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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4章 他是个好人
争鸣且要下午才回来,姑嫂二人来玉衡轩看平珒的功课,赶着饭前的时辰,扶意给平珒讲了两页书。
待怀枫和嫣然被送来,平珒领着小侄儿背诗,扶意单独教嫣然书房里的规矩。
嫣然到底还小,坐不住,总想往哥哥那儿去,韵之没有耐心,见小侄女不听话就凶她,娇滴滴的小娃娃哪里经得住吓唬,这一哭没停了。
扶意只能抱着小宝贝去院子里转转,不多时怀枫背完书,恭恭敬敬地来向婶婶告辞,顺便领走他的小妹妹。
嫣然拽着哥哥的手说:“哥哥,我哭了。”
怀枫自己还奶声奶气的,但已经知道对妹妹说:“不要哭,哥哥在。”
两个小家伙,手牵手,由奶娘丫鬟们一路护着往外走,扶意笑眯眯地看着,韵之走上来说:“可怜你没有兄弟姐妹,看两个娃娃都羡慕,别看他们现在好,平日里没少打架。“
扶意笑道:“是寂寞了些,可我得到了爹娘的全部,也是你体会不来的。”
韵之想了想:“若是我爹娘这样的,可千万别让我是独生的,那不惨绝了?”
扶意叹道:“可初霞这般无依无靠的,又该如何是好?”
韵之不爱提爹娘的事,便问:“官司怎么样,两家的吃相都不好吧。”
扶意命丫鬟们把她和二姑娘的饭菜送到这里来,拉着韵之进门说:“代宰相府出面的,是闵家大公子,他态度坚决,绝不姑息,一定要解除婚约。金夫人泼妇骂街般,大闹公堂,他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就请府尹大人判定,证据是否属实,然后一条一条照着大齐律法来辩,最后为初霞争取了当堂解除婚约,容不得金家再闹。”
韵之听得畅快极了,一时都忘了闵延仕曾在她心上,也忘了他们共同背负了人命,一拍桌子说:“他可真是好样的。”
之后见扶意含笑望着她,才想起自己心中那点小情愫,才想起他们经历了多可怕的事。
她始终没说,那一晚闵延仕为何激愤杀人,她猜想那是闵延仕内心的弱处,她不愿让任何人知道真相。
而扶意和祝镕有过商量,说好了只要韵之不提,他们就不再追问,横竖金浩天已经死了,比起让韵之受辱,扶意宁愿那畜生死上一百回。
扶意说:“方才在奶奶跟前,二婶婶三婶婶都夸赞他,我想这件事传出去后,京城第一贵公子的名声,又要添上几分光彩。”
韵之说:“老相爷不是一直在为他筹谋亲事,京城里的姑娘也就这些了,他们是看不上还是怎么,为何迟迟拖着没动静?”
扶意摇头:“这就是他们家的事了。”一面说着,观察韵之眼中的神情,索性敞开了问:“韵儿,难道你想过……”
韵之被说中心事,忙捂着扶意的嘴:“都是八百年前的事了,我早就不想,你不要胡说。”
“我不说,你别生气。”扶意道,“我也没对你哥哥提起过。”
韵之放松了几分,轻声念:“但他是个好人。”
她想起那一晚京城的夜景,脸上有了笑容:“几时叫哥哥再带你去围场,原来那里地势很高,可以俯瞰京城,夜里的京城美极了,我才知道,京城是如此繁华。”
此时下人们送来饭菜,另有人跟进来说:“宰相府的大夫人来了。”
扶意和韵之互看一眼,扶意问:“要我过去吗?”
