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瘦小的男人对这好心提醒并没有放在心上,只当是同伴又不知从哪里听来的奇闻异事却当了真,还讲与他听。瘦小的男人微合着眼,配合着点点头,心中并不在意。
“是真的!我说的是真的!”高大的男人看同伴这敷衍的态度,知道他的话并没有被听进去,急得提高了些声音:“你还记得昨天与我们一同进镇的那个男人吗?昨天夜里我翻来覆去睡不着,就听见房门的过道有些微的声响。我当时还纳闷都这么晚了,怎么还有人在走动。于是打开房门看了下,那个男人正好经过我的房门前想要下楼。我一时好奇就叫住了他,问他这大半夜又下这么大的雪,是要往哪里去。那个男人头都没回,直接就下楼了。我这心里跟猫抓似的,推开面向街道的那扇窗。你猜我看见什么?”
瘦小的男人觉得这故事挺有趣的,顺嘴接下去道:“看见什么了?难不成看见美人了?”
“什么美人啊,是个小女孩儿。我昨天不还跟那个男人交谈过吗?他自己说了是个生意人,这家里传来消息说妻子已经有了身孕,他这趟就是专程赶回家去的。他又没女儿,那小女孩儿是什么人呢?我思索着,再仔细瞧了瞧,发现那小女孩儿拉着那个男人的手放到嘴边,好像在生啃,这血都滴了一地!我一害怕,将手中托着的烛台打翻了。然后那个小女孩儿回头了,嘴唇红艳艳的,那双阴恻恻的眼睛一直看着我!我更害怕了,就赶紧关窗上床蒙着被子,再一睁眼就天亮了。”高个的男人越说越害怕,声线都在发抖。
但他身边那个瘦小的男人却“扑哧”一声笑了,说道:“你编故事也编的合理点,既然是深夜,你又是怎么看见血的?恐怕就是个大活人站在那儿,你也瞧不清面容吧?”
“昨夜有月光!我看得真真切切的!”
花灼灼本来埋头吃得正兴起,隔壁桌说话声音也不算小,就顺便听了一耳朵。看这高大的男人焦急得不行的样子,花灼灼插嘴问道:“这位大哥,那你看清那个小女孩儿的长相了吗?”
见有人搭理自己,男人喜出望外,赶紧接话:“看清了,大眼睛、小圆脸,长得倒是挺乖巧的。但是一对上她的眼睛,就让人莫名瘆得慌。”
“小姑娘,你不要被他骗了。我这朋友素日里就爱看些神神鬼鬼的话本,有时候都分不清现实与书中世界。刚才那话,八成是他自己编造或者臆想的,当不得真。”瘦小男人跟花灼灼说道。
“你!你怎么就是不信我?那好,吃完待会儿我自己走!”高大个男人愤愤扒了几口饭,急匆匆上了楼。
瘦小个的男人摇摇头,碗里的饺子也不吃了,搁下筷子也上了楼。
花灼灼对上慕期的视线,开口问道:“你怎么看那位大哥说的?”
