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于瑾怎么会陪着胡闹?
简昌明更不会出席!他从始至终,只是给宴朝、给宴家面子而已!顾雪仪算哪根葱?
可现在……不仅陈于瑾跟随在顾雪仪的身后,就连简昌明也出席了宴会。甚至还有更不可思议的——江二也来了!
宴文姝就算对商场上的事再不敏感,这会儿也隐隐明白过来这场宴会的与众不同了……
它一定是有着某种更大的意义。
楼下。
顾雪仪突然转头问:“几点了?”
陈于瑾顿了下,没想到还有人会问他这样的问题。毕竟已经很久没人拿他当个普通型工具人使了。
但陈于瑾还是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八点四十一分了,太太。”
“差不多了,唔。”
“?”
顾雪仪转过了身,往电梯的方向走:“我去一趟楼上,就要麻烦陈秘书多盯着点了。”
她现在去看宴文姝?
宴文姝的脾气总阴晴不定,还相当倔,谁也很难说服得了她。陈于瑾以为,将宴文姝请到楼上的房间,就不会再管了。
陈于瑾目光闪了闪,应了声:“我的职责所在。”
顾雪仪这才提了提裙摆,进了电梯。
一时间,不知道有多少人都在悄悄往这边打量,恨不得上去帮人提裙摆。
如果不是顾雪仪的头上顶着“宴太太”三个字的话。
顾雪仪直接问工作人员取了房卡,刷开了门。
听到“吱呀”一声,门内的宴文姝本能地僵住了身体:“陈秘书?”
陈于瑾会来教训她吗?
陈于瑾是个铁面无私,甚至可以说是,有点冷漠的人。他的所有精力都奉献给了宴氏,除了公务外,他不会对任何人进行指责。哪怕宴家人干出再不像话的事。
可来的人,也只有可能是陈于瑾了……
只有他好歹是和宴氏有关系的。
宴文姝紧张得后背都出了汗,正想着要怎么面对陈于瑾的时候,结果一转头,看见的是一张描着精致妆容,过于美丽的脸。
刹那间,宴文姝竟然生出了点自惭形秽的错觉。
“……顾雪仪。”她咬了咬牙。
刚才在大厅里被众人注视着,那种脸上火辣辣的感觉又来了。
顾雪仪在她对面的沙发坐下,神色淡淡:“很生气?”
当然!
宴文姝冷冷地看着她,没有出声。
“我也很生气。”
宴文姝冷笑了一声。
谁在乎顾雪仪生不生气呢?
“我没想到,你竟然比宴文柏还要不如。”
“我比宴文柏还不如?我会比他还不如?我……”
顾雪仪打断了她:“刚才的半个小时里,你还没有想明白吗?如果你还没有想明白,那是比宴文柏还不如。如果你想明白了,还发出这样的疑问,那的确比宴文柏还不如。”
宴文姝噎了噎。
怎么都是我蠢是吗?
我蠢吗?
宴文姝完全不想和宴文柏去比较智商,大脑渐渐冷静下来,……是。她咬了咬牙。她不得不承认,这次带着蒋梦来到宴会上,是太冲动了……
可……
宴文姝张了张嘴,正准备为自己辩驳两句。
顾雪仪紧跟着又开口了:“不管你是当真喜欢你自己的家也好,还是仅仅为了宴家带给你的名利地位也好,现在懂得为家族脸面感到羞耻后悔,那还算有救。”
什么叫她自己的家?
宴文姝张了张嘴,总觉得这句话听上去有些怪异。
难道顾雪仪现在已经自觉到,终于将自己从宴家划分出去了?
“难道你就没有为宴家蒙羞过吗?”宴文姝不服气地开口。
顾雪仪神色不变:“若是我做错了事,别人只会议论顾家没有将我教好。可若是你做错了事,别人只会议论宴家上下都没有教养。”
宴文姝:“……”
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可蒋梦的事不能不解决。”宴文姝说出了她今天来的最重要的目的,这才有了点底气。
“你想怎么解决?”顾雪仪不急不缓地问,仿佛是个乐意倾听的好长辈。
宴文姝有些惊奇地看了她一眼。
顾雪仪竟然没跳脚?
