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大仙这情况比想象还要严重。
解铃还须系铃人。
还得先弄清楚上辈子是怎么回事。
但他现在禁言,这一天十个字的吐,何年何月?
厨房外的干柴昨晚受了潮,烧起来烟雾缭绕,顾匆匆一边拿伞子扇火一边等吴时弦。
好在吴时弦比想象聪敏,过了一会,顶着呛人的烟雾进来了。
“匆匆,你做什么好吃的?”
顾匆匆左右看了一眼,又给那火加了柴,这才悄悄拉吴时弦到后面。
“小吴特助,这大仙怎么……怪怪的?”
“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吴时弦追忆道,“昨晚你都不知道我多担心你。”
“嗯,你担心到叫你家大仙给我一个痛快,还最好捏头。”
“我那不也是为你好吗?”吴时弦呵呵,“放心放心,一般我们都是不能杀生的,杀生有违天道,会被雷劈的。所以一般不是惹急了,我们都讲道理。”
“但是现在这样也太渗人了。”顾匆匆道,“你有没有看到刚刚,大仙一直看着我。”
“看你,喜欢你呗。”吴时弦嘿嘿,“说不定老大回到过去,看到真~相,最后发现你才是他的真爱,至此拨开月明见青天……”
“我没说笑。”
“我也没有。”吴时弦突然正色了一把,“我跟着老大也几百年了。几百年了,我连之前有多少女伴都数不清了,我老大可还是冰清玉洁,以前我还担心来着,毕竟你也知道我和吴端,长得吧,也挺不错的……不过,遇到你后,我就彻底放心了,匆匆啊,你是好姑娘,我看老大这回也是认真的,我觉得,你和我老大挺配的,如果将来,你们再生几个孩子,多好……”他思维越来越发散。
顾匆匆心头越来越毛辣辣。
要知道真~相,但是现在看来,最好神不知鬼不觉知道。
自然是不能去找刘月牙,要把脸皮借给她这实在太不划算。
不过,倒还有另外一个办法。
早饭很快做好。
她懒得管围在锅边端着大碗的吴时弦,等做好先送了一碗去给奶奶,然后趁着奶奶不注意,偷偷将她枕头旁的药瓶取了来。
前两年奶奶胃痛常常睡不着,后来找了一个远房亲戚买了些药,其中便有这特效安眠药。
一片,不到十分钟就睡了。
她偷偷将药粉碾碎放进了碗里。
然后又在里面加了好些炒好的碎肉末和猪油、细盐,这些闻起来香香的,没有一点药味。
反正蛇是没有味觉的。
然后将白粥送到了厉承泽那边:“大仙,吃点东西吧,吃了休息,免得胃痛。”
她笑呵呵将白粥送上。
厉承泽看了她一眼,端起碗便喝了下去。
一碗粥见底。
顾匆匆将碗收好,慢吞吞回到厨房洗碗,半锅饭都被吴时弦吃完了。
厨房的烟不知道何时没有了,旁边的干柴也变得又干又脆,像摆好的干脆虾条。
顾匆匆看了眼天气,远处的山上还有薄薄的雾气,看来这吴时弦还知道吃人家嘴软,帮她弄干了木柴啊。
洗完碗,今天的水温也格外合适。她擦干手,奶奶早溜达出去听消息了。
时间差不多十五分钟,正好。
顾匆匆放轻了脚步,小心翼翼走到厉承泽房间。
果然他已趴在桌上睡着了。
这药果然霸道,听说牛吃上十片都扛不住,她这回加了二十片,怎么的,也十拿九稳。
这么做只有一个目的。
当日从山庄下山时候厉承泽送她回学校,在商场那个吻,在那个吻里她看到的那些片段回忆。
那时候,他说:“很多人都说,我们是睚眦必报的动物。”
这样的动物,任何的记忆都格外深刻。
顾匆匆走到厉承泽旁边,他是趴下的。
“大仙?”
“厉总?”
“厉承泽?”
“小厉子?”
