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鱼:“…”
裴惊蛰,人才啊!
沈嘉鱼看见两个精致俊秀的美少年,表情也囧了,她怕晏归澜克制不住怒火,连忙对他道:“我才不喜欢他们,我喜欢你这样的!”
晏归澜表情这才和缓了些,无奈笑看她一眼,神情略显阴森地对来人道:“多谢裴世子美意,这些人我用不着,让他留着自己用吧。”
来人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干笑一声,也不敢辩解,忙带着人下去了。
沈嘉鱼满面感慨:“裴世子当真是…一言难尽。”在人家的地盘上还敢这般作死。
晏归澜瞥了她一眼:“他如何,与你何干?你对他倒是上心得紧。”
沈嘉鱼不满地鼓了鼓嘴:“你别胡说,难道你也怀疑我和裴惊蛰有什么?”他不过吃一场飞醋,闻言摸了摸她的耳珠:“自然没有,你只能和我有什么。”
沈嘉鱼说着,又郁闷道:“我爹昨日又给我来了封书信,问我现在有动静没。”她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肚皮:“我看不少新娘子刚进门就有身孕了的,我怎么两个多月了还没动静呢?不光是我爹,昨日祖母和父亲还念叨我来着。”
晏归澜还想让她多玩几年,因此每次行事都是掐着时候的,她能这么快有才奇怪呢。他不禁一笑:“许是缘法没到,再说你又不是很喜欢小孩。”在他看来她自己还是个孩子呢,何必把她逼的那么累?
沈嘉鱼还是郁郁:“府上的人催的紧…我有个姐妹比我还晚几天结婚呢,她现在都有喜信儿了。”她说着说着顿了下,下意识地往晏归澜…身下瞄了眼。
晏归澜:“…”
他一瞧她眼神就知道她又在想什么,本想劝她舒心,现在也把话咽了回去,强忍着把这小东西扔在床上弄到哭出声来的冲动,面无表情地起了身:“华蓥公主不是约你去枫湖泛舟吗?你还不走?”
沈嘉鱼这才想起来,忙一拍脑门:“我差点忘了,她也是奇人,还有五六天就快成亲了,居然跟没事人似的。”她一边跟晏归澜念叨,一边起身收拾停当,扶着琢玉的手出了门。
她本来对泛舟的兴致颇高,等瞧见来人的时候热情就消退了一半——华蓥居然把晏瑶洲和晏星流也请来了。她蹙眉道:“你和二郎君成亲前不好这样见面的吧?而且晏瑶洲…你怎么把她也叫来了?这不是诚心败兴吗?”
晏星流似有所觉察,看也没看自己的未婚妻,目光却落在沈嘉鱼身上,他本想看一眼就移开,却不由深陷进去,情不自禁地用目光勾画着她的眉眼。
两人都不曾觉察,华蓥满脸晦气:“枫湖又不是我家开的,她就是想来这里划船,我有什么办法?”她看了眼晏星流,神色并无新嫁娘的娇羞,眉间淡淡的:“晏星流是来护送妹妹的,我就更说不得了。”
沈嘉鱼只好转了话头,左右看了眼:“皇长子呢?怎么不见他来?”
华蓥撇了撇嘴,嫌弃道:“我哪里敢让他在水边玩,到时候出了事儿还不是我的差错,所以让下人带着他去湖边的杂耍店逛逛。”
沈嘉鱼笑了,华蓥就是嘴上说话不好听,其实心肠还是软的。
两人正在湖心亭里闲话,那边晏瑶洲已经走了过来,华蓥懒得理晏瑶洲,转向沈嘉鱼:“要不要去划船?”
沈嘉鱼摇了摇头:“你自去吧,湖上有点冷,我的披风还没送来。”
华蓥根本不想搭理晏瑶洲,路过她身边的时候也没有打声招呼,扶着侍女的手径直往船边儿走,晏瑶洲见她这般不给脸,脸色沉了沉,眼睛一转又瞄上了沈嘉鱼,她仿佛忘了上回被泼了一身酒的不快似的,冲沈嘉鱼嘟嘴娇笑:“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怎么长嫂和公主出来玩也不叫我?”
沈嘉鱼更是懒洋洋:“忘了。”
晏瑶洲给噎了一下,转头看了眼对面瞧上站着的晏星流,见他只凝眸瞧着沈嘉鱼,她心下更是愤愤,眼睛一转,笑吟吟地道:“话说回来,长嫂和公主的性子还真有些像呢,难怪能这般投契。”她恨亲哥不争气,更恨沈嘉鱼狐媚,嫁了人了还能想法迷惑男人!
