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戈脸上一红:“姐姐怎么打趣我。”
元戈又对萧子伦说道:“云宗,这车行得太慢。我们比谁先跑到宫城好不好?”
萧子伦看了看萧练。萧练笑道:“可还没有哪匹马能快过我的小白龙的。”
说罢,两人大喝一声,两骑马绝尘而去,留下一脸茫然的仪仗车队,和一脑袋黑线的百官。
皇城中,皇上与范贵妃晒在日头下等了半晌了。范贵妃战得久了,脚背上就跟爬了蚂蚁一样,痒得难受。
这种场合就是这样。按照礼节,自仪仗队入城后,皇上与范贵妃就要在殿前相候。南齐自诩礼仪之邦,迎的又是北朝公主,礼仪自然是不能缺的。
范贵妃抬头望望天,这才过了两柱香的时间,以仪仗队那龟速,没有一个时辰是走不进皇城的。
正是叹气间,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范贵妃眼睛一亮,见两匹马四个人就这样奔到了他们面前。
类似王融这样的文臣,最是重礼仪,看到此情此景皆是一口痰卡在喉咙的表情,不知是该如何相迎,只能勉强扯出一个微笑,难看得很。
唯有范贵妃,笑靥堪比三月春花。
站在皇上身后的太子萧长懋,看到萧练与何婧英这副模样,那苍白病态的脸都被气得印堂发黑。萧长懋脸色铁青,但碍着皇上在此终究是不好发作,只能勉强从牙缝中挤出四个字:“成何体统。”
何婧英这一路云里雾里的,到了这边看见萧长懋的表情,心里咯噔一声。遭了,这不仅仅是有失体统的事情了。
不过任周围人的表情如何诡异,元戈自是浑然不觉,开开心心地跳下马来,抬头看着萧子伦。
萧练也从马上跳下,将何婧英抱了下来。何婧英一身男装,在众人的灼灼目光下,恨不能打个洞钻进去。
萧练却不管那么多,携着何婧英就上前去:“孙儿臣参见皇上。”
武帝萧赜“嗯”了一声,看不出什么神情。何婧英更是心慌了。
萧练道:“孙儿臣此次去北朝,带回了三百匹战马,不日就将送到京城来。”
萧赜点点头:“你此次去北朝有功,该赏。云宗也有功。公主初次来到大齐,不能失了礼数,你要好生招待。你们的婚礼就由范贵妃与何胤负责,择吉日行礼。”
萧子伦:“多谢父皇。”
萧赜:“你们一路也累了,先回去歇息吧。”
何胤走上前来温和地看了看何婧英,又转头对元戈说道:“公主,你近日就暂且歇在驿馆里。微臣已安排妥当。”
百官见皇上并未苛责萧昭业,心中都是不满。但迎来北朝公主,原本就是喜事。百官就是再不爽,也不敢公然上前弹劾。谁脑子里进水了才会在这个时候触霉头。
百官皆摇着头散去。太子走过萧练身边时,也是极力克制,才没有当场揍萧练一顿。
何婧英站在萧练身边冷汗都快下来了。萧练却捏了捏何婧英的手,做了个鬼脸。
这个时候还这番豁达,也只有萧练这种少根筋的人能做到了。
自大臣散去,皇上也面无表情地走回宫里。范贵妃亦步亦趋地走在皇上身后,见四周没什么人了,戳了戳皇上:“没人了。”
皇上严肃地看着范贵妃:“什么没人了?”
范贵妃沉默地看着皇上。两人对视半晌,皇上仿佛随意地四处看了看,竟然笑了起来:“方才你见到百官的表情了没有?”
范贵妃也笑了:“我看他们都快憋死了。”
皇上:“朕方才就想笑,真是忍得肚子都疼了。”
范贵妃笑道:“也就皇上您不觉得法身失了礼数。”
皇上挥了挥手:“年轻人就该有年轻人的样子嘛。难道指望着一群老古板去收回北朝?那些人整天之乎者也,闷得慌。要不就盘算着怎么跟朕多要赏赐。就这么一群人,成天眼里只有功名利禄,怎么能治理好百姓?想当初随太祖打天下时,哪有那么多繁文缛节,但大家都齐心,那会儿是真的好。若是那样的精神能一直保持,何愁治理不好天下,何愁收不回北方失地?”
范贵妃:“那您不怪法身太过顽劣?”
皇上:“顽劣?难道要年纪轻轻就跟那些老头子一个性子?何况法身在北朝,带回的三百匹战马,正是我大齐现在所缺的。即便有过也是功大于过。以前我总觉得法身太过沉闷,总是不开心的模样,最近变化是挺大的。”
范贵妃:“听说法身在去北朝的途中遇到了危险,差点丢了性命。”
皇上皱着眉头点了点头:“朕也是事后才知道。幸好法身没有大碍,否则……”
范贵妃:“既然是在鬼门关走过一遭的人,许是看破了些世事,有了些变化也算正常。阿英原本就是个性子活泼的,法身如此钟爱阿英,想必其实以前也压抑了不少性子。”
皇上:“唔,那倒是。现在能放得开了,反而好些。”
第三十三章 化解
回府的路上,萧练见何婧英面色难看,担心地问道:“媳妇儿,你怎么了?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何婧英皱眉说道:“太子原本就怀疑你的身份,今日之后,只怕……”
萧练略一思索,牵着何婧英的手说道:“走,媳妇儿,我带你去个地方。”
何婧英:“去哪?”
