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圆圆一怔,脑袋嗡嗡作响,几乎想骂人。太后怎可这般侮辱人,叫太子妃给圆圆改名?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叫太子妃给她燕王妃改名字呢?
眼瞅着柳念絮正在思索,温圆圆捏紧了拳头,深深吸口气,主动含笑道:“太后娘娘,孙媳妇不才,也想给它取个名字。”
太后看向她,“哦?”
“娘娘觉得,叫年年如何?”温圆圆笑容得体温柔,“年年岁岁,长长久久,岂不是更吉祥一些?”
“不好。”太后还未说话,沈穆便淡声轻哼,“年年?撞了太子妃的名讳,好在哪儿?怎么不叫昭昭呢?”
燕王大名,沈钊,正是一个音。
温圆圆脸上闪过一丝阴色,却忙道:“是我之过,一时没想到太子妃娘娘的名讳,实在不是故意的。”
“无妨。”柳念絮轻笑,“反正没用成,殿下别生气嘛。方才燕王妃说年年岁岁长长久久,倒是极有道理,不如叫久久吧,皇祖母觉得如何?”
太后满意地笑笑:“到底念念才华横溢,不比旁人,取的名字就是好。”
纵使燕王再憨,也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了,事实上,只有沈穆说话的时候,他才会觉得不对劲。因为在他心里,不管是父皇还是皇祖母,都是疼爱他的,肯定不会害他。
他仔细想了想,才想到角度发难,十分不悦地开口:“我何时得罪了皇兄,皇兄要我和一个畜生同名?”
沈穆嗤笑一声,不理会他。
温圆圆却是心中一梗,难受的不想说话。燕王分明是懂的,到他自己身上就气成这般模样,可之前却毫不在乎。他哪儿是不明白啊,只是不在乎王妃罢了。
这种难受,几乎超过了被太后和柳念絮羞辱,让她憋屈到连气都不想生。
人都说,女人嫁人就相当于第二次出生,好坏都是一辈子,她到底造了什么孽才要嫁给燕王?同样的兄弟,人家太子就知道护着太子妃,连句嘲讽都不许旁人说,甚至还要翻倍嘲讽回去。
自己家这位呢?
若非当着太后和皇帝的面,温圆圆只想拂袖离去!
柳念絮轻轻一笑,假惺惺装好人,握着沈穆的手劝说:“殿下,我都说了,不许你生气,你怎么还生气呀?”
“好好好,都听你的。”沈穆抽了抽唇角,“我不生气,满意了吧?”
柳念絮娇娇一笑,几缕阳光落在她精致如画的眉眼间,其中的幸福愉悦,扎的温圆圆心口生疼。
子女们的争斗,皇帝一向不说话,这会儿也只是笑着打哈哈,“好了好了,就叫久久吧,一个猫的名字,也值得你们争论这么久,真是没意思!”
“父皇说的是,的确没意思。”沈穆漠然开口,“要儿臣说干脆别取名字了,我还有七个未婚的弟弟呢,说不定哪个的媳妇闺名就叫久久,还得再改!”
柳念絮拍他一下,恼道:“别胡说八道!”
皇帝也白了他一眼,“真该叫外人都瞧瞧你这模样!”
枉费他这张脸,导致满朝文武都觉得太子殿下冷若冰霜,不好接近,真给他们看看才知道,这混帐小子,早晚要将人气死!
沈穆未曾说话,皇帝摇了摇头,也不再纠结于此,对着太后道:“母后,该用午膳了吧?”
午膳时分,并未有人敢说话,皇帝松了口气,迅速用完膳,便起身告辞。
太后白了他一眼,“回回都急着走,不知道的还当哀家这儿有野兽呢?”
皇帝笑而不语。可不就是有野兽吗,再待一会儿,穆儿他们又要吵架不说,母后也要训斥他,不赶紧走,留着干嘛?