她说完掩嘴一笑:“只可惜公主的手段比嫂嫂差多了,早认识长兄两年,还是没能得他青眼。”
沈嘉鱼又喝了清茶润了润喉咙:“话不能乱说,四娘子,你若是再胡言乱语,别怪我代行母职,请出家法了。”
晏瑶洲又瞟了眼晏星流,心下冷哼了声:“长嫂自己敢做下那些事还怕人说?!你不但让我长兄不顾家中长辈反对把你娶进家门,还把我二哥迷的也神魂颠倒的,长嫂的狐媚手段当真了得啊!”
晏瑶洲见沈嘉鱼不言语,正要再刺这个狐狸精几句,她还没来得及张口,脸上就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沈嘉鱼甩了甩抽人抽的生疼的手:“公主有什么反应我不知道,不过你现在知道你再污言秽语,我会有什么反应了吧?”
华蓥对她动手也就罢了,她没想到一个庶族出身的长嫂也敢动手,她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尖叫了声,扬起巴掌就要还手,沈嘉鱼对付她还是绰绰有余,轻松把她两手反剪到身后:“四娘子是想去湖里洗个澡?”
晏瑶洲吓得身子一哆嗦,沈嘉鱼懒得跟她废话,把她重重一推,推到亭外的两个侍女身上:“四娘子扭了脚,你们带她回去歇着吧。”
两个侍女不敢违拗主母的意思,把尖叫暴怒的晏瑶洲扶出了湖心亭,沈嘉鱼在江南道这些日子过的颇是憋气,现在终于扬眉吐气了一把,得意洋洋地又吃了块糕点。
晏瑶洲自然不肯平白挨打,捂着脸甩开婢女去找晏星流告状,她神色愤恨,捂着脸向亭中不住指点、晏星流抬眸往湖心亭瞧了眼,脸色不见怒色,眼底竟带了丝丝笑意。
等沈嘉鱼发现的时候晏星流已经往湖心亭这边走来,她还以为他是帮来亲妹出气的,晏星流她可打不过,她犹豫了一下,虽然有点怂,但还是放下湖心亭四面用来遮风的竹帘,又闭上眼睛,靠在红木栏杆上假装小憩起来。
晏星流慢慢走进了湖心亭里,瞧她闭眼假寐,脸上难得显出笑模样,他低声唤道:“表妹?”他又淡然道:“放心,我来寻你不是为了给晏瑶洲出头。”
沈嘉鱼心说信你才有鬼,她并不喜欢他这个称呼,在她心里,只有晏归澜才能这样叫她,她只牢牢合上眼假装没听见。
晏星流也不戳破她,他略微离近了几步,目光近乎放肆地把她周身打量了个遍,尤其在小腹处多停留了会儿,确定她暂时没有怀上晏归澜的孩子,这才收回目光。
他慢慢道:“那日听说你险些被裴惊蛰劫走,我很是震惊,本来已经带了人去找你,可是走到半道上才听说长兄已经救下了你。”
他嘲弄笑笑,淡淡道:“长兄什么事都能抢在我前头,大概这便是嫡长子的天运命数吧。”
沈嘉鱼听不得他这样讽刺晏归澜,犹豫着要不要睁眼驳斥,手指下意识地动了动。
晏星流瞧见这一幕,不知不觉倾身欺近了,俯下身子看着她的两弯长睫,神色怅惘:“娶华蓥公主,并非我所愿,不过是吃了长兄算计,这才不得不跟她成婚。”
他轻叹了声,伸手覆在沈嘉鱼手背上:“这些日子我常常想,若是我先于兄长认识你,那你我又会如何?“
沈嘉鱼这回是真的忍不了了,她猛地睁开眼,一把抽回手,面无表情地怼她:“不会如何,你所谓的心意,不过是想跟世子争个高下罢了,哪怕你我先一步认识,没有世子在,你连看都不会多看我一眼。”
晏星流蹙起眉,她撇了撇嘴,哼哼两声:“我有时候都怀疑你是不是暗恋我们家世子,说着对我有意思,其实是想抢走世子注意什么的。”
晏星流:“…”
沈嘉鱼起身道:“二郎君要是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她想了想又补了句:“什么算计不算计我不知道,公主为人爽朗正直,二郎君跟她好好过,以后还是有福享的。”
晏星流握住她的手臂:“等等。”他把她拉到自己身边,低下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并不是…”
沈嘉鱼见他离自己这样近,忍无可忍地又甩了一巴掌过去:“二郎君自重。”
可惜晏星流身手比晏瑶洲强得多,偏头轻松躲开,反而把她拉的更近,几乎搂在自己怀里:“别走。”
沈嘉鱼已然怒了,可惜晏星流力气极大,根本不是她能挣脱的。湖心亭附近四下无人,且四面都有竹帘子遮挡,外面根本瞧不见亭里,她正要喊人,外面就传来一道声音:“老二,你知道对长嫂不敬是什么罪名?”
