韵之在扶意耳边低语:“我刚才被骂得狗血淋头……”
而扶意几乎同时向姐姐解释:“韵之那么做的时候,我还没来,就是因为这事儿,我才被奶奶从纪州接来京城教她,姐姐,这事儿和我不相干的。”
韵之气得冲她挤眉弄眼:“你说什么呢?”
涵之起身来,向她抬起手,韵之吓得一哆嗦,可姐姐只是扶一扶妹妹的发鬓簪花,理一理她的衣襟阔袖,满眼的不舍:“去吧,姐姐等你的好消息。”
二人向长姐告辞,规规矩矩地出门来,离开玉衡轩的大门,韵之回眸看了眼,见大姐姐没有跟出来,她才松了口气,扬手打了扶意一巴掌:“你坏死了,还跟我撇清关系。”
扶意揉着肩膀说:“你都打我两回了,我一定要告诉你哥哥。”
见扶意径直往前走,韵之才怕了,跟上来问:“你真生气了?扶意,要不你也打我两下?”
扶意停下脚步,心里一阵阵的难过与不舍涌上来,紧紧抿着唇,努力地让自己冷静。
“你怎么了?”韵之探过脑袋,“我打疼你了?我就拍了一下。”
“我舍不得你。”扶意开口,眼眶到底是湿润了,转身抱住了韵之,“其实我心里也盼着,奶奶能强硬到底,可是……”
反是韵之拍拍她的背,安抚她:“没事,你该为我高兴,我竟然可以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我竟然可以自己来选择夫婿。不就是闵家的人难缠些,我们家的人可也缠得你够呛,我可是公爵府的千金,他们家没人敢招惹我。”
此刻西苑宴席上,闵府老夫人和大儿媳妇来与祝家老太太说笑,不多久,户部尚书的夫人便来请安问候。
三夫人命人搬了凳子请她坐在一旁,尚书夫人坐定后,四下看了看,笑问:“老太太,今日来了半天,怎么不见二姑娘。”
老太太心里明白,闵家看来是找了闵延仕的上司来保媒,她们果然没有放弃。
她心里不是滋味,舍不得嫁孙女,可既然答应了韵之,就不能再反悔,总算闵延仕那孩子,品貌端正、心地善良,是个有作为有担当的年轻人,多少安慰一些。
尚书夫人笑道:“老太太,我年头上去庙里烧香,抽了一支上上签,大师为我解签,说是我今年之内保媒牵线的一桩姻缘,必得永世恩爱儿孙满堂。平日里我虽是个爱张罗的,可得了这么好的事儿,就不能瞎张罗。冷眼瞧了大半年,前日到宰相府送重阳糕,夫人与我一合计,我就知道,这神佛果然是有的。您看,这样好的孩子们等着婚嫁,就缺一个保媒的,我就来了。”
三夫人不知其中的缘故,也不知婆婆和闵家人各怀心事,只有她大大咧咧地笑着:“嫂夫人您这话说的,跟街口说书的似的,您也太能编了。”
尚书夫人道:“神佛的话,岂能瞎编,妹妹年轻罢了。”她起身来,走近两步道,“老太太,您看老相爷的长孙,品貌如何,与贵府二小姐,那可是天造地设的般配。”
闵家老夫人在一旁笑道:“我看中韵儿那孩子,也非一两天了,只是知道你舍不得,从也不敢提起啊。”
至于闵夫人,她实在说不出口是心非的话,索性闭紧嘴巴,单是撑着脸上的笑容,已是拼尽了全力。
另一边,二夫人伸长脖子看这里的光景,浑身坐不住,就想来听一耳朵,被身边的大夫人嗤笑:“你是嫁女儿的,不该稳重些?”
