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一只毛绒绒的大尾巴卷了,落入软绵绵的一堆当中。
萧怜四只爪子七手八脚地一通乱抓,才好不容易站稳。
就听见黑暗中,焰杀一声闷哼。
“拿开你的爪子。”
“啊?怎么了?”
“疼。”
“踩到你伤口了?对不起啊!”
她赶紧挪了挪爪子,结果换来焰杀更痛得一声哼,“滚开!”
焰杀直接将怀中这只笨龙给扔到一边。
“又踩到了?原来你受了这么多伤啊!”
这时若是有光,焰杀若是化作人形,萧怜便可以看见,那张妖艳妩媚的脸该是绿的。
他怕她摔着,是用柔软的腹部向上接住了她。
可是,她那该死的两只后爪,就偏偏踹了不该踹的!
而且是两次!
伸手不见五指中,有衣袍轻抖的声音,焰杀换了人形,如此情景之下,仍不忘稍加整理。
“这里不冷,你还是两条腿走路吧,变龙,简直笨死。”除了打架的时候。
他莫名地怀念当初那场对决。
“哦。”一阵窸窸窣窣的龙锁上铁链的声响,萧怜也换成了小女孩的样子。
她伸手向前摸了摸,“你在哪儿?”
黑暗中,焰杀没说话。
她又向前摸了摸,摸到了个温热的胸口,这才放心下来,“你过来。”
她竟然唤他。
焰杀身子动了动,终于还是挪了步子,走近她身旁。
周遭是不知埋藏在冰川下多少岁月的陈旧味道,将她身上的女儿家的甜香气息显得尤为明显。
焰杀低俯了身子,在她头顶上轻嗅。
若是再也没人找得到他们,就这样了此余生,也该是件美事。
胸口上的那只小手在他身上摸摸索索,他就静静地立着,等着。
萧怜的手,先是摸到他的手臂,接着摸向手腕,最后牵了他的手。
焰杀心头一颤,
难道她终于肯……
轰!
一层圆融的光,将两个人笼罩在其中。
微光中,萧怜仰头对着他笑,“看到我的厉害了吧,炎阳火,很凶的!什么都烧,不要惹我!”
焰杀哑然失笑,果然是又自作多情了。
借着淡淡的光,两个人向四下张望,这里果然是一处神殿,但是从规模和摆设来看,该是一处偏殿。
“你怎么会知道这里有座神殿?”
“传承记忆,九尾兽的天赋,将世世代代最重要的事,印刻在血脉中,传承给后代。”
萧怜走到一侧墙壁下,仰头看去,她身上的光并不是很亮,就看的不太清晰,可墙上刻画的许多人物都是身后拖着九条大尾巴,却是显而易见的。
“你的祖先,是这神殿中的祭祀?”
“是的,魔域中有句古话,九尾通神,说的便是如此。”
“可是,既然是供奉魔神的神殿,为何会落寞至此?”
那壁画上所绘,是许多神殿当年鼎盛时的情景,祭祀盛况之浩大,简直闻所未闻,超乎想象。
“因为魔神突然有一天弃了我们,离开了魔域,从那以后,数万年不曾回来。直到君上忽然出现,昭显神迹,兴诛天宫,众生才知道,魔神又回来了。”
两个人沿着墙壁前行,穿过一道门,便进入一座一眼看不到头的巨大殿堂。
“看来这里就是正殿了。”
焰杀放开萧怜的手,周身的光芒立散,“无非是些壁画,你若是喜欢看,就自己去看吧,我坐在这里等你。”
“也好。”
两个人共享炎阳火,终究消耗地太多,萧怜爽快地答应了。
她看着焰杀在旁边祭坛的台阶上坐下,便一个人走向四周的壁画。
正殿的壁画,与偏殿不同,讲得,都是些魔神创世的传说。
萧怜因着曾亲眼目睹九幽创世,也并不觉得有多惊骇。
只是,他创世之时,为何身后始终都立着另一个人?