真睡了。
就是姿势不方便。
她在身上搓了搓手,将手捂热,然后伸出手,一手扣住他的头,一手捧住他下巴,想要将他头微微侧一下。
该死,头很重。
她再上前一步,这回借用了手肘和胳膊的力量终于将他的头侧了些许过来。
生得……正好看。
她愣了一瞬。先干正事。
先伸手擦了擦他的唇。
她轻声咳嗽了一下,给自己打气。
又不是没亲过,麻溜的。
然后低下头,缓缓靠近,屏住了呼吸,闻到了他身上的冷香,她心跳开始加快,然后闭上了眼睛。
终于触到了他的唇角。
微凉的雪糕一样冰凉的唇。
好像没有什么感觉,她收敛心神,难道是因为和上次不太一样?
亲都亲了,做大事不拘小节。
她一咬牙,伸出丁香小~舌,触到了他的唇。
那一瞬间,顾匆匆只觉身体仿佛突然一瞬间电流涌过。
而她看不见的地方,地上的双足,已变成了鳞鳞龙尾,温柔而又小心围着她,却又小心翼翼不敢靠近,就怕惊醒一个易碎的梦。
~*
她看见了一片苍茫的雪山。
顾晴娘跪在一片荒芜的松林前。
前面是一炷香,手里握着两支红蜡。
滚热的蜡油缓缓顺着红烛流下,堆积在她虎口,顺着蔓延进了手心。
也不知道她跪了多久。
松林没有动静。
“贺大仙,你再不出来,我真的要死了。”她虚弱的说,“我还不想死啊,我上有八十祖父,四十老父老母,而且尚未婚嫁,我帮你把那小蛇妖骗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而不远处,一直跟着顾晴娘的黑色身影闻言微微震了一下,然后转身踉踉跄跄离去。
松林依旧没有动静。
顾晴娘又咳嗽了两声:“贺大仙,我给你立长生牌位,每日一炷香,这香还是你给的,你答应过,不能见死不救啊。贺大师,天问大师。”
一阵风吹来,她前面的香熄灭了。
然后松林雾凇落下,一个身影缓缓走出。
“你怎么会中毒?”
顾晴娘一脸叹息痛心:“我这都是好心没好报啊,看你们大战结束,那小蛇妖掉到了悬崖,我本想到底相识一场,它那些内丹蛇胆什么的浪费也就浪费了,便下去寻,没想到,这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我还没拿刀呢,这小蛇妖就咬了我一口。”她说着,一手去扯自己胸前的衣襟,隐隐可见红色的血洞,“喏,你看。”
青衣修士一挥手,她手上靠近脸颊的红烛熄灭了,然后他别开了头。
顾晴娘看着他,慢慢拉肩上的衣襟:“可恨这小蛇妖中了大师的毒剑,这血里也有毒,这不——”她艰难站起来,“大仙,大师,贺大哥,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贺天问只是沉默,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剑的毒……”他神色有些复杂,带着一丝难见的恍惚。
顾晴娘道:“所谓除魔卫道,用点手段也是寻常。这点,我理解,理解。反正这小蛇妖都要死,你不杀他,落到那大师傅手里,还不活剥了。只是贺大哥,你不能误伤啊。”
贺天问道:“他……可死了?”
顾晴娘眨眨眼睛,风吹得她衣衫飘舞,她答:“死了。死的透透的。只是可惜,一死,就渐渐化为一摊血水,除了点骨头,什么也没有了。”
贺天问闭目,几乎微不可闻叹息一声,然后睁开眼睛。
“如此,也好。”
他背过身。伸手扔出一颗金丹。
“吃了它。”
顾晴娘扔掉蜡烛,一手抓~住,握在手心。
“现在吃了它。”贺天问道,“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知道。知道。”顾晴娘雪白的脸上两个脸颊被风吹得如同红苹果,一口将手上的东西吞到肚子里,咽了口口水,“大仙上次就说了,你师父不喜欢你和我们结交,你是要飞到天上的仙,我们是地上飞的野鸭子,不同路,我懂的。”
贺天问在风雪中沉默走向松林,结~界之外,什么也看不见了。
她在外面站了一会。
然后转过身,走了。地上的红烛和香,都渐渐被雪掩埋,再无一点痕迹。
昆仑的雪,每年十月开始,渐冬渐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