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婉兮点头,带着莲姑转了身。
可磨磨蹭蹭地走了两步,忽地又回过头了来——
这一瞧,却见他已经走到了十步开外去。
这么不解风情的吗?!
徐婉兮既气又急,却还是将人喊住:“谢世叔!”
谢迁回头看她。
夜色中,只听小姑娘似下定了决定一般,冲他道:“我考虑好了……就……就这样吧!”
“就哪样?”谢迁笑着问。
徐婉兮一咬牙:“就便宜你了!”
说罢,便飞快地跑走了。
莲姑笑着朝谢迁福了一礼,转身快步跟上。
谢迁站在原处,笑望着小姑娘的背影彻底消失,复才转身离开。
……
两日后,京中忽然传开了一个令人震惊不已的消息。
定国公府的世子夫人万氏被休弃了!
至于休弃的原因,并非是嫁入定国公府多年无出,也非是因身患恶疾,而是以巫邪之术欲加害徐二姑娘!
据说是人证物证俱在,万氏自己也承认了,万家对此也无话可说。
一时间京中对此议论纷纷,多是指责万氏自己膝下无出还要加害前世子夫人留下的嫡女,可谓恶毒之极。
以巫邪之术害人,向来都是大忌,万氏这般作为,定国公府没将人押去官府处置,而只是休弃了事,且将嫁妆如数送回,已经算得上是仁至义尽了。
这一日,是万家人接万氏回去的日子。
正门自是不能走了,万家的马车等在后门处,由一名婆子将万氏接了出来。
万氏身上穿着的还是定国公寿辰当日的衣裙,发髻亦有些散乱,面色苍白如纸,浑浑噩噩如同人偶一般。
待她跨出了定国公府的后门,听得身后传来“嘭”地一声关门的声响,忽似如梦初醒一般,蓦地挣开了那婆子的搀扶。
“放开我……我不要回去!”
她原本以为如定国公府这般爱惜名声的世家,最该是遵循家丑不外扬的道理的……至多只能是禁了她的足而已,反正她以往过的日子同被禁足也没区分!
可万万不曾想到,那晚老夫人当着她娘家人的面,不顾她娘家人的乞求,竟是直接让世子写了休书!
可她怎么能回万家呢?
作为一个被休弃的人,难道娘家当真容得下她?
出了这种事情,万家以后注定再不能沾半分定国公府的光,甚至还要因此被其他官宦人家孤立疏远……她不单单只是一个弃妇,更成了万家的罪人!
父亲最重利益,性情又素来暴躁狠厉……
她不能回去!
不能!
“快开门!我要见世子……我要见老夫人!”
万氏大力地拍打着那紧闭的门,语气恐惧而懊悔。
此时此刻,她真的后悔了……因为她突然发现,即便是以一个没有存在感的身份呆在定国公府里,哪怕是被轻视,可至少无人会去真正地为难她,在外她还是风光无限的世子夫人,吃喝用度皆是上乘,娘家人上上下下都要捧着她、依附着她!
相较之下,以这般身份回到万家,等着她的只有生不如死的日子!
“快开门……我可以同二姑娘赔罪,我真的知道错了!”
哪怕那门内不曾传来一丝动静,万氏还是不肯放弃。
不远处已有不少专程来看热闹的人指指点点着。
婆子脸色难看地很,一把将万氏拽过:“姑奶奶,您可别再闹了!咱们万家可当真再丢不起这个人了!”