二夫人坐下,讪讪道:“我自然是不及嫂嫂。”
大夫人瞥了她一眼:“你若想这事儿能成,就别在母亲跟前多嘴,你说一句她就烦一句,别怪我没提醒你。”
一样的话,梅姨娘和丈夫也提醒过她,二夫人虽然不服气,但也不得不照着做,不然她此刻早就飞过去婆婆身边了。
她坐立不安,召唤了周妈妈上前:“去看看,韵之怎么还不来。”
因扶意动了心怀,眼泪沾湿妆容,不得不涂脂抹粉又耽搁了片刻功夫,待姑嫂二人来时,闵延仕已经站在长辈跟前。
扶意大方从容地上前来,韵之也答应过祖母和姐姐绝不在人前失礼,像往日一样,礼貌地喊了声:“闵家哥哥。”
三夫人急不可待地伸手挽着侄女笑道:“韵儿,大喜。”
老太太却出声制止了儿媳,命扶意将韵之带入席,而后对闵家老夫人说:“今日我孙儿满月,你这侄媳妇中年产子九死一生,咱们不要抢了她的风头,过几日我在院子里摆下酒席,专程请你们来再吃一回,有什么事,我们到那一天再细细地说。”
相爷夫人听这话,便知道事情成了七八分,吩咐孙儿:“延仕,还不给老太太磕头。”
老太太命芮嬷嬷去阻拦,和气地说:“和兄弟们吃酒去吧,镕儿今日不在家,可你姐夫在,怀枫和嫣然也惦记舅舅呢。”
闵延仕行礼退下,可就这么片刻功夫,两家要联姻的消息已经在席间传开。
他回到男宾所在之处,立刻被众人围拢,这些人还没弄清到底怎么回事,就怕一声恭喜说晚了。
一杯杯酒灌下肚,闵延仕来者不拒,直到平珞来阻拦,才为他挡开。
姐夫带着他到清静之处,开门见山地问:“你心里可愿意娶我家韵之,若是祖父之言,若是岳父岳母之命,你若拒绝,我不怪你,反之,才是委屈了我家韵儿。”
闵延仕心里一片凄凉,这件事谁都能说不,唯独他不能。
杀了金浩天后,他一直被梦魇困扰,好几次半夜想冲出家门去自首,可他到底不甘心,不甘心为了那么一个混账,毁了自己的一辈子。
“延仕,我要听实话。”平珞严肃地看着妻弟,“你到底怎么看韵之?”
“我想娶她。”闵延仕道,“姐夫,我会好好待韵之。”
女眷这一边,不如男宾那么热情放肆,并没有人来打扰韵之,但好好的一顿饭,心里藏着太多的事,韵之也好、扶意也好,还有老太太等等,谁都没吃出味儿来。
扶意避开众人后,吩咐香橼去找争鸣,命他给祝镕飞鸽传信,让他心里有个底。
香橼领命找来,一路往清秋阁走,半道上突然被人拽进一旁树丛里,香橼失声要尖叫,立刻就被捂住了嘴。
------------
第291章 内子给了零花钱
就在香橼吓得魂飞魄散时,耳边传来了翠珠的声音:“别怕,是我。”
确认香橼不会再喊叫,翠珠才松开她,带着她从另一边绕过来,指着清秋阁的侧门,便见王妈妈的手下,鬼鬼祟祟地出来,一溜烟儿地往兴华堂跑了。
“是大夫人的人?”香橼问。
“也是王妈妈的心腹。”翠珠说,“我在清秋阁后面扫落叶,看到她偷偷地来,里面有人接应她,可我没看清脸。”
香橼怒道:“看不清也不妨事,反正她们全都是大夫人的人。”
翠珠示意她小点声,两人藏到更隐蔽的地方,香橼见翠珠气色尚可,劝道:“少夫人不是叫你多养几天,你怎么出来干活了。”
翠珠苦笑:“我出来干活,园子里另有住处,清净自在。不然在我娘身边,成日里听她唉声叹气,我也烦得很。”
香橼说:“若有不舒服的,别忍着,身体要紧。”
翠珠很感激,不过眼下不是说这事儿的时候,她担心地问:“不知道她们要鼓捣什么,必然是冲着少夫人来的,你一定让少夫人小心,千万千万别上了王婆子的道。”
香橼恨道:“那个女人是自知时日不长了,垂死挣扎呢,大小姐要不是碍着小公子满月之喜,早就和她算账了,要了她的狗命都算便宜她的。”
翠珠说:“你别露在脸上,那里都是她的眼睛不是,小心一些。”
香橼答应:“多谢你了,你也要小心,与那男人合离的事,少夫人一直惦记着没忘呢,再等有一天合适,是要再把你调回去的。”
二人分开后,香橼找到了争鸣,命他给公子飞鸽传信。
待香橼在回到席上,难免气呼呼的,扶意听罢,不动声色,直到散席时,大房的人离去,她才看了眼王妈妈。
果然是心里有得意的事,全都露在脸上,搀扶着大夫人行走,如从前一样神气高傲。
扶意随三夫人送客,送走宰相府女眷时,莫名其妙遭了闵初霖的白眼。
说来,今日这姑娘倒是很消停,该是出门前被家人约束过,到这会儿才憋不住了。
扶意没有白白挨这一下白眼,不怒自威的气势,凌厉的目光,把闵初霖逼得败下阵来,仓促地跟着家人离去。
三夫人也看在眼里,挽着扶意往回走,一面说:“做得好,闵延仕那孩子虽然极好,可那家人我也不喜欢,正担心韵之过去受委屈呢,你看闵初霖那丫头,讨人厌极了。”
扶意没多说什么,可心里明白,从前隐忍谦让,只是懒得和这种人打交道,但往后不能再退让,就该让她们明明白白的知道,祝韵之背后的底气有多强大,而扶意也是其中之一。
“今日辛苦你了,过几日婶婶再来谢你。”三夫人对扶意说,“赶紧回去歇着,保重身体,早早给我们珍儿添个小侄子才好。”
扶意道:“婶婶这样欺负人,往后我可不过来了。”
三夫人笑着说:“你得来,多多的来,等你有了弟妹,婶婶还指望你能教导她,我要是能有个儿媳妇,有你一半好,做梦都要笑出来。”
后来三夫人被婴儿的啼哭催走,扶意舒了口气,带着香橼回去。
路上,香橼就着急地问:“您猜是王妈妈的主意,还是大夫人?”
