方吃光光?
念浅安再次摸不着头脑,启动本能实在不觉小吴太医能有什么鬼,咳一声打圆场,“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识自家人。误会误会。”
“不敢当皇妃的自家人。”小吴太医谦虚归谦虚,情商似乎堪忧,慢言慢语不打算停,“既然撞上了,臣下身为医者,少不得提醒皇妃两句。切莫仗着年纪轻不拿疲累当回事儿,至少歇过一天再出门走动。这样热的天,皇妃走得满面油光,实在不是好现象。”
说完念浅安,又说七皇女,“臣下观七皇女额角鼓胀、眼眶发红,怕是热燥积存肝火旺盛,这几天也该以静处为上。赏景什么时候不能赏,很不必跑来御书阁,此处近邻朱雀门,到底不比后宫阴凉。”
望闻问切,他把后三样全省了,断定七皇女有病后,转头看向绿叶侍卫墨眉紧锁,“兄台奉命行事,我不怪兄台。但兄台身为宫中侍卫,不该只听话不知劝。御书阁虽少有人走动,但出入的都是朝臣外男,岂能放任皇妃和七皇女只身乱逛?”
温温吞吞却义正言辞的话,实在能气死人。
自认办差很力的绿叶侍卫:“……”
郁闷更甚的七皇女:“……这人能不能打?”
被说满脸油光的念浅安:“……不能。”
她要是把小吴太医打了,吴老太医会不会公报私仇,往安和公主的养生方里偷偷加黄连?
她哭笑不得,小吴太医将二人对话听得清楚,摇摇头继续温吞,“皇妃和七皇女乃朱门贵女,该知冬病夏养,更该知怒伤肝肝伤肾的道理。还是那句话,是药三分毒,开药方不必要。臣下劝二位多静心多静处,多喝热水。”
小吴太医果然很科学。
但多喝热水这种直男金句,听起来更气人了!
念浅安默默撸袖子,七皇女一看也跟着撸袖子,小吴太医的药童却习以为常,打开药箱道:“六皇子妃、七皇女,请喝热水。”
和小吴太医的随身药箱不同,药童的药箱装的竟是三只小茶吊,底下居然还有保温隔层。
有酒有茶,也有热水。
这什么奇葩装备!
念浅安袖子撸到一半撸不下去了,果断表示怕了,“小吴太医,请滚。”
药童合上药箱,情商似乎比主子高一点,很有危机意识地扶着小吴太医滚了。
早无狗男女痕迹的八角亭夏风肆虐,夹杂着假山沁出的股股凉意,小吴太医先就热水配糕点,后换茶再换酒,茶点半空嘴里长叹,“御膳房出品,果然美味。”
药童嘴角都不带抽一下的,倒是眼神一瞟,低声道:“小的浅见,六皇子妃活泼好动,不像有隐疾的样子。老太爷却郑重其事,特特将六皇子妃的旧日脉案私下交给您,又不说为什么,实在奇怪。”
“医者最忌心术不正。祖父心里只有医术没有算计,既然不说为什么,那就是尚无确切定论,有何奇怪?”小吴太医品着茶点,教训人的话依旧温吞,“祖父受公主府供奉,总不会害六皇子妃。我身在太医院,本是职责所在,今后仔细侍奉六皇子妃就是了。”
药童不再多话。
念浅安却很有话说,“你还跟着我干嘛?”
食也消了,奸也捉了,趁早回去干坏事啊!