慕期只吃了一些点心便饱了肚,见花灼灼问自己,想了想回道:“不知真假。昨夜,我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异象。”
“我也没感觉到。但看那位大哥言之凿凿的样子,也不像是随口胡诌的。要不,咱们找掌柜的问问?”花灼灼对着小二哥招招手,让他把掌柜的找来。
客栈的掌柜本来在柜台认真对着账本,这突然被打断差点发火。但见花灼灼二人衣着、气品不凡,赶忙赔了笑脸,放下手中的账本就殷勤地赶到跟前。
他们这个镇子处于交通要塞,也是个中转站。走南往北那么多人都得途经这儿歇上一晚,待第二天天明才能继续赶路。因为人流量大,也经常会有些身份显赫的人物在此歇脚,他们这些开个小客栈的人,哪里得罪得起?只得有眼色些,好生伺候着。
“二位客官找我,有何贵干?”掌柜的勾着腰,小心翼翼候着,唯恐惹得贵客不愉快。
“掌柜的,昨天夜里是否有住客出门了?”花灼灼开门见山直接问道。
掌柜的回忆了下,回道:“确实是有个客人出门了。因为那时已经深夜了,我正打着盹儿呢,就听见客堂大门被打开的声音,一下子被惊醒了。我也纳闷这大半夜的怎么还出门呢,就问了一句。不过,那个客人没有回答,径直走了出去。等我去关大门的时候,人都已经没影了。”
“那,那位客人回来了吗?”花灼灼追问道。
掌柜的摇摇头,道:“没有。因为这个事儿挺费解的,所以我特意留意了下。那个客人没回来,也没有退房。兴许是真的有什么急事离开了吧。”
“那掌柜的,镇子里有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情吗?比如人无缘无故失踪什么的?”花灼灼继续问道。
“没有。”这次掌柜非常肯定地回道。
“咱们这个地方虽然小,但治安很好的。不说是夜里家家户户不闭门,但长期住在这里的大家都知根知底。要是有像您说的这种情况,咱们早就报官了,哪儿还能稳着不说呀。”
了解了想知道的情况,花灼灼在感谢过后,便让掌柜的离开了。
手指有节奏的敲在桌上,花灼灼综合了下现在得到的讯息,得出结论:“至少昨夜确实有人出门了,并且没了踪影。至于是不是像那位大哥说的妖物作祟,还有待查证。慕期,看来咱们有事情可以做了。”
她与慕期自下山一路走来,什么怪事都没遇到。别说是追查系统的踪迹了,就连只山精野怪也没撞见。真是奇了怪了,难道现在凡尘界这么太平?
一路上震慑山精野怪,使其不敢靠近的慕期深藏功与名。听到花灼灼的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因为没有感受到妖气,也没有见过那个失踪的男人,花灼灼与慕期只得撑着伞上街转转,看能否找到什么线索。
外边雪还在下,纷纷扬扬的。就算那位大哥说的是真的,当时血滴落了一地,现在也不可能再找到什么痕迹了。鹅毛般的大雪将一切都覆盖了起来,目光所及一片雪白。
由于天气的原因,街上没有什么摆摊的人,只依稀支着几个小棚子,卖点馄饨、烧饼之类的。
转了一圈没有什么收获,花灼灼二人打算先回客栈,却在这时与迎面疾行的一人相撞。
那是个漂亮的女人,虽然穿着粗布麻衣,但是气质凸显。与花灼灼撞在一起,油纸伞脱手掉在了地上,人也后退好几步才稳住了身形。看清对面撞到的人,那人瞳孔微缩,匆匆低下头,连声道“对不起”,又赶紧拾起伞离开。
有慕期牵着,花灼灼只微微酿跄了下。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撞人的那人就已经道完歉,消失在街道拐角处,不见了身影。
“我有那么可怕,至于跑得那么快?”花灼灼疑惑道。
刚才那人花灼灼或许没看清,但是心细的慕期却发现了异样。
那人在看到他们的第一眼,眼里闪过诧异的情绪。明明他们是第一次到这个地方,也是第一次见着这个人,但那女人却仿佛知晓他们的身份般。匆匆疾驰而去,应该是不想与他们有所接触。
可是,凡尘界的普通人对拜入修仙界大宗门的弟子,不说是十分推崇景仰,可也绝不会刻意避免与他们交往,更不会惧怕与他们的接触。除非,那人心里有鬼,怕被宗门弟子察觉出什么。
想到这些,慕期开口道:“刚才撞你之人举止有些怪异。虽不知与我们正在探查的事情是否有关,但顺道打探一下,会有意外的收获也不一定。”
花灼灼当然没意见,甚至对慕期这超强的观察力感到赞赏。
顺着留在那人身上的一丝灵力,慕期带着花灼灼来到一座小院子前停下。他们二人隐在暗处,看着刚才那女人神色慌张的推门而入。不多时,手里拎着一个包裹又慌慌张张出门。
花灼灼本想自己去跟踪那女人,让慕期留下跟周围邻居打听一下她的身份。但慕期说什么都不同意,非得让花灼灼留下,他自己前去跟踪人。
没办法,看慕期那么坚定,花灼灼也只能同意。还特意跟慕期强调,要是感知到危险或者应付不了的情况,不要逞强,人先安全回来再说。
慕期胡乱答应了声,追着那眼看就要瞧不见身影的女人而去。
而留下来的花灼灼,抖了抖自己披风上沾上的雪,站在隔壁院子的房檐下收起伞,敲了敲院子的大门。
“吱呀”一声,笨重的大门被打开,一位大娘伸出头瞧了瞧。一看是不认识的人,疑问道:“这位姑娘,你找谁?”