晏归澜撩起竹帘走了进来,一手手臂上还搭了件鹅黄色的披风,夏日灿烂也暖不了他冷沉的神色:“浸猪笼。”
晏星流看见他,下意识地松了松手,沈嘉鱼这才得以脱身,匆匆跑到晏归澜身后待着。
他一手揽着她的肩,瞧她神色惶惶,弯腰亲了亲她安抚。晏星流瞧见两人亲密,脸色像刮满了寒霜:“想把我浸猪笼?那就看长兄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晏归澜把鹅黄色绣月桂的披风抖开,给她严严实实地穿在身上,这才漠然笑了笑:“你我好久没有比武了,现在可要试试?”看来还是教训的不够。
晏星流一言不发地先出了湖心亭:“去演武场。”
两人说着说着就要打起来,沈嘉鱼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她反应过来了才匆匆跟上:“你们…真的要打?”
晏归澜冲她一笑:“别急,很快就完了。”晏星流听他这样说,神色更为漠然。
枫湖是沈家别院蓄的一处湖泊,枫湖边上就有处演武的地方,华蓥也不知道兄弟俩怎么就突然要打起来,她劝了劝也拦不住,只得和沈嘉鱼在演武场边儿上站了,备好金疮药候着。
晏归澜用的是一柄三尺青峰,晏星流用的却是一杆七尺长枪,俗话说一寸长一寸强,沈嘉鱼看了都替晏归澜捏了把汗,恨不得上前帮他换个长点的兵器。
华蓥在一边瞧得很是迷惑:“他们俩怎么好端端地要比武?“
两人打起来的原因多多少少跟沈嘉鱼有关,她也不好跟华蓥说,只得尴尬笑笑:“想比就比,这谁能知道?”
两人才说了一句,场上的兄弟俩已经动起了手,俗话说剑走轻灵,但用在晏归澜手里却不然,他每一招都含着雷霆万钧之势,身形矫若游龙,剑影如江海清光。
晏星流的长枪虽长,竟也难以招架,开始的时候尚能还击,到后来渐渐疲于招架,最后连招架都有些勉强,身上已多了好几道剑伤。
沈嘉鱼和华蓥蹙眉瞧的形势正紧,皇长子不知从何处冒出来,走到演武场冲两人喊道:“世子和都护别打了,父皇传了圣旨下来,还请两位接旨!”
他这句喊的太过突兀,演武场中的两人一时收手不及,皇长子被劲风刮倒在地,扑腾着滚了几滚,疼的倒抽了口气。
幸好晏归澜及时住了手,他手里的长剑已稳稳压在晏星流胸口,只要再进一步就能要了他的命。
晏星流脸上都多了几道伤口,他拄着长枪,半跪在地上喘息连连,晏归澜淡淡撂下一句:“人要学会知天命,才不会死的那么快。”
晏星流眼底掠过阴霾,晏归澜已经转过身,冲着皇长子欠了欠身:“臣接旨。”
皇长子方才已经滚了一身的土,被华蓥和沈嘉鱼扶着才站起来,咬着小牙:“父皇口谕,要任命李洪荣为副都护,帮助晏大都督协理江南道。”他倒是没云里雾里地念圣旨,直接一口大白话说出来了,他顿了下又道:“任命的圣旨和官印不日就要送到,李洪荣大人过几日也会起身赶往江南道,届时还请大都督去接待一二。”
江南道算是晏家的藩地了,皇上这般明目张胆地派人来管理,连沈嘉鱼都听出不对了,而且更奇怪的是,这么坑人的旨意皇上居然让皇长子来传,不怕晏家对这位皇长子不利吗?