扶意很冷静:“不论是谁,都只能是王氏的错,大夫人的名声,也是这公爵府的体面,不得不维护,大姐姐尚且能忍,我这点小事,还能应付。”
主仆二人行至半路,见二老爷和二夫人,还有大哥嫂嫂一起四人,正往内院走。
扶意上前来问候,二夫人眉开眼笑的,却被二老爷不耐烦地干咳了一声,简单两句话后,他们就走了。
“是去商量韵之的事吧。”扶意心口闷闷的,这会儿真想镕哥哥能回来,带上她去痛痛快快地骑马跑上几圈。
“小姐,芮嬷嬷告诉我,老太太昨天夜里一个人,偷偷掉眼泪呢。”香橼说,“老太太舍不得吧。”
扶意很是心疼,但说:“这话别再对旁人提起,别叫韵之心存愧疚。”
这日日落前,祝镕在转往皇陵附近行宫的路上,收到了争鸣的飞鸽传书。
得知闵家提亲,而祖母没有拒绝时,他心口的烦闷和扶意一模一样,万万没想到,有一天嫁妹妹,竟然如此的不情愿。
开疆得知这件事,笑着说:“韵之是个聪明姑娘,你该放手让她自己去闯,哪天闵家的人敢欺负她,你带上我一起,就算是闵延仕,我也绝不手软。”
话音才落,一支冷箭从路边射出,直中太子銮舆,紧跟着从树丛里窜出蒙面人,个个手持大刀长剑,杀气腾腾。
“护驾!”
“有刺客!”
祝镕冷静判断:“开疆,你护着太子,我来对付刺客。”
开疆得令,没有半分犹豫,飞马赶去太子身边。
祝镕策马而来,纵身下地与刺客打斗,一面指挥侍卫包抄拦截,对方来势汹汹,看似漫天杀气,可招式之间,祝镕却感到他们并无杀意。
来者皆是武艺高强之人,收放自如,以至于输的非常漂亮,见“势头不妙”,立刻高喊撤退。
祝镕带兵追了半里地,缴获一些丢失的兵器和物件,便下令穷寇莫追,以守护太子为重。
返回銮舆后,队伍迅速出发,疾行至行宫,安排侍卫里三层外三层将行宫包围守护,并往地方调派增援后,祝镕才向太子呈上了缴获的东西。
太子翻看后,问:“有什么来历吗?”
祝镕道:“恐怕……与贵妃和老相爷有关。”
太子摇头,根本不信:“贵妃和老相爷能这么傻,让他们带着这些东西来刺杀我,是有人要栽赃嫁祸他们,那些幕后之人,才是最可恶的。”
祝镕见太子如此冷静,安心不少,抱拳道:“殿下英明,但这件事,臣必须如实向皇上禀告。”
太子亦是无奈:“我明白,你有你的难处,但我并不愿与四弟为敌,到时候恐怕要你出面向他解释。”
“臣随时待命。”祝镕道,“但也请殿下心中有个提防,正因如此,看着像是栽赃嫁祸,贵妃与老相爷反而能脱身,那就难保他们一开始便如此算计。”
太子问:“他们出现时,气势滔天,可迅速就被你击垮溃逃,你可看出什么端倪?”
祝镕在察觉对方没有杀意的那一瞬间,想起了出门前,扶意一而再的那句“要小心”,揣摩着那群人真正的来历,恐怕与纪州王府有关。
他没有对太子说实话,只道:“今次随行将士,皆是禁军中佼佼者,武艺了得,他们技不如人,保命要紧,自然先撤了。我们也有兄弟受伤,他们也有人流血,结果虽然不坏,但当时的情形,十分紧急。”
太子十分信任祝镕:“我会好好考虑,但其实,也轮不到我来考虑,母后和舅父自然有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