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那么多可是啦!,你快走吧!”崔九儿催促道。
凤阙无奈,只好转身走了,他想想还是不放心,又去车队中找了那伍长来,千叮咛万嘱咐,叫他要好生照看那车内的小哥儿,不能让他受了一点委屈,那伍长自然是一口答应下来。
接下来的几日,崔九儿过得真叫是如鱼得水,如鸟归林。她本就是一副天生怕拘束的性子,这些年被父亲拘在府里,偶尔外出也是偷跑出去的,总是还未玩尽兴便要回府。这回长安大事已定,明奕哥哥做了皇帝,爹爹和诸位兄长自然官复原职、平安无事,她这心情从未有过的轻松和愉悦,性子中那顽劣无拘便全都显露了出来。
很快,她便和随行的燕罗兵打得火热,众人见这长安来的小哥儿年纪小,本就存了一份照看之心,加上崔九儿性子开朗,嘴巴又甜,再加上一副古灵精怪的性子,很快就得到了众人的一致爱护。
他们和她讲燕罗军战场杀敌,各种神出鬼没的故事,她也和他们讲长安城内公子哥儿的秘闻轶事。偶尔经过村寨之时,她还他们讨论路过的哪个小姑娘肤白够水灵。
这些燕罗军兵士对她是无所不谈,只是有一点,无论她怎么旁敲侧击,却是一句也问不出有关他们大王的任何事情,原因是燕罗军有铁纪,敢议论大王者,依军法处置。
这天傍晚,燕罗军车队在一处山凹中按营扎寨,天黑马儿不好赶路,颜长倾便让凤阙吩咐下来,就在山中歇上一晚明日天亮再赶路。
凤阙将命令传达下去之后,又至车队中转了一圈,他要去找崔九儿。凤阙这几日可是操碎了心,白天总要找个借口去车队中转转,看看崔九儿可有不妥之处,连晚上也不敢睡安稳,生怕崔九儿有了闪失。
眼见崔九儿在车队里混得水生火起,乐不可支,凤阙总算稍微安了点心,他现在就盼着这崔家小祖宗玩够了,主动去找大王,他也好将自己的心给放到肚子里去。
凤阙远远地看了一眼崔九儿平常待的那辆马车,他已让人将那辆给腾空了专门给他住着的。
凤阙见崔九儿托着个下巴,正坐在马车的车辕之上,似是在安静地想着什么,凤阙放下心来,便返回了颜长倾的大车旁,可是凤阙万万没想到,他刚一离开,崔九儿就开始闯祸了。
“真没想到,夫子一个山大王还立下这么严厉的铁纪,原本是想问问夫子从前的事,比如家在哪儿,以前可有心仪的姑娘?没想到一句也是问不出!”崔九儿坐在车辕之上,双脚悬空晃荡着,口中小声嘀咕着。
“唉,长夜漫漫,这山中又是如此寒冷,该找个乐子才是!”崔九儿双脚跳下了车,决定去车队里转一转。
崔九儿快将十几辆大车前后都转遍了,再往前走,就是夫子乘坐的那辆大车附近,她可不敢再继续上前。崔九儿双手抱臂靠在一辆马车旁,眼见燕罗兵士们都已按扎好了营帐,三三两两的在营帐外的空地上燃起了火堆取暖。
“这个时候,要是来点酒就好了,对着这月色篝火,对酒当歌,该是何等惬意!”崔九儿自言自语道。
崔九儿一边说着,一边想像着宫廷御酒杏花醉的香味,想着想着,鼻端似乎真的闻到了杏花醉浓郁醇香的味道。真是的,竟出现幻觉了!她嘀咕了一声,可是那香味竟似真的一样在身边萦绕开来,崔九儿使劲一嗅,当嗅到身后靠着的马车时,她眼中光芒立射,眉眼也笑得弯了起来。
她慢慢挪至车前,伸手掀开车上的厚实的盖布,露出了里面的物品,竟是满满一车封好的酒坛,上面红纸御封。崔九儿掀开其中一坛的御封,揭了盖子,一阵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竟是御酒“杏花醉”!真是想什么就来什么,崔九儿双手一拍,面上更是笑得灿烂。
一会儿功夫之后,营帐之外的空地上,便是一派奇异的景像,燕罗兵士们三三两两围坐在篝火之边,手里都捧着一只酒碗,不时就着干粮喝上一口,面上陶醉之色立现。只是他们都安静得很,偶尔说话也是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伍长,你说这酒真的能喝吗?大王一向不让我们在军中饮酒,今日为何转了性子,竟我们喝上这御赐的酒来了!”一个燕罗兵扯扯身旁大汉的袖子有些犹豫地问道。