皇帝既走了,燕王和燕王妃不招太后待见,紧跟着被打发走,沈穆瞧瞧时辰,也拉了柳念絮告辞。
出了宫门,没有坐轿子,走在御花园中,沈穆脚步一顿,拉住柳念絮的手,示意她噤声。
柳念絮一怔,很快就明白他为何如此。
不远处,温圆圆和燕王对视着,一脸恼怒,还能听见他们的争吵声。
“殿下何曾拿我当过王妃,今日太后和太子妃那般羞辱我 ,殿下也不知为我出头!”
“我怎么给你出头?是顶撞皇祖母,还是你要我跟一个女流之辈计较!”燕王也很不悦,“你心里不满,你自己怎么不说?非得指望我!”
“那太子殿下怎么就能为太子妃出头?”
“他是太子,皇祖母疼他,他当然敢顶撞父皇,我拿什么跟他比?”
“说到底还是殿下比不上太子……”
“你喜欢太子,怎么不嫁给他去?”温圆圆的话一出口,燕王便气急败坏道,“他样样都好,你还嫁给我做什么?”
温圆圆心中憋着气,口不择言:“太子殿下对太子妃何等宠爱,千依百顺,自然是比殿下您强得多!”
燕王冷笑一声:“你可算说了实话,你和你父亲是不是不就是看他厉害,想反水,才百般诬陷柳大人吗?”
“什么?”温圆圆一脸震惊,“我……诬陷柳大人?”
燕王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柳念絮在不远处也陷入了迷茫,这段话信息量太大,柳念絮先看一眼沈穆,忍不住道:“殿下,她看上你了?”
这话当然是不能承认的,沈穆面不改色:“没有,她就是嫉妒你,跟我没关系,一点关系都没有。”
好在柳念絮并不纠结于此,反正不管温圆圆怎么想,沈穆都看不上她,这都不要紧。她更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
“温家父女,对燕王说过我爹的坏话?”
沈穆亦道:“真是想不到,他们这么快分崩离析……不过瞧着,沁嫔母子还是更信任柳大人一些,甚至超过了儿媳妇和亲家。”
“你爹他问,是不是会巫术?”沈穆没忍住询问,“我本以为,燕王会相信温氏的。”
柳念絮比他更惊讶:“我也没想到。”
“不过温家和二皇子一脉分崩离析倒是很简单。”柳念絮随口将自己在承恩公府挑拨离间的事儿说了,“当日埋下一颗种子,在我不知道的时候长成这样,让人怪吃惊的。”
真的很惊讶,她当时不过是突发奇想,后来还思索过该怎么继续,没料到在不知不觉当中,温家疑心柳中郎,导致如今的场面。
柳念絮轻轻一笑,眼中泛起一抹寒光:“若是能叫温大人和我爹自相残杀,那才是最好不过。”
沈穆看她一眼,握住她的手臂,慢悠悠道:“这事儿以后再操心吧,说好的今天一起去马场看马,不许提别的事儿了。”
柳念絮弯唇一笑,眼睛里亮晶晶的,恍若落了万千星辰:“好。”
两人并不避讳仍站在原地的温圆圆,挽着手臂走过去,柳念絮十分温和地打招呼,“弟妹怎么一个人在这儿,燕王呢?”
环顾四周,只能瞧见燕王走远的身影,她好心圆场:“想是燕王公务繁忙,弟妹切莫怪她。”
温圆圆心中随气,却假笑道:“是啊,燕王殿下公务繁忙,不比太子殿下悠闲,能日日陪着太子妃,真叫人羡慕。”
沈穆抬了抬眼皮,淡然开口:“燕王妃放心,待二弟去了县里,会比我还清闲,届时你们尽可以双宿双飞,比翼连枝。”
温圆圆捏着拳头,轻轻笑道:“如此,就谢太子殿下吉言。”
沈穆嗤笑一声:“这可不是吉言,燕王妃大可不必如此。”
柳念絮依旧是那副乖巧甜美的模样,靠在沈穆手臂上,眉眼弯弯:“殿下,说好的要去骑马,我们赶紧走吧,留在这儿干嘛呀。”
“太子妃好兴致。”温圆圆嘲讽一笑,“不知等太子殿下去应天府后,还找谁骑马呢?”