下人应道:“老太太说,让您随时候着,备不住闵府大夫人要见您。”
姑嫂俩坐下,扶意怕立时要见人不敢动筷子,只捧了茶缓缓喝几口,韵之嘀咕着:“她难道来兴师问罪的,要把初霞带回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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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5章 我一口回绝了
扶意心想,以宰相府之前的态度来看,若是要接初霞回去,断然用不上当家主母来出面,若是兴师问罪,闵家大夫人又绝不够资格来直面老太太。
她干坐着等了半天,韵之不急不缓地吃完了饭菜,命下人再做新的送来,心疼扶意连饭都不敢吃。
扶意说:“再做多浪费,我随便吃几口就行。”
被韵之拦下说:“胡闹,你是什么身份,怎么能吃冷饭冷菜。”
扶意知道那样不体面,只能吩咐:“要他们等着迟些再做,我不定几时吃,放着又浪费了。”
韵之劝她:“家里并没有浪费奢侈、胡乱挥霍的规矩,从小我们这些孩子若糟蹋粮食,是要挨重罚的。可是长大后,一码归一码,今天你吃几口冷饭冷菜,往后那些下人就知道,怠慢你也不要紧,等你再想管一管,就得罪人了。”
说罢嘀咕起祖母跟前的事,喊来绯彤:“内院怎么没个人来传话?她可别耽误了奶奶用午膳,你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绯彤去了很快就回来,说是二夫人和大少夫人也在,但是关着门不知说什么事,没几个下人在跟前。
“你猜是什么事?”韵之坐立不安,可她自己也不明白心里乱的什么。
“猜不到。”扶意拉着她坐下,“早晚会知道的,你歇一歇,叫我也歇一歇,妹妹们就快来上课了。”
韵之问:“每天从早忙到晚,你累不累?”
扶意摇头:“教书怎么会累,应付不完的人情,还有在公公婆婆跟前听训,才累得慌。”
韵之托着腮帮子,见扶意饭也没吃,就要准备下午的课,叹道:“那时候,我总想着,怎么才能把你留在家里,现在才知道,你真留下来,我们连说话的时间都少。”
扶意笑:“你来找我就是了,怎么就不能见面呢?”
韵之一脸坏笑:“夜里能找你吗?我上清秋阁来找你成吗?怕是要坏了祝镕的好事。”
扶意拿出嫂嫂的架子来嗔道:“姑娘家家,不许胡说八道。”
韵之啧啧:“你不久前也还是姑娘家家呢,一嫁人,就变得一样可恶了,还管教我。”
“你没大没小,做嫂嫂的自然能管教你,你说谁可恶?”门前忽然传来老太太的声音,像是跟在绯彤之后没多久就过来的,进门也不带个动静。
二人赶紧起身,搀扶老祖母进屋,老太太将书房打量了一番:“像个样子,可我看最该学规矩的,是这丫头。”
韵之搀扶祖母坐下,笑道:“闵家大夫人这个时辰来,耽误您吃饭了吧,您吃过了吗?扶意还没吃,不如和她一起用?”
老太太招呼孙女和孙媳妇都坐下,吩咐下人传话,让几位姑娘迟半个时辰再来上学,只要了一碗热热的茶。
“我娘和大嫂嫂都回去了?”韵之问,“闵夫人是为了初霞来吗?”
老太太看了看两个孩子,开门见山地说:“这事儿咱们先私下说,闵家的意思也是,倘若谈不拢,就不要张扬出来,彼此脸上都没面子。”
扶意心里一咯噔,猜到了几分,老祖母果然道:“闵夫人为她的儿子来提亲,想求我们家将韵之许配给他们闵家的长房嫡孙。”
宰相府的长房嫡孙是闵延仕无疑,韵之一下没反应过来求娶的是她自己,还在想“韵之”是谁,一脸好奇地看向祖母,直到祖母和扶意都看着她,她才猛地意识到,“韵之”就是她自己。
“怎么可能……”韵之不可思议地笑起来,“当初大哥求婚配,爹娘是要他们家嫡女的,结果谈不拢,才送来大嫂嫂,自然大嫂嫂比闵初霖强千万倍,可是……”
老太太郑重地说:“方才你母亲和初雪都在,她们也听得明明白白,你母亲不敢擅自做主,要和你爹回来商量,至于我……”
扶意忙问:“奶奶,您怎么看?”
老太太说:“我一口回绝了。”
扶意慌忙看向韵之,可她似乎没听见,眼神空洞洞的,大姑娘还发懵呢。
“韵儿。”扶意推了推妹妹,“奶奶说的话,你听见了吗?”