而且是一个描刻地极为粗糙简单的人形,没有样貌,也没有衣着服制,只能从身高判断,该是个男子。
萧怜看画的顺序,是从神坛方向逆行,看的壁画,时间顺序也是反的,她一直沿着墙根向前走,直到那壁画上,绘了一株古树,古树上,坐了两个人,似是开怀畅饮,又似十分亲密。
她愣愣地看了那两个人许久,一动不动。
当年发生的事情,仿佛如亲身经历一般显现。
“云极,你穿红真好看。来日我若为帝,必将天上的三轮太阳都赐给你。”
“云极穿红,只因那是少君眼睛的颜色。”
萧怜脚下一个踉跄,掉头奔向大殿的另一头,那一面墙壁上,靠近门口的这一边,讲得无非整个魔域在魔神的庇佑之下一片生机盎然,再往前,便是魔神沉睡在冰川之下。
萧怜的脚步越来越快,再向前,那魔神痛苦地跪在地上,漫天大雪纷纷扬扬而下。
再向前,她终于看到了!
一方刑台上,那个身形相貌都模糊不清的人,正承受着雷刀千刀万剐之苦却神情淡然自若。
剐神台!
“剐神台……!”
萧怜莫名地脑海中冒出这个名字。
“云极……!”
我会一直看着你,永远不离开你!
我会一直陪着你,令你双眼澄明,无需后顾。
“少君……!”
萧怜砰地双膝跪下,周身的炎阳火黯然熄灭。
神殿重新陷入了一片漆黑。
她没有一丝声响。
焰杀也没有一丝声响。
接着,一阵炸裂般的光,忽然从萧怜的周身迸射开去,所有尘封的过往,如推倒了封印的大门一般,汹涌而来。
重新回到她体内的,除了记忆,还有力量!
足以与方寸少君比肩而立的力量!
那如骄阳一般的光芒如羽翼般缓缓落下,最后在萧怜的周身,化作圆融温热的光。
她站起身来,一袭红袍,身姿窈窕修长,已然已是少女的模样。
“焰杀,走,我带你出去。”
她重拾本源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离开这个地方,去找胜楚衣算账。
可祭坛下的台阶那边,一片漆黑,根本就没有焰杀的回应。
“焰杀?”
她快走了几步,赶了过去。
焰杀已经颓然倒在台阶上,不知昏死过去多久了。
萧怜抬手抓起他的手腕,“到底谁才是蠢货!受了这么重的内伤,居然撑到现在!”
她将他抱在怀中,通身的光芒再起,温热如流水,浸润焰杀已渐冰冷的身子。
焰杀的指尖动了动,睁开眼,本该看到的是十来岁的小女孩儿,可眼前却是明艳如骄阳的美人。
他怅然叹息,重新闭了眼,“我该是做梦了啊。”
萧怜砰地将他扔在地上,“做你的大头梦!”
焰杀被摔得刚好脊梁撞在台阶上,揉着后背站起来,“你谁呀?那笨龙呢?”
“我……”,萧怜刚要说我就是那只混蛋龙,忽然眼珠子一转,“我是云极,是这壁画中的神,你口中说的那笨龙,已经被人救走了。”
“走了……”焰杀眼中划过一抹失落,带着恨意,“她果然是走了。”
萧怜一脚踏上石阶,胳膊肘垫在膝头,凑到他面前,“你恨她?”
焰杀抬头,“恨又如何,终归得不到的。”
萧怜见他这样讲,稍稍松了一口气,“其实,你也不该这样懊丧,你得不到她,便懂了情场失意的各种痛楚,可你若回头,就可以看见,有多少人因为得不到你,而彻夜辗转难眠。”
“那又如何?”焰杀反问,“求而不得之痛,本就非各人所愿。”
萧怜跟他挤挤眼,“其实,你可以这样,既然跟了翠花,就好好待她,翠花高兴了,混蛋也就高兴,混蛋高兴了,你也就高兴了,对吧?你看,牺牲你一个,幸福一大家子,多好!”
她将一通狗屁逻辑讲的有模有样,焰杀微微垂首,“若是真的能如此,倒也总算完满。”
“就说是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