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怀疑对方把自己的心肝宝贝崽子给藏起来了,憋了十年的火气刚好没处发泄。
于是,你一句我一句,对骂得欢实,却谁也不动手,就是撕嘴皮子。
直到千渊被吵得耳根子疼,才终于现身在城楼上,“萧怜,皇姐说的没错,棠棠和北珩的确没有进城。”
萧怜见千渊来了,从金雕上飞跃而下,箭一样扎在他面前,脚下的皮靴将城楼的砖地踏了条裂缝,“你就是这样迎客的?”
千渊低头看了眼地上的裂缝,“十年不见,果然进步非凡。”他抬眼看她,面如冷月,眼底却尽是温柔,“第一次上门就不走正路不算,还学会了拆墙。既然有这么大的本事,锦都的大门,对你来说,想来也是没什么用了。”
萧怜十年心性未变,千渊却是已到中年,岁月沧桑,即便是再驻颜有术之人,也会留下痕迹。
他淡淡凉凉的一句话,有说不清的疼爱和落寞,十年一面,所有相思,浓得化不开,字里行间,就仿佛都要满溢出来了。
萧怜却顾不上体会这些,单刀直入问道:“我棠棠呢?”
“在城下求了半日,不得门而入,该是带着北珩去空桑了。”
“你……!”萧怜就有些急,“她一个孩子,带着个更小的孩子来投奔你,你为何不让她进城?”
千渊定定地看着她,“她即将及笄,也不算小了,而且本王不能让她进来。”
他若是让她进来,就是护着她,他若是护着她,就是给了她更多念想。
他在她离家出走的时候,出面帮她,就是将自己放在了萧怜的对立面。
他很高兴做她的对手,却不想用这种方式。
更不想耽误梨棠花一般的年华。
然而,梨棠对千渊的心思,萧怜却不知道,所以千渊的一番苦心,萧怜自然也不明白。
她伸了一根手指,指着千渊的鼻梁,“好!我自己的崽子,我自己找,用不着旁人费神劳心,今日,就当我萧云极没来过!”
她扭头要走,千渊垂在衣袍中的手动了动,想挽留,却不知该如何开口,也只好由她去了。
本是不想见的,见了徒增烦恼,可终究还是没忍住。
如今真的见面,却又这样匆匆散场。
他看着她纵身飞跃而起,跳下城楼,立刻有金雕飞掠而过,将她接住,之后带着雕群,直奔空桑方向而去,再也没有回头。
“阿笙,人也见到了,话也说过了,回去吧。”以清拉了拉他的衣袖。
千渊立在风中,如一株冬夜里染满月光的树。
锦都的大门,从来就不曾,以后也不会为她打开。
他反反复复对她说这一句话,只是为了弥补心中的愧疚。
当年她被沈玉燕囚禁于往生井中,如果他能力排众议,敢以举国之力相护,不惜与朔方兵戎相见,将人救出,留在身边,而不是将她拱手送去东煌,或许今日的一切,就都变得不一样了。
又或者,他当年微服隐于璇玑城时,国师还朝之日,抢先一步邂逅她,而不是静静地坐在暗处,将她当成一个目标来监视,事情又会发展向何方?
千渊动了动,转身返回皇宫,身后的宫门重重关闭,阻断一切过去,剩下的,只有将来。
——
数日后,空桑的某处郊外,粉白的衣裙变得脏兮兮的梨棠,牵着北珩,丧气地走在乡间小路上。
“该死的凤子烨,居然也贪生怕死,不敢收留我们!”梨棠一边跺脚一边骂。
北珩捂着肚子,“姐,要不咱们回家吧,我饿死了。”
“现在还回去什么!哪儿还有什么家!咱们出来这么多天,要是换了以前,爹爹早就满世界找咱们了,你看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他净想着怎么当新郎官呢!你刚才没听见嘛,满大街都在说,那月生就是白莲圣女,是天命神皇,她要跟爹爹成亲了,这是铁定要当咱们后妈了!”
北珩一屁股坐在地上,“有后妈也比没妈强啊!饿死我了!”
“你起来啊!节操呢?难道她给你吃的,你就认娘?肚子饿了自己抓兔子吃就好了!”
“兔子兔子!我已经吃了好几天兔子了,你看我耳朵有没有变成兔子?”
“那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大米饭!”
“吃货!真麻烦!”
梨棠踮着脚尖往前面望了望,居然还真有个村子,“走吧,前面有人家,我们去蹭顿饭吃。”
北珩不动,“你还有钱给人家嘛?”
梨棠想了想,昨天他们连北珩脖子上的紫金长命锁都给换了两碗刀削面,现在是真的没什么值钱东西了。
正低头为难,蓦地看到自己的绣鞋上还缀着细细碎碎的许多东珠,“要不,拿鞋换吧。”
北珩怀疑道:“那你没了鞋,不会要我背你吧?”
“不会啊,咱们再跟村里人换双布鞋就是了。”
北珩来精神了,“好,走!要饭去!”
“下次轮到你啊!”
“好哒!”
吃了这顿,谁还管下顿!北珩眼珠子滴溜溜转,乐颠颠地跟着梨棠进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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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雕飞行大队出动,我怜开着飞机抓崽子!
