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最深处传来一声声哀叫求饶的声音,听着凄惨无比,叶蓁蓁因为上辈子的死因,本来就怕黑,这下压根不敢往前一步了。
她转身往后看,却发现身后也没好多少,到处都是无尽的漆黑,没有办法,好歹最里面的牢门口还发出一丝微光,叶蓁蓁硬着头皮朝那点光源走。
只是越走近,惨叫声越明显,走到那间牢房隔壁时,叶蓁蓁腿已经软了,靠在身后的牢门上轻轻喘息。
她听见鞭子打在皮肉上的声音,狠狠地一抖,这时隔壁传来问话声。
“说,是谁指使你谋害太子?”
“我,没,没有。”
那声音断断续续,叶蓁蓁却很熟悉,是王氏。
她稍稍往前挪了两步,贴着边缘看过去,这一眼受到的冲击极大,她以为自己真的进了人间地狱。
王氏被酷刑折磨的脸已经扭曲变形,不管审讯的人怎么问,她都不肯供出叶静怡。
审讯的人换了个问题,“你为什么加害叶蓁蓁,她与你往日可曾有仇,你有没有将她关起来过?”
王氏直愣愣地盯着地面,呆滞说道:“没有,我没有。”
叶蓁蓁捂住嘴,一瞬间觉得毛骨悚然,昨日她中了药,究竟和楚凌渊都说过什么,楚凌渊怎么会知道王氏曾把她关起来,是她说漏了嘴?
她不敢置信地向后退去,却忽然瞥见自己身后的牢房里面,蹲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是叶静怡。
叶蓁蓁看着她双手抱住头,神志不清地靠在墙角发抖,觉得解气的同时,又感到一丝害怕。
这安排是谁做的?把叶静怡关在王氏隔壁,让她在黑暗中听着王氏被刑讯发出的哀嚎声。
这人的手段太狠了,叶蓁蓁其实心里已经猜到,除了楚凌渊还会有谁?
她不敢再留在这里,看叶静怡那样子似乎也无法说话了,她得赶紧离开。
楚凌渊只是听了她说的那一句,未必就会猜到自己的秘密,万一他来问,大不了用幻觉来搪塞过去。
叶蓁蓁正要转身,前方牢门里的那丝光亮却忽然灭了,她听到几句骂声,有人向门口走来。
叶蓁蓁心跳都给吓停了,周围漆黑一片,她上辈子不好的记忆又涌上来,脸上一凉,她知道自己又控制不住地哭了。
不行,要快点跑,不能被抓住,她不要被关在那么黑的地方。
小姑娘跌跌撞撞向来时的路跑去。
楚凌渊回到大理寺,暗影来禀报上午审讯的结果。
“王氏不肯供出叶静怡,属下查过她还有一个孩子,想必是叶静怡用她的孩子来威胁。”
楚凌渊问道:“关于叶蓁蓁,她都交代了什么?”
暗影:“她承认自己用媚药害叶姑娘,但是没有承认曾经把叶姑娘关起来,属下详细查过王氏的行踪,她之前并不认识叶姑娘。”
楚凌渊皱了皱眉,难得迷茫了一下,正在这时,监官过来送卷宗,见到他便讨好说道:“殿下,博阳侯两次过来,微臣都没放他进去探监,就是方才来了一个叫叶蓁蓁的姑娘,微臣觉得这姑娘看着面善,不忍心叫她在外头淋雨,就让差役带她进去了。”
楚凌渊脸色骤然一冷,问道:“她几时进去的?”
