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等等。”
“怎么了?”
“四爷,四爷他……”
转头看雪梅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席瑾蔓心里突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来。
“四爷院子的人,今早来传过话,说四爷昨夜便连夜出发了,就在姑娘刚上马车,去周家没多久的时候来传的话……”
边说着,雪梅便看到姑娘的笑容一点点淡下去,直到变成了愠怒。
“昨夜就走了?四叔怎么一声不响地昨夜就走了!”
心里乱糟糟的,席瑾蔓也不知为何,就是不信这个邪,提起裙摆拔腿就往外跑,身上连个斗篷都没披上。
“姑娘,小心别踩了地上的雪!”隔着鹅毛大雪,雪梅眯了眼才能看清姑娘的身影。
方才追了好些路,才给姑娘披上斗篷,此时雪梅手里的伞撑住人,便干脆收了起来。
看前边姑娘抄近路走,也不管小路难不难走,地上有没有雪,雪梅在后边追得心惊胆战,生怕她误踩了跌一跤。
行起院中倒不似想象中的空落落的,反倒比平常时候,显得更热闹了许多。
一群婆子们正围在一处喝茶嗑瓜子,远远瞧见披着的红梅斗篷上早染成白的席瑾蔓,忙从屋中跑出来相迎。
“三姑娘怎么来了?快进屋去掸掸雪,暖暖身子,四爷今日不在府中,要好长一段时间才回来呢!”
不用这婆子说,席瑾蔓一进院子便看出来了。
若是四叔在,下人们哪里敢这么放肆,早缩着脑袋躲起来了,恨不得自己一个个的都能隐身起来。
心里反复念了几遍那婆子说的“好长一段时间”,当下席瑾蔓停住脚步,也没了进屋去瞧的欲望,一句话未说,转身就回外走,弄得行起院的下人面面相觑。
这回倒是一步步慢慢走回去的,雪梅边打着伞,边将落在姑娘斗篷上的雪掸下,看姑娘失魂落魄的神情,心里泛着嘀咕,嘴上却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十分担忧。
雪桃手脚快,已经从库房送了一拨东西来,回头见到姑娘回来了,正想讨赏呢,眼尖地发现姑娘神色不对,到了喉咙口的话,又给硬生生咽了回去。
席瑾蔓瞥了一眼满地的东西,很快便别过头去。
自己一厢情愿地给四叔备东西,可人家压根就不稀罕,出门前连支会一声都不肯,说走就走,显然压根是没把自己放心里。
哼,你不稀罕我,我也不稀罕你!
心里虽这么想着,不过显然已经缓过神来,没有了乍听到四叔离开时的慌乱与无措,只留下些许怒意和不舍。
“把东西都给我扔出去!”
越想越气,席瑾蔓气鼓鼓地哼了声,直接往里走去。
“啊?”雪桃一脸没搞清楚状况,看了看雪梅的神色,这才指使人将东西抬起。
只是人还没往外走,就见姑娘又退了出来。
“等等,先把东西收进我库房里再说。”
话音一落又进了屋,留下雪桃和雪梅对视一眼,皆是茫然。
雪梅追进屋去。
“姑娘,东西还要留给四爷吗?”
席瑾蔓抬头,微笑着,说出的话却几乎是咬牙切齿。
“给,怎么不给?回头就通通扔他脸上!”
作者有话要说: 四叔:扔我脸上?你是在嫉妒我的美貌吗?