众所周知,太子殿下是要回应天府的,如今太子和太子妃腻腻歪歪,夫妻恩爱,等分别之日,才是彻骨之痛。
要么太子妃就跟着去应天府,那等苦寒之地,只怕她娇嫩的肌肤,承受不住风吹雨打。
这般想着,温圆圆心气终于平和了些许。
柳念絮甜甜一笑,天真无邪的脸上,渐渐升起一股寒意来。让温圆圆陡然想起斗琴那日,那种从脚底升起的寒意,令人心惊肉跳。
她身体微微颤抖,咽了咽口水。
然而柳念絮只轻轻一笑,不甚在意:“宫中那么多位公主,各家王府还有郡主们,谁不能陪我骑马打猎?燕王妃,贞静娴雅是好,可若贞静成了孤僻,不与人交,绝非好事。”
孤僻,不与人交?
温圆圆恍惚不已,她是怎么说出这种话的?她温圆圆在闺阁中密友无数,单一起吟诗作赋的好姐妹都数不胜数,反而这位太子妃,没有半个朋友。
别说朋友了,她连个关系好的同龄姐妹都不得,怎么好意思说旁人孤僻的?难道满京城闺秀,有谁比她自己更孤僻么?
柳念絮轻轻一笑:“燕王妃怎么不说话了?”
温圆圆回神,淡然道:“不劳太子妃操心,我有许多好友,并不孤僻。”
“那就好,瞧着你和燕王吵架,我还以为你和旁人也这样,担心不已。”柳念絮言笑晏晏,阴狠无比,“幸而是我的误解。”
“你听到……”温圆圆一愣,赶紧住口,死死盯着柳念絮,“你听到什么?”
“听到,你向燕王状告我爹。”柳念絮凑近她,低低一笑,“燕王不信吧?你以为我爹爹多年筹谋,是假的吗?”
“就算爹爹向着我和殿下,做了再多的事情,沁嫔娘娘和二皇子也只会信任他,我奉劝燕王妃一句,您还是清醒一点,别惹燕王厌烦!”
温圆圆又惊又怒:“你们果然联合起来设计燕王!”
“是啊。”柳念絮承认地飞快,“可惜没人相信你。”
温圆圆愣神。
沈穆却笑了笑,握住柳念絮的手朝前走:“念念真是心地善良,什么人都教导,她那儿值得你费心……”
两人越走越远,声音飘散在风里。
温圆圆心中惊慌失措,不得不承认柳念絮言之有理。哪怕她和父亲证据确凿,向沁嫔和燕王殿下状告柳大人,这对母子都只觉得是他们诬陷。
柳大人,才是最要紧的。
该如何做才好?
第105章
柳念絮心情愉悦, 拉着沈穆的手朝马场去。宫中的马场极为宽敞,偌大的场子边上便是马厩,里头养着一匹匹神采飞扬的骏马, 只看一眼, 柳念絮便喜欢的不行。
沈穆笑道:“喜欢吗?”
柳念絮打量一圈,伸手就指着马厩当中最高大神骏的一匹, “我要这个!”
“你眼光倒好。”沈穆笑着赞了句, 却并不动弹,“只是这马太烈, 你初学,不太合适,我已让人准备好你今儿骑的马, 马上就给你牵过来。”
说着, 不远处便有个身材壮硕的马夫,牵了匹低眉顺眼的小马过来,那小马耷眉耷眼, 没有半分英武之气,放在无数骏马当中,就跟混进来的一头驴一样。
瘦弱无助, 又可怜。
柳念絮眨眨眼,心中泛起一丝不详的预感:不会是这个吧?”
“就是这个。”沈穆轻笑,“这匹马性格温顺, 正适合初学者骑……你先别看那些骏马, 你就不怕跟沈钊一样摔下来吗?”
柳念絮看着他 , 盲目信任,满眼星光,“你不会保护我吗?”
沈穆顿了顿,不为所动,“念念,沈钊身边也有许多护卫,还是没拦住他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