监官不曾想自己这一次马屁拍在了马腿上,慌张回答:“有,有一会儿了。”
楚凌渊转身便走,只留给监官一个冰冷的背影,监官觉得自己要凉了,愁的就差撕下卷宗给自己写遗书了。
叶蓁蓁扶着牢房的一边往外跑,身后传来刚才审讯那人的脚步声,她心里哀求:别追过来,千万别。
她此时已经忘了自己身在何处,只觉得周围那脏乱的墙壁像极了上辈子葬身的棺材。
身上的襦裙被雨水浸透,湿沉沉的坠在身上,每跑一步都是那么艰难,叶蓁蓁还不想放弃,但她的脚不听使唤,踩在湿滑的地面上直接就摔了出去。
她感觉到膝盖针刺一样的疼,跑不动了,她就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哭起来。
“呜呜呜,哥哥,我怕。”
奇怪的是,她恐惧到极点时,还是下意识地寻求楚凌渊的安慰。
前方有风声传来,叶蓁蓁从指缝中看见一道高大的身影,抽噎声忽然一停。
楚凌渊看见面前那小小的一团,暗自握紧掌心,用刺痛来让自己克制怒火。
当听到那一声充满依赖的“哥哥”时,他觉得自己此生注定要陷进一段羁绊里,且从此就真的“完了”。
过去他还能用理智告诉自己徐徐图之,慢慢筹谋。但经过这一次,他却只想尽快掌控一切,将她留在自己的羽翼下,决不许旁人再伤害一分。
他朝那个团起来的身影走去,蹲在她面前用指尖抬起她哭成泪人一样的脸。
楚凌渊一点一点抹去她的泪,格外温柔地问道:“哥哥来了怎么还哭?你是水做的不成?”
叶蓁蓁不敢相信,傻愣愣地看着他,却哭的更凶了。
楚凌渊的语气转而变得严厉:“叶蓁蓁,你蠢的可以,有闯大理寺监牢的胆子,如今又哭什么?”
叶蓁蓁的眼泪成了断线的珠子,一滴一滴从脸庞上滚落,她像个幼兽一样渴望安全感地钻进楚凌渊怀里,在他胸前颤抖地打了个哭嗝。
“呜,是真的哥哥,你那么温柔,我还以为是鬼怪变的。”
楚凌渊把她拢在怀里,不禁怀疑自己从前对她有多凶恶,才会让她因为那一句语气温柔的话,就生出这般可笑的想法。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小可爱们。
第38章 温柔
一片昏暗的牢房中, 小姑娘旁若无人地抱着楚凌渊痛哭流涕。
方才审讯王氏的暗影走在半路上就愣住了,牢房里的灯忽然熄灭,他出来后听见那细微的脚步声和微弱的呼吸, 还以为牢房里混进像老鼠那样的活物, 直到听见少女娇弱的哭声, 他才反应过来,原来竟是个小姑娘。
紧接着, 太子就出现了, 现在他们抱在一起, 暗影站在原地犹豫不决, 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往前走。
楚凌渊早就察觉到叶蓁蓁身后还跟了一个人, 意识到那是他派来审问王氏的人,便没有多在意。在他怀里抽噎的蓁蓁却忽然止住哭声, 双手抓住他的衣襟紧张说道:“有人跟着我,他是不是来抓我的?”
楚凌渊淡淡挑眉,问道:“他吓着你了?”
身后的暗影听见这句满是寒气的问话,背后顿时一凉, 连忙急走几步,来到两人附近。
“殿下,叶姑娘,让姑娘受惊, 属下有罪。”
叶蓁蓁躲在楚凌渊怀里,扒着他的手臂看了看说话的人,发现这个人有些面熟, 像是昨日在雅园给楚凌渊守门的那两个人之一,便有些不好意思地捂住脸。
小姑娘声若蚊蝇,闷闷地说道:“不怪你,是我自己想多了。”
两个人也不能一直这样待着,楚凌渊直起身,发现她拉住自己的衣袖不放,于是顺势一提,将叶蓁蓁也从地上拉起来,却听见她低声叫了一句痛。
他皱眉问道:“受伤了?”
叶蓁蓁用一只手按住左边的膝盖,轻声抽气,抬起泪痕斑斑的小脸,委屈道:“好疼啊。”
周围太黑,楚凌渊无法查看她摔得有多严重,就在这时,那个暗影走过去,将不远处趴在桌上睡着的牢头老孙一脚踹醒。
孙牢头嘀嘀咕咕抱怨两句,看见自己面前的人却不得不把话咽下去,讨好地笑:“这位大人有何吩咐?”