晏星流看着晏归澜冷笑了声,后者嘲弄地勾了勾唇:“是。”
皇长子方才重重跌了一跤,此时双腿颤颤,站都站不稳的样子,沈嘉鱼再怎么讨厌皇上,也不会为难一个小少年,她宽慰看了眼晏归澜,又取了方才备下的金疮药,把皇长子扶到屋里:“殿下摔到哪儿了?”
皇长子又看了她一眼,还是那种似曾相识的神情,他低声道:“膝盖。”
沈嘉鱼本来想让下人给他上药,无奈伺候皇子的下人都不知道跑到哪儿了,她只得道:“那劳烦殿下把裤腿挽起来,我帮殿下上点药。”
皇长子似乎有些害羞,愣了好一会儿,这才慢慢卷起裤腿,低声道:“多谢沈夫人。”
因着皇上的关系,沈嘉鱼对他实在生不出好感,无非也是尽待客之道,她敷衍笑笑,倒出药粉来洒在皇长子伤处上,等她抬起头来的时候,就见皇长子又用这种奇特的神情看着她。
沈嘉鱼给看的实在别扭,忍不住问道:“殿下,有句话我一直想问您,我原来见过您吗?”
皇长子眨了眨眼,忙轻轻摇头:“没有。”他顿了下,犹豫看了眼沈嘉鱼,低声道:“不过我见过一位女郎,她和夫人生的很是相似,我原来出宫去京郊的时候不慎遇险,那位女郎帮了我许多。”
沈嘉鱼有点好奇:“是么?那位女郎多大?”
皇长子回想一二:“约莫三十三四。”
沈嘉鱼笑道:“殿下见的可能是我的姨母,小郑夫人。”她除了和母亲生的像之外,最像的就是姨母了。
皇长子肯定摇头:“不是小郑夫人。”
沈嘉鱼就想不出来了,随口道:“天下相似者甚多,殿下可能就碰巧遇上了吧。”
皇长子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沈嘉鱼已经收拾好药瓶起身了。
晏归澜就在外面等着她,似笑非笑看了眼她手里的金疮药:“夫人好心。”
泛舟没泛成,倒扯出一堆烦心事来,沈嘉鱼不高兴地拉着他往外走:“我这不是怕皇长子出了什么事,皇上又找你的茬,你还讽刺我?”
晏归澜笑看她一眼:“皇长子自有分寸,岂能让自己出事?”
沈嘉鱼没听明白,迷惑地看了他一眼:“你说皇上也奇怪了,干嘛要皇长子来宣读这道圣旨啊?皇上不是有意立他为太子吗,何必让他干这般涉险又得罪人的差事?”
晏归澜轻轻一嗤:“太子?”他一笑:“太子自古以来都是夺嫡的靶子,皇上若真有意立他为太子,自然该把人搁在京城好好护着,又何必把他千里迢迢派到江南我眼皮子底下来?”
沈嘉鱼愣了会儿,这才有点明白了:“你是说…皇上故意放出太子的风声,为的是让你们把皇长子作为靶子?”
晏归澜赞许地刮了刮她的鼻尖:“一来可以转移诸人对皇位的视线,二来倘若我们一时冲动对皇长子下手,皇上更能拿捏我们的把把柄。今日圣旨就是例子,皇上想把不快引到皇长子身上。”
沈嘉鱼目瞪口呆:“那可是亲儿子啊。”她连连咋舌:“难怪皇长子性子这般怯弱,连身边的下人都敢瞧不起他,这也太毒了吧。”
晏归澜悠然道:“倒也未必,人若是真的怯弱,反而不会轻易示与人,怯弱之人面色总会装出一副强硬样子,皇长子身处虎穴,难道连装一装都不会吗?”
沈嘉鱼理了会儿,脑子才跟上他的说法:“你的意思是皇长子故意示弱,好让你们瞧出他的破绽,知道他也是被逼出来当的靶子?”
她总算是想通透了,呆若木鸡地看着晏归澜,忽然深深叹了口气:“你们这脑子都是怎么长的?”她还以为皇长子天真纯良,闹半天她才是最傻的那个。
晏归澜忍俊不禁,摸了把这小傻子的脸:“这些手段见得多了,自然也就知道是怎么回事。”皇长子求的无非是自保,他无事自不会刁难他。
他顿了下,又淡淡道:“老二下回再纠缠你,你直接派人唤我,他是个蹬鼻子上脸,一段时间不敲打他,他就要作妖生事了。”
沈嘉鱼这才想到晏星流,啧啧道:“你老实告诉我,你弟是不是暗恋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