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可。你放心,我会尽力而为。”
方才来之前,她已让明太医喂了六皇子先服下了解药,待稍后回去时,再依具体情形施救。
祝又樘点了点头,刚要说话时,却被张眉寿抢在了前面。
“……为何始终不曾让人传信给我?”女孩子声音含些质问之意:“起初不是说定了,若有我能出得上力的地方,便告知我吗?”
他这一回遇到的麻烦,远远要比上一世来得复杂。
祝又樘听得微微一怔,忙解释道:“尚且应付得了。”
他如今只是看似处于劣势罢了,实则一切尚在掌控之中——
况且,他半点不愿叫她涉险。
便是张伯父谢迁等人,他也曾暗下使人劝阻过,可无奈……他越是劝,诸位大人就越是坚定不移。
一来二去,反倒显得他欲擒故纵了。
听他这般说,张眉寿心中安定许多,嘴上却道:“照此说来,殿下是觉得我多管闲事了?”
“岂会……”祝又樘不禁失笑。
今日的小皇后,尤为可爱。
嘴上这般说,张眉寿却也没有半点不悦的迹象,她从容自若地端起茶碗吃了两口,拿神定气闲的语气说道:“你便是嫌我多管闲事,这闲事,我却也管定了。”
反正,以往她的闲事,他也没少管。
日后,就这么互相管着吧。
祝又樘心底说不出的动容与熨帖,笑着道:“如何是多管闲事?只是大局一日未定,便一日不愿你牵扯进来罢了。”
话末,不甚自在地轻咳一声,又补了一句:“你能来,吾高兴还来不及——”
他今日当真极高兴,已有许久不曾这般高兴了。
张眉寿不加掩饰地弯了弯唇角,旋即却又有些心酸。
“云妃娘娘的事情,我已有听闻。”她问道:“殿下对此,可是另有打算吗?”
她很了解他,绝不可能将一切都寄托于明日的地动来替自己正名。
“一直在等玉粹宫出手。”祝又樘并不瞒她。
他下毒谋害六弟之事,他之所以未有真正上心去急着解决,正是有意借此引出玉粹宫,而非是欲借地动之事来解围。
地动于他而言,从来不是契机,而是需要帮百姓们尽量降低伤亡的无情天灾。
不管地动于否,他都有把握全身而退。
而眼下,他正在印证玉粹宫背后的牵扯。
这是上一世他一直未能查明的一个谜团——近日来终于有了进展。
“玉粹宫?你是指瑜妃娘娘?”张眉寿颇感诧异。
祝又樘的话她听得分明,显然是将玉粹宫视作了并不友善的存在。
而瑜妃正是上一世他在位时的孙太后。
祝又樘点头道:“之前便打算同你说的,只因迟迟没查到新的进展,才一直未有提及——”
紧接着,便说出了一句令张眉寿震惊不已的话。
“实则,炜儿本是瑜妃所出。”
“……”
震惊到极致,张眉寿一时没能说得出话来。
炜儿……竟然是瑜妃的孩子?!
略微缓过神来,她不禁下意识地皱眉道:“……彼时她已贵为太后,暗下养上个把面首也就罢了,怎会做出此等荒唐之事?”
这也就是仗着祝又樘这个皇帝孝顺又宽和且念着她的恩情了,若换个人,她不信对方还能这般大胆!
虽说古往今来,历朝历代也有不少关于太后养面首的秘闻,可连孩子都生出来了,未免过分不顾体统——
她刚要再多问些,却见一旁坐着的少年脸色稍显异样地在看着她。
第628章 她想说的
“莫非……身为太后,暗下养上个把面首,十分稀疏平常吗?”
少年脸上不见了笑意,语气颇为认真地问道。
为何方才他竟从小皇后的语气中听出了极‘理所应当’的感觉?
张眉寿神色一滞。
“倒也称不上是稀疏平常,我只是随口一提罢了……”
见对方没接话,她顿时更加不自在起来,就解释道:“我可正派着呢……再者道,我那时焦头烂额,哪有这等闲心?”