第88章
时间一溜儿过去半月有余, 四叔这人就像是从未从边关回来过一般, 再没有一点儿他的消息。
日子还是和从前一样过, 府中的人依然该做什么做什么,与平常没什么两样, 可席瑾蔓只要一闲下来, 就忍不住想往行起院中走去,然后紧接着又回过神来,四叔不在府里呢。
若说席瑾蔓一开始, 对四叔的不告而别是恼怒,那么现在, 就只剩下失落了。
席瑾蔓心里也明白,自己为四叔准备出行的东西, 是自己一厢情愿的事, 不是四叔不领情,而是四叔压根不知情,如今东西闲置在自己库房里,这事儿怪不得四叔。
至于若是四叔知道这事,会不会特意多等自己半日, 然后带上自己准备的东西走, 这个问题席瑾蔓下意识逃避了。
毕竟席瑾蔓知晓四叔的为人, 若是真有要事,多等一刻钟怕是都不愿意,别说是半日这么久。既然这个问题的答案,注定不是自己想要的, 席瑾蔓便干脆不纠结这种事,平白让自己难受。
理智上知道四叔没错,人家是去干正事的,事出有因,理由正当,对没感情的肃国公府中人,交代一声就是了,哪里需要特意道别。
可情感上,席瑾蔓却仍旧觉得失落,过不去心里这一关。
归根结底,还是四叔没把自己当家人。或许四叔对自己,是比对旁人亲近些,却也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亲近。
这些心思,席瑾蔓一有闲暇,每日都要翻来覆去想好多次,像是陷入了魔怔一般,怎么也走不出来。
身边伺候的雪梅几个,就私下探讨过好几次,对席瑾蔓万事打不起精神来十分担忧。
当然,除了想四叔之外,席瑾蔓每日要做的事情也很多。
自上回宫宴后,席瑾蔓便再没有岚妃姑姑的消息,只听闻宫宴次日,似乎岚妃姑姑身边的一个小太监死了。
原本宫里头死个宫女太监的,再正常不过的事,搁平日里哪会有人注意。只是这太监死的日子没挑好,大年初一的,这不是触霉头吗!
更遑论这小太监死相甚是恐怖,还未来得及收拾,便被岚妃撞见了,当场吓得脸色惨白。
因着动静闹得大,看到的人多,瞒也瞒不住,传到了圣上耳中,圣上震怒,下令彻查,这才有消息从宫中传来。
岚妃回去就病了,圣上体恤她,特意召了史氏入宫陪伴女儿,在玉明宫住了三日,才由席越舟亲自接回。
席瑾蔓倒是也想跟着去,自从见过这个姑姑的另一面,她怎么想也不觉得,以这个姑姑的性子,会被一个太监吓到大病一场。
可是旨意里只提了祖母一人,她进不去。
记得岚妃姑姑曾说,想接自己去宫里小住几日,可年节未过完,还不到时候,也不知要等到何时。
这些日子席瑾蔓天天都去福寿堂,对祖母被扰得十分不耐烦视而不见,厚着脸皮赖在那里,意外地发现,祖母似乎也不是面上表现出的那么清冷,不愿人接近。
至少席瑾蔓日日去,日日被嫌,虽依然不爱搭理自己,可在几日后,才进福寿堂,便发现祖母已经吩咐下人,备好了自己爱吃的甜糕瓜果,为此席瑾蔓更是不客气。
起初席瑾蔓去福寿堂,只为了打探岚妃姑姑在宫中的消息,当然大部分时候,还是与祖母闲话家常。
后来成了明里暗里担忧岚妃姑姑的安危,说不知哪里淘来了一本话本子,里面写了宫妃的明争暗斗,还会累极宫妃娘家,便十分担忧岚妃姑姑的安危。
在席瑾蔓的连声催促下,席瑾蔓总算见祖母写信给姑姑了每隔三五日就修书一封,让她注意安危。
史氏这个母亲说的话,席蕙岚还是会听几分的。
除此之外,便是陪小姑姑玩儿了。
席瑾蔓发现,虽小姑姑对四叔的排斥,没有再如一开始那般抵触他,但显然比起上一世,仍疏远得多。席瑾蔓心里愧疚,便只得加倍对小姑姑好,几乎是有求必应。