花灼灼面上挂起一个甜甜的微笑,轻声开口道:“是这样的,阿婶。我途经这个镇子,本想找个客栈投宿。但这雪势越来越大,都有些走不动道了。我能不能在您院里避一避,待雪下得小些,我再行离开。”
哄人,尤其是哄上了年纪的长辈开心,花灼灼那是一套一套的。从小在仙灵派,各峰那些师叔师伯都乐得宠她。究其原因,除了师门渊源之外,最重要的还是花灼灼会哄人。长得漂亮,性子讨喜,这小嘴还特甜。师叔师伯经常被逗得咯咯咯的笑,从自己的储物袋中掏各种宝贝出来送给这个小师侄,那是眼睛都不带眨的。
现在哄个大娘,当然不在话下。
果不其然,这大娘一看漂漂亮亮一小姑娘独自站在门外,外边风雪又那么大,还不得着凉了?赶紧热情的将人迎进门,带到暖和的里屋。招呼着人坐下后,又去厨房煮了碗姜茶,让花灼灼趁热喝下。
花灼灼其实并不冷,但也不能拂了大娘的好意。一碗冒着热气的姜茶下肚,身上倒是更暖和了。
“谢谢阿婶。”花灼灼将厚厚的披风解下,规整的叠好搭在自己腿上,乖巧道谢。
大娘对这个长得好看又有礼貌的小姑娘印象更好了,连连摆手道:“不客气,不客气的。”
“阿婶,我刚才敲了敲隔壁院子的门,但是没人开门。那家是没有人住吗?”花灼灼面上恰到好处的表现出疑惑,逐渐切入正题。
“有人住。但是梅青不常在家,所以没人开门也是正常的。”大娘这一说便打开了话匣子。
那小院的主人叫梅青,是小镇上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大概因长得漂亮,眼界也高,年方二十都没有成婚。虽不乏追求者,但没有一个看上眼的。
后来镇上来了个青年,长得英俊、待人也温和,梅青对那人一见倾心。两人迅速陷入热恋,商量着成亲。
梅青的父母不同意这门婚事。一来是这青年来路不明,摸不清底细;二来,自己女儿虽长得好看,但也没到倾国倾城的地步。那青年的容貌却是顶好的,怕女儿降不住这样的一个人物。
陷入热恋的女人哪里听得进去家人中肯的意见,固执的与那青年成了婚。父母见木已成舟,也只能由着他们去了。
没过多久,梅青的父母就因病去世了,病因不明。
再后来,那青年就失踪了。梅青发现自己怀了身孕,大着肚子找了许久都没有那男人的任何消息。
梅青的孩子生下来活了不到三年,夭折了。
自此,梅青就沉默寡言,也经常出门。哪怕他们作为邻居,也不知道她去了什么地方。
打探到消息,花灼灼也没有做过多逗留。在谢过大娘后,就回了客栈等着慕期。
好在慕期也没有让花灼灼等太久,在傍晚的时候,终于顶着一身风雪回来了。
施了个小术法将身上的雪渍除净,慕期这才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抿了几口,开口道:“那女人去了块偏僻的墓地,也没做什么。就在那里搭了个小棚子,应该是打算宿在那里。”
“有家不回,却宿在墓地?难道那里葬着她女儿吗?”花灼灼疑问出口,将从大娘那里打听到的消息告知慕期。
“有可能。不管是不是葬着她女儿,她的行为都很可疑。咱们还是密切关注着比较好。”慕期说道。
两人打算等明天一起去那块墓地近距离瞧上一眼,说不定会有新的发现。
结果,没等到明天就出了事。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花灼灼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走廊响起。瞬间翻爬起身警惕着,将门打开,原来是早上隔壁桌那个瘦小的男人。他正急匆匆往楼下赶,神色焦急不安。
在花灼灼打开房门的同时,慕期也正好开了门。两人对视一眼,花灼灼叫住往楼下赶去的瘦小男人,问道:“你去做什么?”
