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幼怡平时看着冷冷的,但其实还挺好相处的,小菊被关门外虽感到疑惑,嘟囔了一句:“谢姑娘今天心情不好吗?”就走了,倒也没有多想。
还在门板后的谢幼怡听着远去的脚步声,一颗心还在怦怦乱跳,把饭菜放下,又转身把门锁好,才往里头走。
她撩开帐子,就看到宋晋庭只露出一个脑袋,看她的眼神要多无辜要多无辜。
“窈窈,我就那么见不得人啊。”他语气里有无限的委屈。
“你明知道不是这样的。”她睃他一眼,一张脸还因为刚才的紧张崩着,“快起来,跟我一块吃点儿,吃过后你该忙什么忙什么去。”
还耍赖,她就不能再纵着他。
她心里是这么想着,宋晋庭却扑哧笑了。
真真是口是心非,真要赶他,不是这会就赶么,还留他吃饭。
他笑着笑着,心头突地跳了一下,从床上弹坐起来:“糟糕!我是上你家下聘的!”
结果他还没下聘直接跑了!
谢幼怡见他不用自己赶,就跑到窗边,跳出去,一转眼就不见了。哪里有一点儿世家贵公子的样儿。
她愣愣走到窗边,正想往外看,他忽然又窜入视线,双眼含笑:“等我回来。”
她再度一愣,等回神,他人是彻底不见了。
“到底怎么了,又黏糊起来了。”她双手捂住脸,一张脸在凉风中都滚烫。
刚才那句话,像出门的丈夫交代妻子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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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晋庭在学院和侯府一来一回,彻底错过饭点,到了岳父大人跟前还受冷眼,讪讪地把自己早放在身上的聘礼双手递过去。
安平侯本还想嗤打他几句的,打开他给的东西一看,神色便得极其古怪,最后什么都没有说把聘礼收下了,与他交换了庚帖。
宋晋庭把庚帖收到贴近心脏的位置,毫无预兆地朝安平侯行了个大礼,反倒把人吓得不轻。
再从侯府离开,宋晋庭面上却没有丝毫的喜色,心里尽然还是谢幼怡当年在宋家抄家关头跑过去一事。
不惑在侯府大门口等他,见他出来忙低声道:“公子,瑞王殿下送来消息,太子居然利用三公主四公主在试探谢姑娘。两位公主在女学上完早课就到瑞王劝说,瑞王殿下察觉到了,还好谢姑娘聪慧,即便是两位公主跟前都没有露出一点痕迹。”
宋晋庭本就阴郁的眼神越发凌厉,“瑞王府里还不知道多少牛鬼蛇神在监视,瑞王现在不好妄动,你告诉他可以借太子整二殿下的时候下手清理身边人,太子到时肯定得被迷惑视线。踩不到我们头上。”
与他相比,瑞王确实还幼嫩得很。
皇家人聪慧,自小勾心斗角也不至于被人一味算计,但瑞王被太子有意往闲王的方向带,心思还是太过单纯。既然要合作,那他就要为对方考虑得面面俱到。
不惑点点头,屁颠屁颠要去骑马办差事去,想到什么,回头道:“公子,你今儿还去掌戎司吗?似乎老爷的案子有进展了……”
“我去不去都一样。”宋晋庭翻身上马,直接离开。
不惑低头想了想,公子说得对。苗隐那个都指挥有进展也不会告诉公子,公子更不能插手,左右还是等皇帝的意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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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近来懈怠了,下堂课我要抽查你们的功课。”
杨宪清对这群女学生实在是忍无可忍了,连着放了好些假,这些人连作个诗都不能对韵,气得胡子一翘一翘。
下头当即一片哀嚎,谢幼怡默默扫了眼空下的两张桌子。
其实两位公主殿下是知道今日要夫子的打算,才逃跑的吧,羡慕两人躲过一劫之余,长长叹一口气。
她诗词都不出色,肯定要挨手板子,要是换做打算盘多好?
她算术必定能拿第一。
杨宪清拿戒尺往桌面上一砸,让这些不思进取的学生当即闭上嘴,站起来冷着脸往外跑。
女学子们纷纷围一块临时抱佛脚,看看大家有没有能借用的。
谢幼怡见怪不怪。
学里有诗词好的,常常一作就好几首,这种时候大家都会互相帮一把,糊弄糊弄就完事了。
然而她在别人眼里是不苟言笑,难相处的那一挂,所以她只能自己琢磨,没有好朋友帮忙。
谢幼怡面上淡淡地没有表情,看似临危不惧,其实在心里暗暗叹气,希望自己运气够好,一会夫子抽查不到自己。
大家都抓阄,说不定的。
女学子们乱哄哄一阵讨论,外头响起脚步声,一个人影从外头走廊走过。
众人一哄而散,坐回原位,头都不敢抬。
谢幼怡准备破罐子破摔,反倒没有好心虚的,目光清亮正视前方,不料是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落入眼帘。
宋晋庭还穿着中午见她时的那身深蓝锦袍,头戴玉冠,察觉到她的视线,微微侧脸朝她一笑。眼眸里像散落着星辰,熠熠生辉。
她被笑得心猛然一阵跳动,忙低头,反倒是此刻觉得心虚了。
他怎么来了?