暗影朝他伸手,“火石拿来。”
孙牢头这才发现牢房里的油灯全灭了。他从身上掏出火石,暗影立刻拿过去,把近处的一盏油灯点上,然后拿到楚凌渊面前,看到自家主人的脸色略微缓和,这才偷偷抹了把汗。
孙牢头呆愣地看着,正思索着这人的身份,就听暗影称呼他“殿下”。
整个北周能被这样称呼的男子,只有那位恶名昭彰的太子。
孙牢头颤巍巍地跪下,高喊一声:“殿下恕罪,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小人该死……”
“闭嘴。”那声音冷到极点。
孙牢头立时卡了壳,心惊胆战地看着那个传言中暴戾嗜杀的男子,轻拂衣摆蹲在抽泣的小姑娘面前,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她的膝盖。
“是这里?”
叶蓁蓁点头:“嗯……疼。”
楚凌渊手上的动作一顿,指尖不可查觉的一颤,声音莫名沉了些:“疼就闭嘴。”
叶蓁蓁无法相信,先时他还一副很是关心自己的样子,怎么转眼就变得这么凶。
她委屈又不知所措:“可我疼嘛。”
少女撒娇时抻长的尾音细细密密的缠绕在楚凌渊心上,他嗓子发干,忽然觉得有些渴。
身旁晃动的微光助长了他某些不可告人的心思,楚凌渊再抬头时,眸色深沉的吓人,他揽着叶蓁蓁,让她靠近一些,凑近她耳旁,声音暧昧难明。
“疼也忍着,再发出声音,孤就要亲你了。”
叶蓁蓁耳朵一红,而后蔓延到脸颊、脖子。她觉得这人病得不轻,自己喊疼与他又有什么关系。
但她也只敢在心里这么想,实际上自从楚凌渊说了那句话,她就紧紧地闭上嘴,再也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这里还有旁人,楚凌渊不方便细看她的伤,只能先带她出去,他深邃的眸子锁住她,低声问道:“要背还是要抱?你选一个。”
叶蓁蓁还记着他先前的警告,就有点不敢开口,见他目光中有催促之意,才细声细气道:“背。”
她是权衡之下才选的前者,大理寺衙门的人也不少,万一被人看见太子抱着她出去,明日说不定给传成什么样了。
楚凌渊转身让她趴在背上,蓁蓁从前也让他背过,双手动作无比自然地搂住他的脖子,轻轻靠在他一边肩膀上。
他们走出一段距离,孙牢头从地上爬起来,心里震惊极了。他想不到有一日会在牢房里遇见太子殿下,更想不到让人闻风丧胆避之不及的那个人,会对一个女子温柔到极致。
牢房外依旧阴雨绵绵,但至少空气清新,是一股潮湿而富有生机的味道,比里面好了不知多少。
叶蓁蓁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刚才的暗影给他们打伞,她心里记挂着弟弟的安危,于是对那个暗影说道:“这位大哥,劳烦你出去看看,博阳侯的马车还在不在,若在的话,能否去帮我把弟弟带回来?”
暗影看了楚凌渊一眼,见他点头默许,这才将伞交给了牢门口等着的差役,而后走进雨中,向衙门大门走去。
楚凌渊背着她走到后院的一间厢房,影七迎出来准备搭一把手,楚凌渊却绕过她径直走到里间,将叶蓁蓁放在躺椅上坐好。
影七挑了挑眉,吩咐差役:“你去熬一碗姜茶送过来。”
差役走了,影七自觉留在这里会碍主人的眼,便离开厢房去给叶蓁蓁找干净的衣裳。
房间里异常安静,叶蓁蓁浑身的衣裳都湿透了,抱着双臂乖乖坐在躺椅上。她偶尔抬一下脚,发现裙摆还在滴水,便窘迫地把两只脚靠在一起,往里缩了缩。
楚凌渊就在她身前不远处,一言不发却又目光沉郁的盯着她,过了一会儿,他开始脱身上的外袍,然后用外袍将她从上到下一裹,这样别人再也无法透过那身湿衣裳,瞧出她美好的身形。
叶蓁蓁指节苍白的抓住他外袍的边角,全身都被她的气息罩住,让她安稳又恐慌,那丝纠结很快显露在脸上。
楚凌渊语气微凉:“怎么,嫌弃孤?”
叶蓁蓁情不自禁地抖了一下,难为情一般说道:“不是的,我就是……你能不能转过去,别,别看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