韵之茫然地看向祖母和嫂嫂,显然方才半个字都没听见。
老太太再道:“宰相府人口多,关系乱,更要紧的是,心眼也不好。嫁出来的姑娘,个个儿命苦,我怎么好把自己的孙女,再嫁进去。”
扶意深知韵之的心思,在祖母跟前怯怯地说:“可是闵家长孙本身人品好、样貌好,这次的事也看得出来,是个顶顶有担当的人。”
老太太看着扶意,问:“孩子,你在公爹婆婆跟前,日子可还好?”
扶意忙低下了头,不敢说话。
老太太说:“难道我镕儿不好?”
祖母的意思很明白,闵延仕和祝镕一样好,可闵延仕有更糟糕的双亲,韵之嫁过去,即便仗着娘家不会轻易受欺负,可为什么要明知那不是一户好人家,还要把孩子送去。
“韵儿,我来不是和你商量的。”老太太说,“只是告诉你一声,好在心里有个底。你娘虽然不敢做主,可我看得出来,她是千百个乐意,你爹估摸着也差不多,到时候他们与我争辩,就会拿你来说事儿,要问你的意思,你记着,不能答应这门婚事。”
韵之僵硬地点了点头,却不是答应祖母,更不是顺从祖母,只是下意识地点头,她现在脑子还发懵。
“我走了,韵儿好好想想,之后怎么应付你爹娘。”老太太说着便要起身,韵之发呆一动不动,扶意小心地搀扶,跟着到了门外。
“回去吧,陪她说说话。”老太太说,“今日姑娘们的课免了也不妨事。”
扶意索性把心一横,问祖母:“奶奶,您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能、能告诉我吗?”
老太太反问:“你想听什么?”
扶意抿着唇,是韵之对闵延仕心有所属呢,还是韵之亲眼目睹了闵延仕杀金浩天……她一时都不敢开口。
老太太一脸严肃:“不论什么,你想想自己的处境,看看初雪和初霞过去过的什么日子,你舍得将心爱的妹妹,嫁去虎穴狼窝?”
“是。”扶意低下了头。
将祖母送到院门外,扶意便命香橼去传话,停了今日姑娘们的课,她再返回屋子里,见韵之还呆着。
“韵儿?”扶意在她眼前挥了挥手,“你怎么样?”
“我没做梦把?”韵之的眼神晃了晃,“扶意,我醒着吗?”
扶意坐下来,将韵之搂在怀里:“你是不是在想,闵家知道金浩天的命案,才会来娶你,好将两家的利益捆绑在一起,就不怕我们家捉了他们的把柄。”
“是这样的,对不对?”韵之苦笑,“我就知道,一定是这样。”
扶意很想安慰妹妹,说万一是闵延仕与她经历种种后,动了心,可她说不出口,若没有,韵之只会更受伤害。
“你们今天见面,他什么都没说吗?”韵之问。
“没能好好说几句话,不过是寒暄点头的客气。”扶意说,“也不能怪他不提。”
“是啊,兴许他根本不知道。”韵之说,“长辈们做主的事,未必与他商量。”
扶意好生问道:“虽然奶奶已经回绝了,但看这架势,闵府没有放弃,不然奶奶也不必来叮嘱我们。韵儿,你心里怎么想?”
韵之伏在扶意的怀里,拼命摇头说:“我不知道,扶意,为什么会这样……”
东苑里,二夫人在厅堂来来回回走了无数次,梅姨娘来问候,周妈妈也是一脸茫然,带着她退下了。
她们见少夫人端茶来,刚要询问,初雪一脸慌张地避开,径直进门去。
“传消息了吗?”厅堂里,二夫人见了儿媳就问,“找你爹和平珞回来了吗?”
“传出去了,您别急。”初雪放下茶,“娘,您喝口水。”
“喝什么水,这老太太真是,竟然当面就回绝,也太不把你爹和我放在眼里。”二夫人说,“这可是天大的好事,京城里多少人家想把女儿许配给你弟弟,老太太竟然还看不上,可她不是连皇子都看不上吗?”
“娘,您小点声儿。”初雪劝道,“媳妇说句心里话,祖母看不上,也有她的道理,明年我家爷爷退下来,往后的事儿可就不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