大家都垂头,宋晋庭坐到杨宪清的位置上,手指轻轻敲了敲案面,扬声道:“院士有急事要处理,这堂课由我替代。”
众人一听声音不对,齐刷刷抬头,就见到俊美的宋先生替代了杨院士,个个睁大了双眼。
不知是谁先庆幸的长出一口气,宋晋庭目光就扫了过去。
他一副皮囊生得是公认的好看,笑着的时候眼尾轻扬,别有温柔的味道。
被他扫到的姑娘一张脸霎时红了,羞答答的目光闪烁。
宋晋庭见状嘴角往上扬了扬,手里折扇一指:“你,站起来,杨院士说抽查功课,由你先开始吧。”
还在害羞的小姑娘脑子一空,双眼慢慢睁圆,仿佛不敢相信先生看自己,是要抽查功课。
宋晋庭还是笑着,再重复了一遍:“你,查功课。”
简单的四个字,让小姑娘彻底绝望了,红着脸站起来,刚才借来的诗句明明已经背熟了。可这会怎么都想不来是什么内容。
“先生,我、我……”她‘我’了半天,眼眶一红,是真的臊得无地自容了。
宋晋庭扇子就朝门外指了指,意思是让她出去罚站。
小姑娘盯着大家的目光,忍着眼泪跑出去了,被寒风一吹,整个都在发抖。
宋先生也好可怕!
谢幼怡眼睁睁看着他恶劣的把别人吓哭了,不知怎么的,心里居然还很恶意地想,她居然挺高兴。
这时,她身后响起小小的动静,是余婉站起来,自告奋勇地说:“先生,我功课已经好了,请先生指点。”
说罢,就想要念自己的大作。哪知宋晋庭道:“你是先生还是我是先生,我说了是抽查,查你了吗?”
话音落地,扇子亦往外一指。
余婉张开的嘴就那么僵着,不敢置信望着依旧微笑的宋晋庭。
怎么有能笑着,嘴里还说着这么无情的话的人?!
余婉手心发凉,她就是想引起宋晋庭的注意,结果……结果对方根本没有一丁点的怜香惜玉。
余婉面色惨白,在与宋晋庭带笑的目光对视下,又打了个激灵。
这个人是笑着,可那笑根本不达眼底,那双勾魂的眼眸内,只有冷意。
余婉脑子里轰的一声,咬唇走得飞快。经过上次在宫里的事,她唯一的长进就是知道进退了,今日是她鲁莽了。
以为宋晋庭总是笑着,是好接近相处的人,但他怎么可能会好相处!他身在掌戎司,父亲说他很快就站稳脚跟,是个厉害角色。
今日她总算知道什么叫厉害!
恐怕这点也只是他的冰山一角。
余婉离开,教室里越发的安静了,还在学堂内的人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自己一不小心,也得被先生骂出去。
大家都低着头,这回谢幼怡却又是唯一抬着头的,目光就直勾勾地看台上的宋晋庭。他对别人的不假辞色,怎么让人这么喜欢呢。
他眸光一转,亦停留在她身上,然后就在她注视站起身,慢慢走下高台,穿过桌案间的小道。
“你们也不用过于紧张,查验功课是常有的事。这样吧,我先出个简单的题,考考你们再开始抽查。”他边走边说,宽袖拂过谢幼怡的桌案,然后停在她身侧,宽袖遮挡着的手去勾了她衣袖。
小心翼翼的,攥在指间,勾颤着。
她呼吸一滞,被他动作闹得十分紧张,大庭广众之下,他居然大胆的牵她袖子!
而她耳边,响起他沉稳的声音:“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叫她如饮了酒般微醺。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爱们情人节快乐呀~~~情人节小长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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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宋先生严厉起来一点也不比杨院士差。”
“可不是, 昨儿我以为借了诗就能混过去,结果宋先生还问是词里都代表什么意境, 我上哪里知道是什么意境。”
女学子们站在寒风凛凛的校场上叽叽喳喳, 为昨日抽查功课的事惆怅。
有人倒是庆幸:“昨儿半数人都被赶出去了, 大家都差不多,所以也不算太丢人。”
这么一说,大家都觉得是, 不少人陪着呢,不是自己一个丢脸。
“听说宋先生当年是杨院士的得意门生, 都说他能得状元的,可惜后来宋家出事他就没有参加科举。所以宋先生文采肯定好,见不得我们不认真。虽然是严厉了点, 但若是和杨院士换换,我还是愿意上宋先生的课……好歹宋先生是笑着的啊。”
小姑娘们闻言都很认真地想了。
是那么个理, 起码凶起人来的时候温文儒雅笑着。
众人都点了点头。
谢幼怡就站在边上,听着同窗们讨论宋晋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