说着,示意一旁的车夫过来帮忙,二人几乎是将挣扎大叫着的万氏拖拽进了马车里。
这般情形,很快又被围观的百姓传了出去,自是又要引起一番热议。
……
“我倒也没想到祖母能这般干脆……”
愉院里,徐婉兮正同张眉寿说着此事。
“我本想着,十之八九是要将她禁了足关起来的。然祖母说,此事不同于其它事,是万万不能再留她在府里了。说句不好听的,单是关起来,还要一日三餐养着,且不知哪日还要闹出幺蛾子来。而若是死了,晦气不说,还要耽误二哥的婚事,多不值当啊。”
张眉寿点着头:“不错,如此方是绝了后患了。”
既有正当的理由可以将人休弃,确实没有必要再为了顾忌所谓外人议论而留下后患。
定国公府做得很好。
想来也是被万氏这一出给闹得实在来了脾气了——
向来胆小的万氏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应当是谁都不曾料到的。
“好在有惊无险。”张眉寿看着徐婉兮,道:“若当真出了什么事,怕就麻烦了。”
“是啊……你素日里也没少提醒我,可谁能想到万氏疯到了这般地步。经此一事,我也学到了不少,往后更该谨慎些才是。”
张眉寿听得心中安定不少。
婉兮出了这种事,她心中有些后怕,亦有些不安。
这一世许多事情都是上一世不曾发生的,她尽力想护好身边人,可终究做不到面面俱到。
但婉兮的反应,仿佛在告诉她,每个人都在长大,都在渐渐拥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和意识。
这样很好,也是她一直以来最想看到的。
“你还没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逃过这一劫的?”
她要听听自家小姑娘到底长大了多少。
张眉寿这边兴致勃勃地等着验收成果一般,却见小姑娘弯着嘴角说道:“实则是谢世叔救了我……”
“谢大人?”张眉寿怔然一瞬,却又很快了然。
第903章 言明
她就说哪里不对的样子……小姑娘再怎么警醒,可到底还是个小姑娘啊。
徐婉兮将事情的经过详细地说了一遍给张眉寿听。
包括谢迁当众说出的要提亲的话。
“我祖父祖母和父亲也都已经同意了……”
就是二哥还有些接受不了的样子,日日都要找她说一堆废话,生怕她是一时想不开才找了个老男人——不过也没人在乎二哥的意见就是了。
张眉寿听得愕然。
二人的进度……竟是这般神速的吗?
不过,婉兮方才说,朱希周今日一早已经搬出定国公府了。
谢大人果然是警醒又干脆的。
张眉寿回过神来,望着徐婉兮,不禁露出了老怀欣慰的笑容来。
她家婉兮的情路,总算是顺畅了一回。
以后有了谢大人来护着这丫头,她也总算是能放心了——
也忽有一种捧着手心儿里精心护着的女孩子终于有了依靠,身为老母亲的她就要功成身退的感觉。
这感觉怎么说呢……
轻松固然是轻松了太多,可也莫名就有些矫情的感伤。
“蓁蓁,你怎么啦?”
看着好友略微红了眼睛,徐婉兮忙地问道。
“没事,替你开心罢了。”张眉寿笑着说道,眼中的泪光却闪动着就要落下。
“那你怎么哭了……”徐婉兮问着,心中却已经有了答案。
这种感觉她清楚,当初得知蓁蓁被指为太子妃时,她心中的滋味也很复杂——而蓁蓁历来是像母亲一般待她的,想来该是比她还要严重些。
“许是眼睛里进了灰尘。”张眉寿拿帕子擦过眼角说道。
然一抬眼,却见面前的徐婉兮嘴巴紧紧地瘪着,眼泪却仍没能忍得住,跟豆珠子似得一颗颗滚落下来。
见她这满脸突如其来的瓢泼大雨,张眉寿直是愣了一瞬。
“你若是进了灰尘,那我这眼睛里怕得是进了砖头吧!”小姑娘带着哭音讲道。
见她这模样,张眉寿没忍住笑了出来。
徐婉兮也淌着眼泪笑出了声。
屋子里,两个小姑娘就这么又哭又笑着。
……
近了年关,各地大小官员送入京中的折子如雪花一般。
年节将至,这些折子便大多是贺折,又兼表当地功绩,多是挑了好的来说,如此方可称得上是一个祥瑞太平年。
至于不打紧的小灾小乱,多是被暂时压下不提,是唯恐在此关头惹了皇上不悦。
是以那一封封折子上,多得是各地丰收,国泰民安之象。
心知这些折子里几乎不会有什么烦心事,昭丰帝打完坐之后,便随手翻看了一二。
可这一翻不当紧,直是叫他翻出了大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