寂静的夜里突然响起清晰的说话声,瘦小男人被吓了一跳。回过头,发现是花灼灼与慕期,顿时放心不少,回道:“我那同伴出去了,我得赶紧把他找回来!”说完,又急着往楼下走。
“你等等,我们与你一起去。”花灼灼与慕期紧随在瘦小男人的身后。
在寻人的路上,瘦小男人将今天的情况与花灼灼二人讲了一遍。
“是这样的。我那朋友吵着要赶快离开这里,但是我见今儿风雪这么大,也不适合赶路,就劝他不要那么着急。等明儿天好了,再一块儿离开。他答应得好好的。我想着他情绪不稳定,今天晚上就跟他住一间房,也方便有个照应。”
“哪想到睡得好好的,这半夜他突然起身。我因为觉浅被惊醒,问他做什么去,他不吭声。我当时心里咯噔一声,脑中想起了他早上讲的那件事,赶紧起身想要将人拦下来。结果被打了一拳,晕了大概一刻钟才醒过来。等我清醒后,他人就已经没影了。”
“你别着急。你身上有他的东西吗?什么都可以,哪怕只是一片衣角。”花灼灼问道。
这地方这么大,又是大晚上的,想要找一个人谈何容易。这么漫无目的找下去,怕是一个晚上也不会有结果。
瘦小男人听了花灼灼的话一愣,随后从腰间摸出一个护身符,说道:“这是他送给我的,说是开过光很灵验。不知道这个行不行?”
花灼灼接过护身符捏在手里,身上灵气涌现缠绕上护身符。不一会儿,这枚护身符脱离了花灼灼的手,飘在半空中。
“这是追索术。这护身符上沾有你朋友的气息,它会带我们去找到他的。”花灼灼向担忧不已的瘦小男人解释道。
“你们,你们是?”
话还来不及问完,护身护“咻”的一下飞了出去。花灼灼与慕期紧跟着护身符,看护身符飞去的方位,慕期的眉头越皱越紧。
最终,护身符在距离小镇好几里的一片墓地停了下来,掉落在了地上。
“这里,就是梅青到的那块墓地?”花灼灼出声问道。
“嗯。只是,她人不见了踪影。”慕期在这片墓地四处看了看,发现这里虽然坟很多,但是都没有墓碑。
花灼灼本想凑过来看清楚,却被慕期拉住,并用手蒙住了双眼。慕期用的力道很适中,虽然被蒙着眼睛,但也不会让人感到不舒服。
“别看。这里,有些血腥。”慕期将花灼灼拉开,不让她看到刚才他站的那个地方的情况。
“怎么了?难道,是找到人了?”花灼灼出声问道。
“嗯。不过,已经不能算是人了。”慕期回道,语气虽然淡淡的,但是能够听出眼前这场景让他很不舒服。
“哎哟,我可算追上你们了。怎么样,找到人了吗?”瘦小男人小跑过来问道。
花灼灼与慕期是修炼之人,就算不用术法,光凭脚力也比普通人要走得快些。瘦小男人身体状况不是太好,在后边追着跑了好久才没有跟丢。
一开始他只顾着追着花灼灼他们的身影跑,全然没有多余的精力注意其他。现在停了下来,猛然发现自己竟然追到了一片墓地来,顿时遍体生寒。牙齿打着颤,靠近花灼灼与慕期站着的位置,搓着自己的手臂。
“找到了,就在前面那个坟的背后。如果你想,可以去看一眼。但是,我还是建议你不要看。”慕期回道。
瘦小男人腿颤抖着,咽了好几下口水,给自己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还是慢慢挪开步子,靠近那座坟。
一绕到那坟的侧面,被眼前的一幕冲击到。瘦小男人浑身发软,直直地站在那儿,动不了也叫不出声。
是被吓的。
还是慕期抬手,一道灵气注入吓傻了的男人身体。那男人方如梦初醒,摔倒在地上,又连滚带爬的到慕期他们身后。发颤的手指着那座坟后,哆哆嗦嗦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