“她肚子里……有我大哥的孩子。如果……”宴文姝咬了咬唇:“如果我大哥真的死在了外面。那这个孩子,就是我大哥唯一的遗腹子了。”
顾雪仪稍作回忆,从原主的记忆里扒了扒。
“过去也没见你们如何兄妹情深,现在倒是宝贝起他的遗腹子了?”
宴文姝脸色涨红,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你懂什么?”
顾雪仪淡淡道:“我是不大懂。”
“这个孩子稀不稀奇,能不能进宴家的门,难道不都该是由我说了算吗?”
哪怕是被这个时代所嘲讽的,落后的古代。她过去真正所处的那个古代。也断然没有随意来个女子,捧着肚子就能逼上门的道理。
像宴文姝这样过问兄嫂房中事的,是要被责罚的,甚至还可能有碍名声。
“你不懂。”宴文姝咬着牙,固执着说着这三个字:“我大哥的孩子,很重要……我也讨厌蒋梦。比讨厌你,还要讨厌她。可是孩子很重要!”
“那我还应当谢谢你了?”顾雪仪微微歪了下头。
“谢、谢什么?”宴文姝狐疑地看着她。
“更讨厌蒋梦。”
“我……你……你高兴什么,我也没有夸你的意思。”宴文姝紧紧抿了下唇,一时间反倒结巴了,连顾雪仪的面容都不敢对上了。
现在的顾雪仪,好看得仿佛另外一个人。
她只要盯着多看一会儿,就会不自觉地忘记对面的是顾雪仪。
“若你大哥当真死在外头,宴家也不会因此绝了后。这些事轮不到你来操心。”顾雪仪陡然又拉回了正题。
宴文姝一时间有点恍惚,反倒还没习惯。
她定了定神:“你懂什么?不一样的……”
顾雪仪轻轻启唇:“嗯?莫非宴文嘉和宴文柏是太监?”
宴文姝惊得差点从沙发上倒仰下去。
她她她她怎么敢说?
“当然……当然不是!”宴文姝咬了咬牙。她已经数不清自己这一天咬过多少次牙了。她是讨厌宴文嘉,也讨厌宴文柏。可她今天要真在顾雪仪这里,坐实了他们不行的猜测……
宴文柏能把她从二楼扔下去。
宴文姝抬头,对上了顾雪仪娴静美丽的面容。
她憋不住露出了一点冰冷又讽刺的笑,说:“你不知道……好吧,我也不如直接告诉你。”她用力咬了咬牙龈,直到尝到嘴里的血腥味儿。
“我们几个加一块儿,基因也不如我大哥的优良。只有他的基因流传下去,才配继承宴家。你是不是又想说,大清亡了,宴家是有皇位要继承怎么地?”
“是!宴家手里握着的东西太多。可不是等同于有皇位要继承吗?”
宴文姝的语速越说越快,还带上了点憎恶仇恨的意思。
“……”
房间里静默了一瞬。
这种静默让宴文姝感觉到很难受。
她又用力咬了咬唇,突然有些后悔自己说了这些话。
顾雪仪突然开了口:“你们确实要蠢点儿。”
以为顾雪仪会装腔作势安慰一下,都已经想好要怎么呕的宴文姝:“……”
顾雪仪站起身:“我该下楼了,今天的客人很多。”
宴文姝恶狠狠地咬住了牙。
顾雪仪走到了她的身边,突然抬手按了按宴文姝的眼角:“每个人的基因都是不同的,有生来就是天才的人,也有普通人,甚至还有患上脑疾的人。你应当弄明白,蠢是可救的。努力令自己发光发热,比一头扎进自暴自弃的堆里,做数不尽的蠢事要好。”
她的手指温热、细滑。
但只按了一下就飞快地抽走了。
顾雪仪走出去,门很快关上。
宴文姝自己抬手狠狠擦了擦眼角,这才发觉眼角有一点冰凉的润意。
她哭了。
宴文姝用力咬了下唇,猛地站起来,却一个倒栽,从沙发靠背翻了下去。
宴文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