她说罢这句话,悄悄去留意对方的反应,却见对方的神情似乎仍没有松缓的迹象。
“只因没有闲心,故才腾不出手去养吗?”少年声音依旧温润如常,却似乎格外执着于这个话题。
“……”
张眉寿心底一惊,遂意识到事情的不同寻常。
短暂的惊诧之后,却颇为想笑。
她忍住了,并一本正经地说道:“养面首这种事情,自然也得挑些合眼的。然而照多了镜子,又见惯了殿下,自然是由奢入俭难了。”
少年一怔之后,到底没绷住就红了耳朵。
他轻咳一声,道:“照此说来,你见惯了苍家公子,想来我也不过是由奢入俭的后者罢了——”
张眉寿听得险些愣住。
怎么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了?
“我倒觉得殿下更好看些呢。”她轻声说道。
咳,毕竟阿鹿再好看,日后也是旁人家的,眼下还是顾好自家为妙。
不过……她倒是头一回见面前这人这般孩子气的模样。
孩子气的某人,在听到这个答案之后,眼中隐隐露出了笑意来。
“我亦只是随口一问而已。”
他端起茶盏,很快恢复了云淡风轻的仙人模样。
张眉寿见状,忙将话题扯正:“那殿下可知炜儿的生父是何人?”
这是极关键的一点。
祝又樘却是摇头。
“前世暗查了许久,所获不多。”
起初先从宫中排查了一番,因此几乎可以肯定对方是宫外之人。
而越是难查,往往便意味着真相越是惊人。
“待瑜妃向我道明她怀有身孕时,已是不易落胎,贸然服药,会危及性命。她彼时哭着求到我面前,百般愧责——”祝又樘说起这些,语气中并无波动。
对方自认是看准了他的仁心和知恩,实则他当初是抱着想探明对方真正的意图,才准允她将孩子生了下来。
毫无戒备的仁心,无疑是害人害己的,这一点他向来清楚,也界限分明。
可瑜妃却混为一谈了。
至于后来炜儿被送到皇后膝下,一则他的确有意借此消除小皇后的压力——毕竟这孩子,迟早是要被送走的,彼时在榆木脑袋般的他眼中,并不会真正影响什么。
二则,也是欲迷惑对方,借此引出那背后之人。
可刚查到些许线索,就因炜儿的离世而中断了。
“孙氏不曾透露孩子的生父吗?”张眉寿问。
“不曾。”
祝又樘回忆着道:“起初我只是派人暗查,并未惊动于孙氏。后来炜儿走了之后,便等同是将她暗中软禁拷问了。”
不再让小皇后去给对方请安,确是当真不愿小皇后被迁怒,再置身危险之中。
“可使了诸般手段,她始终不曾透露半字。”
张眉寿听到此处,眼神动了动,道:“但这一回不同了——”
这一世,云妃活了下来。
瑜妃若当真是怀揣野心之人,欲日后稳坐太后之位,那么云妃就成了她最大的绊脚石。
前世没有云妃这个阻碍,她只需静候祝又樘登基便可,无需去做太多,自然就不会露出破绽。
可一旦需要出手,必然多多少少就会暴露出自己想要隐藏的秘密。
祝又樘点了头。
“如此说来,先前在开元寺派人刺杀云妃娘娘,及下蛊之人,极有可能就是孙氏?”张眉寿问。
“正是她所为。”祝又樘语气笃定。
这件事情,他一早便确定了,只是无法寻到确切的证据,而之所以未曾戳破,是想借此来查清上一世的疑团。
近日,果真叫他查到了新的线索。
虽说还需要去印证,但瑜妃此番命人下毒暗害母妃失败,必会心生戒备。
所以,不必再等了——于此时收网即可。
祝又樘便将瑜妃在咸福宫安插心腹的事情,也一并说给了张眉寿听。
张眉寿皱眉道:“她娘家并不显赫,何来这般手笔——”
这话虽像是在问,可语气里却并无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