半柱香的功夫,萧练就将何婧英带到了太子府门前。何婧英惊道:“怎么到这来了?”
是嫌今日太子没揍他,特意送上门让太子揍吗?
萧练不答何婧英,只是拎了个小厮来问道:“我父王可在书房。”
小厮:“太子爷今日从宫中回来就将自己关在书房里。”
萧练点点头:“带我过去。”
小厮:“啊?”
这王爷今日怎么想起来触太子爷霉头了?
萧练:“媳妇儿,你在这等我就行,我自己去见我爹。”
你爹?这要真是你爹才行啊。
太子萧长懋正在书房中练字,一支狼毫都快把纸戳破了。见萧练这时候走了进来,脸上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一双眼眸有明显的火气。
何婧英站在书房门外,一颗心都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了。她站在书房门口,一直等着书房里摔茶碗的声音传出,可是等了两柱香,也没有听见有任何激烈的声响。
莫不是萧练直接把太子气死了?
何婧英忐忑不安地在书房门前徘徊了数次,又贴着门上听了好几次,还是没有声响。万一萧练真把太子气死了,自己也是有责任了,自己怎么着也得进去看看还有没有救吧。
何婧英正欲推门,萧练却将门打开了。
何婧英越过萧练的肩头向里望了望,太子好端端地站在萧练身后,看不清神色,但却是活生生的。
萧练牵过何婧英说:“走吧。”
何婧英:“你……父王……”
萧练眨了眨眼睛:“没事了。”
何婧英不可置信地看着萧练:“没事了?”莫不是萧练给太子下了什么迷魂大法?
萧练看何婧英一脸惊诧的模样,笑道:“太子不是怀疑我身份么?我给他看看我身上的胎记他不就明白了。”
何婧英:“可是……”
可是萧练现如今的所作所为与萧昭业简直是两个极端,太子就这么容易就信了?
萧练一脸坏笑:“我告诉他,我有一天做梦,梦见了仙人点化于我,告诉我要及时行乐。”
“就这样??”
这种话,鬼才会信吧!
萧练理所当然的点点头:“就这样啊!你们不是最信鬼神的吗?”
何婧英:“……”也不是这种信法吧。
萧练有些得意的跟何婧英说道:“你知道我此去北魏还有什么收获吗?”
何婧英摇摇头。
萧练:“我认识了一个叫周奉叔的人,你可知道?”
何婧英:“周奉叔?周盘龙之子?”
萧练点点头:“这人年纪轻轻,但真真算个人物。”
何婧英道:“他爹爹周盘龙在北疆就是个让北魏军队闻风丧胆的人物,他的儿子想来也不差。你如何认识他的?”
萧练道:“我们在去北朝的途中遇到山蛮了。当时我们在的地方有数座荒山,军队不易上来,周奉叔只身上山来把我们救了下去。我在那山上听见有人嗷嗷嚎叫着冲上来,还以为是来了至少百人呢。结果只有他一人。他也不惧,十几人围攻他,都没能打赢。这样的人,真是让人佩服。大齐有这样的猛将,何愁收不回北方失地啊。”
何婧英心中一惊,果然还是遇到山蛮了。他说得那样轻描淡写,但肯定是九死一生。还是没能逃脱出使北魏然后受伤的命吗?何婧英把萧练扳过来一看:“你可有伤到哪?”
萧练:“嘶。”
何婧英这次觉得自己粗鲁了点,赶紧松开手:“可是伤着了哪了?”
萧练推开何婧英道:“哈哈,逗你的,看把你紧张的。”
何婧英:“没个正经。”
忽然又觉得萧练似乎哪里没对。自从她今日看见萧练后,萧练就没用过右手。即便是在城门口将她拉上马,也是用的左手。
何婧英拿住他的右手抬起来。
萧练:“嘶。”
何婧英疑惑地抬头,真的假的?又将萧练的胳膊抬了抬。萧练这次是真吃痛了:“诶,诶,轻点,轻点……”
何婧英:“这次是真的?”
萧练:“真真真……真的……诶诶……断了断了……”
何婧英这才放了萧练的胳膊:“怎么回事?”
萧练勾着一边嘴角笑道:“他们人多,没打过,被人砸了胳膊。”
何婧英看着萧练嬉皮笑脸的模样,心中翻起一个白眼:“这时候你还笑得出?”
萧练脸皮如此厚,自是岿然不动,依旧勾着一边嘴角,笑嘻嘻地说道:“所谓人在江湖飘,哪有不挨刀。这打架嘛,自然不可能次次都打赢,总有挨打的时候。何况我这手骨头都接上了,就是有那么一点点痛,没什么的。”
何婧英:“……”看来这人还没被打够。
萧练又笑道:“不过这山匪还挺讲义气的,打人不打脸,不然我此去北魏,可没那么好看。”
何婧英又细细瞧了瞧萧练的手臂,问道:“那这掌上的刀痕这么回事?”萧练掌上这道痕刁钻得很,可不是什么大刀砍的,是小刀正好划破了三根手指,下手还不轻。
折磨人的手段中,有往指甲里戳竹签的,可从没有划手指的。
萧练得意地说道:“这你可得表扬我。我与云宗一同出行,正好听云宗说,我……哦,不是,那个萧法身从小字写得很好,太祖都夸。说一副字画流出市面,能值千金。我听他说了这事之后,我当晚趁他睡着就把自己的手割了。你说万一谁高兴了,让我写两个字什么的,不就露馅了吗?“
何婧英:“……”
萧练腆着脸道:“媳妇儿你不表扬表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