七皇女却不想单独待着,亦步亦趋紧跟念浅安,理由很堂皇,“小吴太医不是说了吗,你我都要多喝热水。我勉强多陪你一会儿,多喝点热水。”
行为其实不勉强,笑容是真的勉强。
小野猫一失恋,笑得比狗还难看。
念浅安一脸“少女你的理由好烂”的无语表情,“真是谢谢你哦。”
她决定纵容失恋少女,楚延卿却没这么体贴,喜红身影屹立穿堂,将二人并绿叶们堵个正着,清冷视线不看念浅安只看七皇女,“七妹好规矩,新婚第二天就赶来给你六嫂请安了?以后不必讲这些虚礼,你也是大人了,与其到处乱跑,不如多为自己打算。”
聋子都听得出来是反话。
这是嫌七皇女碍事,还指七皇女也已及笄,要么找未出阁的小伙伴玩儿去,要么赶紧给自己找个驸马嫁了,总之少来找他媳妇儿。
七皇女面露羞恼,弹开的速度倒是很快。
她从小就怕楚延卿。
以前还能和“念浅安”边互掐边联手“抵制”楚延卿,后来和念浅安做朋友,现在又做姑嫂,对楚延卿少了“抵制”,却莫名更怕他了。
当即顾不上喝热水,喊上乖觉止步的大小绿叶们,一见李菲雪将九皇女送出来,立马拉着九皇女溜了。
李菲雪看得好笑,扶着念浅安委婉道:“皇上宠七皇女,姜贵妃也不怎么管七皇女,任由她领着那么多侍卫在宫里走动,这些年也算宫中一景了。只是侍卫不比宫女太监,老这样出入皇子所,到底不太像样。”
她站楚延卿,不赞同念浅安撇下新婚夫婿,光顾着和七皇女“鬼混”。
在她心里,念浅安还是个小姑娘。
楚延卿闻言眉梢眼角都透出满意来,当着院里下人的面,声线十分柔和,“你给大嬷嬷帮把手,点好名册去正院等着,我陪皇妃先认认地方。”
这些都是李菲雪做惯的事,自然无有不应,只悄悄向念浅安飞了个好自为之的眼神。
念浅安表示收到,略心虚地跟上楚延卿,一背过人就去挽楚延卿的手臂,祭出满脸甜笑,“不是让我不用等你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不这么快回来,怎么知道你忙得很,觉不补了累也不喊了。”楚延卿被念浅安带坏,怼起人来有一句算一句,“我还当你和七妹只是虚以委蛇,原来是真的交好。”
除了自家姐妹和李菲雪,念浅安似乎懒得很,越长大越不耐烦闺阁交际。
和七皇女的交情令他意外,和李菲雪的姐妹情也令他意外。
这些年李菲雪行事本分,他都看在眼里,自然看得出李菲雪对念浅安的关心和提点即纯粹又到位,意外之余,也不得不感叹李菲雪的心性实在难得。
“大李氏可用。这几年管家理事,连大嬷嬷都挑不出错。”楚延卿低头看念浅安,似笑非笑道:“我听陈宝听陈喜说,你连绮芳馆都懒得管,自己院里的事全都交给下人打理。如今嫁了我,要是不想管事的话,就交给大李氏代劳。”
他笑笨兔子不仅笨还懒。
念浅安好险没被陈宝陈喜绕晕,能者多劳的准则却贯彻得很彻底,“那我就却之不恭,安心当我的甩手掌柜了。”
楚延卿越发好笑,边走边接着道:“这是正院,不用我多介绍了吧?”
六皇子院不大,一座正院两处跨院,品字形的大格局中间花园后头练武场,二门外三间打通的穿堂,绕过影壁是外院,除了书房门房,另有待客的五间大厅。
算上下人房,还不如绮芳馆大。
绮芳馆还能辟出块地儿做小型动物园呢!
念浅安虽来过但没逛过,没想到一逛就三秒逛到底,顿时嘴角抽抽:说好的嫁进皇室住豪宅呢!
她不小心泄露心声,内心吐槽全都抽成了疑问句。
“公主府由内务府承建,父皇还另外掏了私库贴补,自然豪阔。”楚延卿被念浅安气笑了,“谁告诉你的嫁进皇室就有豪宅住?皇子所院落多,几朝几代下来不知住过多少皇子,难免老旧逼仄。我是中宫所出,住的院落已经比其他兄弟好多了。”
怪不得皇子们都巴望着出宫建府。
除了政治因素,嫌弃皇子所住得憋屈才是重点吧!
念浅安表示同情,很识趣地换了话题,“刘总管找你什么事儿?”
“父皇给我定了差事。”楚延卿气笑变轻笑,“刘总管是来传口谕的,父皇让我代理内务府。我的皇妃委屈不了几天,马上就有豪宅住了。”
念浅安立即反应过来,表示皇上真不经念叨,“父皇这是准备封爵,让你和四哥出宫建府了?”
好事儿啊!
幸福来得好突然!