“你就放心喝吧,这是凤阙将军让那小哥儿传的话,说是大王见夜间寒冷让我们喝点酒御寒的。岂能有假?”那伍长一扬头干完了手中剩下的酒道。
“那倒是,我刚才确是看见凤阙将军来找那小哥儿了。”那兵士说道。
“就是啊,以前大王是不让我们饮酒来了,可大王来江南温柔乡待了这几年,性子肯定也是会变的,前几日我还听人说大王说话温和面上带笑呢!这不,这天才黑,凤阙将军就让那小哥儿传达我们,要大伙悄悄的喝酒,不能喧哗,因为大王已经安歇下了!”另一个燕罗兵士也凑过来道。
那刚才还在犹豫的兵士一听两人所言,再不犹豫,大口喝起碗中的酒来。坐在他们中间的崔九儿听了他们之间的说话,心里暗暗想到,没想到夫子竟是这样的吝啬之人,明奕哥哥赏赐了那么多御酒来,他竟藏得紧紧的不拿出来,这回我可是替他做了回大好人。
崔九儿心里暗自窃喜,一口接着抿一口“杏花醉”,还时不时与身边的燕罗兵士们举碗对饮,很是一副怡然自得的感觉。
颜长倾的大帐旁边,渐渐引起了些微骚动,守在大帐周围的燕罗兵一个个使着劲地嗅着鼻子,想要找出这一阵阵酒香味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凤阙,你有没有闻到一阵阵的酒香味?勾得我肚中的馋虫都蠢蠢欲动了!”月汐咽咽了口水对身旁的凤阙道。
凤阙也闻到了那酒味,可他正暗自操心那崔家小公子是不是老老实实地待在营帐之内,哪有心思管这酒香的事。
“凤阙,凤阙,你这是怎么了?一连几日魂不守舍的样子!”月汐见凤阙半天没回应,忍不住拍着他肩膀道。
凤阙被他拍得吓了一跳,一个激灵回过神,正待开口说话。这是,却见大帐的门帘一掀,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出大帐了。
“大王。”两人同时弯腰施礼道。
“凤阙,月汐,去看看,为什么军中竟飘来酒气?”颜长倾冷着脸,淡淡道。
“是,大王。”两个答应一声正待转身走出去。
“等一下,卢允,你和月汐一块去,凤阙近日应是累着了,让他歇着罢。”颜长倾突然又对着跟着自己身边的副将道。
那叫卢允的副将答应一声,凤阙脸色微白,正想辩解一声,便见颜长倾长眸一瞥,眸中精光一现,凤阙便闭紧了嘴巴什么也不敢说了,心里只盼着那崔家小公子自求多福,别给月汐和卢允发现了才是。
第81章 磨人的小妖
一会儿功夫之后, 月汐和卢允返回来了,两人的面色却是古怪的很。
“怎么了?”颜长倾站大帐前, 仍是面色淡淡。
“禀大王, 是有人将长安新帝的御赐的酒给搬了几坛下来, 分给兵士们正在饮用。”卢允拱手道。
“谁干的?他们也敢跟着喝?”颜长倾有些愕然,可面上仍然平静的很。
“他们说, 是凤阙将军传了大王的话过去的, 说是山中寒冷,让他们饮些酒御寒。”卢允有些艰难地说道,他眼见颜长倾面色平静, 心里更是怵得慌, 大王越是平静,等会发起怒来越是吓人。
“什么?我什么时候传过这样的话!”凤阙惊诧得张大了嘴巴。
“那搬酒和传话的人在哪里?为何不绑了来?”颜长倾的声音蓦然变冷, 带着彻骨的寒气。
眼见大王即将发怒,卢允吓了一跳,心中叫苦不迭,刚才他和月汐刚至军中,一眼便看见了那被簇拥在众人中间, 正笑得灿烂不时与众人对饮的小公子,虽是涂黄了一张脸, 可他两人此前一直跟在大王身边,岂能认不出来他来?
卢允和月汐没敢吱声,只悄悄扯了一个燕罗兵士问清了情况,便又悄无声息的赶回了大帐。大王现在动怒了, 可是怎么办?卢允只好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了月汐。
“大王,那偷喝御酒的小……小贼很是不一般,我和卢允无法动他,还是大王亲自去,亲自去抓了他来。”一向伶牙俐齿的月汐也变得支支吾吾起来了。
颜长倾一听,不可思议的抬眼看了看他们三人,见他们一个个面色怪异,不禁有些疑惑起来。
“这是怎么了?一个个都跟霜打了似的,连月汐和卢允都动不了,难道那人是个三头六臂的妖不成?”颜长倾冷着声音斥道,没想到卢允和月汐一听竟然一起使劲点起头,连一旁的凤阙也似是猜到了什么,也一块跟着点头。
“荒唐!”