第193章 你娘从来不讲理(2更)
两人刚进村,就在第一户人家门口闻到好浓郁的饭菜香味!
原本已经饿得前心贴后背的北珩,立刻哇哇地叫,“就这家!就这家!”
姐弟俩二话没说,就推了竹篱进去,“请问,有人在吗?”
“谁呀?”一个佝偻着腰身的老太太,满头银发,拄着根树棍,从屋子里出来。
那老太太满脸皱纹,嘴角还生着一颗指甲盖大的黑痣,痣上还长了一撮毛,真是要多恶心就有多恶心。
梨棠立刻食欲全没了,掉头就要走,“打扰了,我们找错人家了。”
说着牵着北珩就要走。
可北珩闻着香味,人都要飘起来了,说啥不肯走,“喂,等等让我先问问。”
老太太的腰弓成大虾,“你们两个孩纸,这是离家出走啊?”
叮!
两个孩子立刻同时回头,“你怎么知道?”
“还用问?看你们器宇不凡,却衣衫狼狈,小小年纪,却饿的可怜,必是富贵人家的孩子离家出走无疑啊!怎么?惹祸了,不敢回家了?”
北珩吞了口口水“婆婆,您说的没错,我们就是离家出走,我们爹要给我们找后妈,他不要我们了!”
老太太抬手用手里的小木棍敲了一下北珩的屁股,“什么婆婆!我很老吗?”
北珩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你都老成这样了,还不老?可是,他现在想吃人家锅里的饭菜,自然是嘴巴要甜一点的,听白大叔说,女人都不喜欢别人说自己老,于是立刻改口,“不不不,您可一点都不老,比我爹要娶的那个后妈年轻得多!”
梨棠也是一阵阵反胃,这个弟弟为了吃,真的什么话都说的出来,面不改色心不跳!
“哦?我比你们后妈好看?嚯嚯嚯,”老太太眯着眼打量两个孩子,“看在你的小嘴儿这么甜的份上,进来吧,锅里刚好有做好的饭菜。”
两个孩子在屋里坐好,老太太就颤颤巍巍进了厨房。
她一脚跨过门槛,落下满是油渍的布帘,立刻直起腰身,用手里的木棍狠狠地指了指缩在墙角的村妇,另一只手在脖子上横着比划了一下。
那村妇立刻拼命地点头,捂住了自己的嘴。
老太太满是皱纹的脸这才又立刻挤满了笑,从锅里盛了菜饭,晃悠悠端了出去。
四菜一汤,都是村子里的大铁锅炖煮的,有种特别的香味,梨棠和北珩这么多天来,第一次吃顿正经饭,根本顾不上客气,直到将盘子都舔干净,才抱着肚皮靠在椅背上,爽啊!
梨棠吃饱了,看着老太太也顺眼多了。
“婆婆,不好意思啊,我们把您的饭菜都吃会光了,您怎么办?”
“没关系,婆婆不爱吃这些东西。”老太太龇着牙笑,露出一嘴白牙。
好白的牙!根本不是什么老太太!
梨棠心里咯噔一下,屁股就有些坐不住了,“那……那你喜欢吃什么?”
老太太将手里的棍子在地上一杵,“婆婆喜欢吃小兔崽子!”
“什么!”
北珩吃饱了,也来精神了,一看画风不对,就要开打,可刚要站起来,却发现双腿发软,又一屁股坐了回去。
“你敢给我们下药!你可知道我们是谁?”
老太太扔了手里棍子,狞笑,“我管你们是谁?进了我的院子,吃了我的饭菜,你们就是我的了!”
梨棠这时也已经全身酸软,瘫在椅子上,“你要干什么!我爹爹要是知道你敢这样对我们,一定不会将你剥皮抽筋,挫骨扬灰!”
老太太挑了挑眉,嘴角的大黑痣跟着一起动,“现在想起你们爹爹的好处了?那他知不知道你们两个小兔崽子背地里说他的坏话呢?”
“你你你……你想怎样?”
老太太站起来,腰身笔直,走到床边简陋的妆台前,拿了把梳子,绕到梨棠身后,阴森森道:“来,婆婆给你们讲故事!”
她撕了手背上粘着的满是褶皱的假皮,露出莹白纤细的手,将梨棠的头发散开。
梨棠浑身鸡皮疙瘩都要落了一地了,“你干什么?”
“婆婆要讲故事,不准动!讲的高兴了,给你梳漂亮丸子,不高兴了,听说剥人皮都是从头顶开始的!”老太太哑着嗓子威吓道。
梨棠吓得快要哭了,就真的不敢动了。
可是,老太太嘴里虽然说得吓人,手底下替她梳头,却是极为轻柔,生怕将她弄疼了一般。
那些头发,数日未曾好好梳洗,全没了圣朝公主的光鲜靓丽,就颇为有些令人心疼。
“从前啊,有一个王后,她生了一个女儿,取名白雪公主……”
老太太一面讲故事,一面仔细地替梨棠将头发重新梳好,凑近她轻轻嗅了嗅,双目情不自禁地微合,神情颇为陶醉。
“那后来呢?”梨棠听故事听得入神,“白雪公主的娘亲,真的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