第212章 不讲章法
念浅安眉开眼笑,楚延卿牵着她往回走,话中带笑,“总不能真等到孩子落地再封爵建府,那就不是四嫂母凭子贵,而是四哥父凭子贵了。做老子的反而要沾儿女的光,姜贵妃不会乐意。就像你说的,即便父皇爱好双喜临门,凡事也要做到前头不是?”
他捏捏念浅安的爪子,话锋一转,“不过,陈宝很替我抱不平。说我才修完保定行宫,又要修郡王府,劳心劳力至少半载。内务府是父皇的奴才,我这代理只能算半个主子。陈宝不敢埋怨父皇,送走刘总管掉转头,足足骂了刘总管半个时辰。陈宝都知道心疼我,你倒好,只顾自己高兴了?”
念浅安高兴不减,一副不解风情的口吻,“半个主子好过全权交给内务府。省得他们偷工减料,新府邸正好随着心意来,快让陈宝省省,赶紧盯着好东西划拉进新府邸是正经。面子和辛苦算什么东西,实惠最重要。”
她爪子乱动,挠完楚延卿的掌心穿来钻去十指交扣,以实际行动表示心疼。
楚延卿看着交握他手的白皙小爪子,低垂的眉眼似乎很满意,“我媳妇儿说得好有道理。”
亲夫真好哄!
念浅安表示那当然,翘起傲娇小下巴跨进正院厅堂,早已就位的四大丫鬟立即动起来,看座分茶禀报道:“陈总管、大嬷嬷已经点好人,等着殿下和皇妃召见。”
楚延卿不急不缓抿茶盏,“……怎么是白水?”
他怎么不知道他这么穷了,正院连泡茶的茶叶都没有?
念浅安也不急不缓抿茶盏,“……小吴太医说的多喝热水。”
嘴里没滋味的楚延卿:“……哦。”
还以为成亲以后,他就不会再在念浅安这里喝到奇怪的东西了。
似乎在念浅安看来,他随她吃什么喝什么都理所当然,只能算同甘共苦,不能算谁迁就谁。
他和她之间,无论什么事仿佛都不值得大惊小怪。
换成陈宝,指定又要为他不平替他委屈。
楚延卿无声勾唇,喝干茶盏拈着汗巾给念浅安擦脸,“那就听吴正宣的,多喝热水少乱跑。”
他不想天气热成狗,只想小吴太医说得对,消个食出一脸汗,确实不是好现象。
擦汗的动作仔细而温柔,声音也跟着柔和下来,“让他们进来吧。”
李菲雪当先进屋,见状不由抿嘴笑,落在后头的十然瞳仁微缩,只看一眼就慌忙低下头。
“姨娘请。”小豆青引着李菲雪走向跪垫,“姨娘请敬茶。”
念浅安自然不会让李菲雪真跪,脸清爽了笑容更清爽,不等李菲雪弯膝盖就一爪子扶住,“菲雪姐姐不必多礼。”
做戏做全套,茶还是要喝的,呡一口意思意思了事。
李菲雪嘴边笑意不变,道声谢斜坐绣墩,正式引荐四大宫女,“这几位皇妃早上见过了,平常负责服侍殿下的起居饮食,十然百然管起居、千然万然管饮食,另外十然还管着外院书房。”
此时她尊称皇妃不喊安妹妹,四大宫女不觉有异,忙行大礼认新主。
念浅安多看了十然一眼。
长相平平气质平平,身材倒是略夸张,胸很丰胯很宽,一看就很符合教引宫女的标准。
内务府果然人才济济,难为大嬷嬷能挑出十然来。
念浅安默默看一眼大嬷嬷,示意远山近水一人打赏俩儿,指着小豆青小豆花道:“以后你们就听小豆青和小豆花分派。她俩总管内院,远山近水一个管起居一个管饮食,你们先跟着打下手,将来或升或降全凭表现。”
她自觉很有新官上任的派头,并且很有新任主母的派头,该撸的原职直接撸,将服侍楚延卿的差事全部并入她名下。
她是皇妃,小豆青小豆花出身万寿宫,四大宫女深知哪个都没得争,忙接过打赏,唯有十然抬眼看上首,见楚延卿闲坐无话,只得低下视线带头谢赏。
心下不无苦涩。
李菲雪有绣墩坐,她却连磕头敬茶的资格都没有。
十然深深低头,默然退到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