颜长倾扔下了句话,然后一拂袖子就往外面走去,那三人急忙跟了上去。
颜长倾三步并作两步,一阵风似的赶至了燕罗兵士围坐之地。果然一片浓郁的酒香之中,燕罗兵们围坐成一团,饮酒低语,好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还不时有人起身走动,像是去给坐在中间的人敬酒。
正中间有一个人背对着颜长倾,着一身灰扑扑色的棉袍,头上戴了顶小帽,手里还举着只大碗,不时与走过来的燕罗兵对饮,那人几乎是有了几分醉意,身影看起来有些摇摇晃晃了。
“难道这就是那长着三头六臂让月汐和卢允都惧怕的人?”颜长倾一时倒有愣住了。
“见过大王。”有燕罗兵发现了颜长倾一行人的身影,赶紧放下手中的酒碗行礼。
“见过大王。”片刻后,空地上一阵行礼问安之声此起彼伏。
“多谢大王体恤,让我等饮酒御寒,只没想到我等喧哗扰了大王歇息。”一名燕罗百夫长模样的人开口说道。
颜长倾面色平淡,只是微颔了下首示意众人起了身。
“你,站住!”颜长倾突然出声道,他目光如炬,一眼便看见刚才坐在中间的那灰衣人趁着众人纷纷行礼的时候,猫着腰,低着头,像是要溜之大吉的模样。
众人顺着他的眼光看去,却发现是那长安来小哥儿猫着腰,捂着脑袋,像是很怕大王的模样。
“九哥儿,大王叫你呢!”一旁边的燕罗兵扯了一下崔九儿道。
崔九儿暗道一声不好,心知这会彻底露陷了,想跑也跑不了。索性转过身子,抬起头,大大方方施了一礼道:“小的见过大王。”
她这一转身,一抬头,颜长倾却是彻底惊呆了,竟然是她!是那个连日来让自己夜不能寐,食不下咽的人儿,自己天天想着她,为她夜夜辗转反侧,日日思念成狂,可她呢,居然一直就在自己的军中,与众人混成了一团和气,这会儿还搬了御酒与他们对月畅饮,相谈甚欢。这是什么人?月汐和卢允说得不错,她就是只妖,一只没有三头六臂,却是能折磨他的妖。
颜长倾一边在心里想着,一边恨得牙痒痒,连捏在袖中的指头也微微颤抖起来,这回,绝不允许自己心软,绝不能轻饶了她,不然总有一天,她真的会将自己给折磨死。
可是,她脸上涂是什么东西?身上怎么穿着灰溜溜的还那么单薄,凤阙是什么回事的?既然知道她混进了军中,与她串通一气不告诉他就算了,为什么不好好照顾她?颜长倾顿时将一腔怒火都迁移到凤阙身上,他眼一瞥,在凤阙身上打个圈,凤阙顿时就打了冷战,他有种预感,自己这次肯定是难逃一劫了。
“每人饮酒不许超过两碗,夜间仍要加强警戒。”颜长倾对着那百夫长道。
百夫长答应一声,赶紧让众人放下了酒碗,正待各自散去。
“你,跟我来!”颜长倾手指崔九儿,丢下了一句话,便头也不回地往自己的大帐方向去了。
众人见颜长倾冷着一张脸,还让那长安小哥儿跟着他去大帐,一个个心里都犯嘀咕,不知道这小哥儿何时得罪了大王,惹得大王一脸不高兴的模样。可他们也不敢相问,只好眼挣挣的看着崔九儿垂着脑袋一步一捱的跟在大王身后。
凤阙、月汐、卢允三人跟在后面,快到大帐时,颜长倾似是嫌崔九儿走得太慢了,他回转身,一把扯过崔九儿的手臂,就像抓只小兔似的将她一把拎住,然后一阵风似的闪入了大帐之中。
凤阙有点急了,正想上前开口替崔九儿求个情,月汐却是一把拽住他。
“月汐,大王这回好像是真的发怒了,咱不替九公子求个情吗?”凤阙有些着急地道。
“你个傻凤阙,你这会儿要是闯进去,大王肯定得将你一脚踹出来!”月汐指着凤阙的脑袋道。
“是呀,咱们赶紧找个时候歇着去,大王今晚肯定是没功夫理我们啦!”卢允也挤着眼睛道。
凤阙瞪着眼睛还想说什么,早被两人一左一可给夹带着走远了。
颜长倾将崔九儿拽到大帐内之后,冷着一张脸将她撂在大帐中间,自己却是坐在了案前,他冷着眼看看崔九儿,见她仍是呆呆的站在那里,一点也没有要过来认错的模样。他更是气极,索性拿起案前摆的一本书,凑近案前的灯光,一本正经地看起书来了。