小姑姑对上次的糖画小兔子,和蝴蝶念念不忘,想学画糖画,席瑾蔓便让人,将路边画糖画的小贩请回府中,自己也跟着学。
画着画着席瑾蔓就想到了四叔,那日纠结了许久,要给小姑姑留哪一幅糖画,最后听闻四叔要走,便没了吃的心思,两幅都送去给了小姑姑。
如今却是后悔了,上回的糖画是四叔送的呢,留着不吃,光看着睹物思人也开心啊。
恰好有婢女来传消息,说是周家人来了,席瑾蔓便将失落懊恼,通通转成怒气,从周家人身上发泄。
周家人前些日子,便来过一次,那时候席瑾蔓听到消息时,人已经被打发走了,席越舟亲自去见的,他们连周氏的面也没见着。
听雪桃说,个个愁眉比来时还要深,想来是碰了个钉子。
今日席越舟沐休结束,头一日不在府上,席瑾蔓算准了日子,就猜到他们回来,特意吩咐过,让下人一见到周家人进这条街,就赶紧来禀告她。
周家的马车一拐进五柳胡同,一边儿马车轮子,立刻就套进了提前设好的圈套里,悠悠滚了几圈,还不等车夫发现异常,那边的车轮已经脱离了马车,没了支撑的马车当即散了架。
人仰马翻的周家几人,被下人扒拉着从散架的车厢里拉出时,各个衣衫凌乱,发髻尽散,只受了些皮肉苦,可周围路过百姓的奚笑声,足够周家难堪了。
不甘不愿地躲进下人坐的马车里,依旧朝着肃国公府驶去。
还没走几步,突然马儿嘶鸣一声,癫狂起来,也不跑,就在原地不停扬起前蹄,跃得极高,后边的马车跟着一起一落,车厢里的人东滚西歪,一次次挤压到了一处。
最后有人将缰绳斩断,这才让车厢停了下来,却由于惯性,车里的人一个接一个从里头滚出,跟下饺子似的,路人哄堂而笑。
观景楼里,席瑾蔓身披白底绿萼梅镶白狐毛边的斗篷,站在围栏边,笑得肆意。
这三层高的观景楼,中间是一个不大的厅,四面都开了八扇大门,倒是厅外的回廊,甚是宽敞,席瑾蔓立于回廊上,正好能将五柳胡同看个清清楚楚,这是特意挑的好位置。
满目尽是屋顶白雪,在阳光下耀眼夺目,盯得久了,刺得眼睛生疼。
笑够了,席瑾蔓还在笑着,可眼中却一点点冷下来,连带着声音里也带着几分阴郁。
“雪梅,快去将周家人请进来,别让人回去了。”
说完没人应,席瑾蔓回头,脸上的笑意未收,就见四叔站在身后,看向自己的眼神里存着打量的意味,神色复杂,不由笑容一僵。
“什么东西这般好看?”
席骏铮说颇具深意地睨了席瑾蔓一眼,转身跨过门槛,坐到厅中的圆桌小凳上。
席瑾蔓一眨不眨地盯了四叔半晌,眼见他坐下不动后,心这才“砰砰砰”地快速跳动起来。
身后的周家人什么的,此时通通被席瑾蔓抛到脑后,眼中心中,唯有四叔竟然回来了这个念头。
见身后小姑娘站着一动不动,一个劲地盯着自己瞧,席骏铮失笑。
“还不进来,难不成要我特意出去请你才肯进?”
同时席骏铮心里也在犯嘀咕,紧赶慢赶总算将事情提前解决,熬了许多个日夜,回来前,听有好几个下属哀嚎,说出门一趟,沧桑了不是一星半点,回去娘子女儿定要嫌弃。
从前席骏铮从不将这种话放心上,此时却忍不住暗暗猜想,难不成是自己比以前丑了?
小姑娘有多喜欢自己的这张脸,席骏铮是知道的。嗯,还有时不时偷偷往自己胸膛口瞄过,真以为自己不知道?
席瑾蔓听完后,却并没有立即进门,而是面露委屈之色。
“四叔一声不吭就走了,如今又一声不吭回来,倒是潇洒,四叔可知我给你准备了东西,都没来得及给你!”
席骏铮手上倒茶的动作微顿,听着小姑娘的指控,心情颇好。
“那如今榕姐儿准备将没用上的东西如何处置?砸我脸上?”
席瑾蔓一噎,脸色讪讪地,带着惊恐看向四叔。
“你怎么会知道?”
席骏铮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