崔九儿见夫子将自己给仍在大帐中央不理自己,心知这的次祸闯得有点大,她倒不是没有认错的心思,只是在想怎么认错才能让他原谅自己。可她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站了半天腿有些酸了,她干脆蹲在了地上,手托着下巴继续苦思冥想。
颜长倾又等了半天,书上的字他一个也没看进去,可还是没有一点动静,他只好又抬眼看她一眼,,只见崔九儿竟蹲在了地上,双着托着下巴,一张脸腊黄腊黄,一双眼睛却是乌溜溜黑亮得惊人,似是在苦苦思索着什么。
“你,在想什么?”他终是忍不住开口了。
崔九儿一听颜长倾终于肯开口和她说话了,心里一喜,脸上立刻浮上了笑容,然后软着声音道:“我做了错事,惹得夫子生气了,我正在想,有什么办法让夫子原谅我,不再生我的气。”
“你还知道做错事了?说说看,你都错在哪儿了?”颜长倾冷哼一声,手里的书却是放下了。
崔九儿一听,赶紧站起身,谁知她蹲得太久,这猛的一起身,眼前一阵发晕一个趔趄差点摔倒。颜长倾一看面色微变,正待起身,崔九儿却是很快就稳住了自己的身子,还嘻笑着道:“夫子,我没事,只是蹲得有点久了!”
颜长倾又是冷哼一声,可见她还在站在原地,终还是忍不住,冷着脸就道:“干什么站那么远?怕我吃了你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 竟写了个“磨人的小妖精"出来,汗~~ ^_^|||
话说夫子要不要“吃”她呢?
第82章 慰君相思吻
崔九儿一听, 更是喜笑颜开,迈着大步转眼就到了颜长倾的面前, 然后又坐到了他的对面案前, 颜长倾看她一眼, 见她一脸的腊黄,看着心里实在是不舒服, 伸手至怀里掏出块帕子来, 一边替她擦拭一边没好气地问:“这涂的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反正是三哥给我的,他总不会害我!”崔九儿满不在乎地道。
“毓之给你的?也就是说, 你来这, 你父亲和兄长都是知道的?”颜长倾问道。
“是啊,也真是奇怪, 往日他们从不让我出门,那日我说要跟着夫子去游学,爹爹和兄长们竟都一口答应下来了。”崔九儿很是迷惑不解地道。
颜长倾一听,想起自己和崔国公在大帐之内的那番谈话,现如今, 崔家父兄竟又同意崔九儿跟着自己来了,岂不是更加明朗了他们的态度?想到此, 颜长倾心中一喜,几乎想扬起嘴角笑起来,可他一想自己这回可是要给她立威,如何能在这时笑出来?便又忍了笑意继续冷着一张脸。
颜长倾细细擦了半天, 终于将崔九儿脸上那些黄腊都擦了个干净,露出了白皙娇嫩的本来面目。他轻舒一口气,仍是口气淡淡道:“好了,现在告诉我,你都错在哪儿了?”
崔九儿听完长叹一口气,一双秀眉也蹙得紧紧的,摆出了十二分的悔恨,就差抹出一点眼泪出来了,她低着头道:“我错了,我错在不该偷了御赐的杏花酒,不仅自己偷喝,还叫上大伙儿一块喝,呃,我还将凤阙给拖下水,假传大王的令。”
崔九儿一口气说完,然后眨巴着眼睛看着颜长倾,作出一副诚恳之极的姿态来。
“就这些?”颜长倾长眸一挑,似是很不满意她的态度。
崔九儿心想,果然是这个错认得还不够深刻,她赶紧摆上一副更加悔恨的面孔,还顺带着揉了一把眼睛,只将双眼都揉得红红的,然后状似哽咽着道:“夫子,这回我是真错了,我不该罔顾夫子定下的军纪,带头饮酒,若是大家都醉倒了,刚好又贼人来了,奕哥哥御赐的那十几车的东西肯定都会被别人抢走了……”
什么?她都说了些什么?颜长倾伸手按住了自己的太阳穴,他觉得自己的头痛得厉害,可是崔九儿偏还没知觉,仍然自顾自地喋喋不休的继续往下说:“奕哥哥一向大方,他给的,肯定都是好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