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不是脑筋灵光的人。”
原冲笑了笑。许久了无睡意,看着他的人也还是不肯错转视线,他起身,“你陪我喝几杯,我把床让给你,怎样?”
李之澄想了想,“好。”
原冲唤仆人温了一壶酒,备了几道下酒菜。不消多时,老夫人端着酒菜进门,一一放在李之澄身侧的圆几上。
原冲摆手命仆人退下,亲手斟满两杯酒,将一个酒杯送到她面前时道:“说说话?”
“说什么?”
原冲和她碰了碰杯,“说说你到底为何这般对待我。”
李之澄不言语。
原冲用下巴点了点她手里的酒杯,“喝。”
李之澄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又倒满。
“分别前,我们连婚书都写好了。”原冲说,“我那份,一直如珍宝一般保存着,你的呢?”
李之澄沉默着。
“我与你,不似寻常的两情相悦,本就已是夫妻。”原冲凝着她,“如今怎么连跟我睡一张床都不肯了?你矫情个什么劲儿?”
李之澄仍旧神色平静,但面色有些发白了。又喝完一杯酒,她站起身来,往外走。
原冲没好气地扣住她手腕,“大半夜的,要去哪儿?”
李之澄身形站定,施猛力要甩开他的手,却是几次不能如愿。
原冲看向一侧的床,“睡觉。”
“我要回家。”李之澄说,“懒得看到你。”
“再闹信不信我把你绑起来?”原冲笑笑地说。
李之澄的手腕被他扣得生疼,越想挣脱,越是不能如愿。
原冲逸出危险的笑意,打横将她抱起来,转到床前,将她丢到床上。
李之澄利用这间隙抽出了匕首,对准他头部,猛力掷出。
原冲闪身躲过,欺身到了她近前,钳制住她双臂,笑意更浓,“别闹了行不行?不然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做土匪。”
李之澄双腿发力,用膝盖撞击他腹部。
原冲侧身躲过,之后大喇喇跨坐在她身上,将她双手按在她头顶,还是故意气她:“我这才明白过来,你闹了半晌,原来是蓄意勾引我。”
李之澄极力挣扎,片刻间已是气喘吁吁,听得他的话,终究是恼了,“我勾引你?再没有比你更面目可憎的人。”
原冲俊颜趋近,“你再好好儿看看。”
李之澄整个人都被他压制着,能动能发力的也只有头部了。气急败坏之下,她猛地挺身,额头狠狠撞击他的额头。明知是都没便宜可占,还是这么做了。
沉闷的声音响过,两个人俱是眼前一黑。
原冲浓眉紧蹙,觉得头部嗡嗡作响,闭了闭眼,恨不得将身下这女人掐死。
李之澄是主动出击的人,多少比他好过一点。在这片刻间觉出他力道渐缓,便要反转身形变被动为主动。
她没想到的是,原冲竟随着她翻转身形。
于是,两个人的姿势就变成了李之澄压在他身上。
原冲将她双臂拧到她背后,之后紧紧地抱住了她,惬意地深深呼吸,“还是那么香。”
李之澄挣扎几下,因着这样暧昧的姿势,很快就偃旗息鼓,不敢动了。
原冲看住近在眼前的她的容颜,说了句心底话:“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直觉得你生气的样子比较好看。”
李之澄转脸看向别处。
原冲毫无松手的意思,却没再说话,眸子慢慢变得幽深。
安静的氛围下,她能清晰地听到他的呼吸声,鼻端萦绕着属于他的清冽气息,身体感受到了他身体的温度。
她撑不下去了,“不闹了,放开我行不行?”
“方才还出手伤人,现在竟连看都不敢看我了?”原冲语带笑意。
李之澄转脸看向他,“我说真的,不闹了,你放开我行不行?”
“我看不出。”原冲审视着她,“今晚能不能老老实实睡觉?”
李之澄轻轻点头。
“一起睡。”
李之澄闭了闭眼,淡然的神色消失殆尽,一副要赴刑场的样子。
原冲失笑,“不管你愿不愿意,今夜都要听我的。否则,”他又深深呼吸,“我很愿意就这么抱着你到天明。”
“……”
“你就是武艺再高强,这么纠缠也不是我的对手,放聪明一点儿。”原冲委婉地警告之后,侧转身,将她安置到身侧,又给她盖上被子,“睡吧。”
李之澄翻来覆去一阵,最终是侧身面对着他。这样的话,相对来讲比较安全。
原冲也侧转身,面对着她,目光微凝,手扣住她的下巴,指腹轻柔摩挲,细腻柔滑的肌肤带来的触感,好得不可思议。
李之澄打开他的手。
片刻后,他改为轻抚她面颊。
她再次打开,这一次,很用力。
原冲嘶地一声,皱眉。
不自觉的,她笑出来。
含着浅淡笑意的容颜,宛若绽放在午夜的娇弱兰花,轻轻摇曳出无声无形的醉人涟漪。
他心湖微动,刹那失神,不自觉被感染,逸出笑容。
他笑容的纹路刻画着与生俱来的风情,星眸的光芒在顷刻化作秋夜的灯火,暖意沁人心脾。
她闭了闭眼睛。
.
这一晚的孟府,十分热闹。当然,所谓热闹,是对孟观潮和徐幼微而言。
晚膳后,三老爷把平白损失了二十一万两的事情告诉了大夫人、孟文晖和二老爷。
三老爷很清楚,此事宜早不宜晚:没得转圜,若再拖延数日,引起的误会、猜忌只能更深。
大夫人听了,惊愕不已,来来回回地问:“你说的是真的?你竟然挪用了公中那么多银两?啊?”
孟文晖、二老爷还算理智,追问原由。
三老爷复述了管事禀明自己的话,并没提及孟观潮。口说无凭,当时没有第三个人在场,孟观潮完全可以否认。
二老爷忍不住长吁短叹:“那么多银两,你怎么连个招呼都不打就挪用了?眼下怎么办?家里统共才有多少多少现银?”
孟文晖亦是满心愤懑,用怀疑的眼光审视着三叔。
不管这些人是什么态度,三老爷也只能受着。
随后,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围攻三老爷,言辞越来越不好听。
慢慢的,让打定主意忍着的三老爷忍不下去了,“你们能不能别只顾着埋怨我?三件事,同时出了岔子,你们怎么就不想想为什么会这么巧?我打理庶务十余年,眼光再不济,也不至于差到这地步。难道我跟银钱有仇?”
二老爷斟酌半晌,神色越来越凝重,忽而问道:“昨夜,你去找过老四?”
“对。”
二老爷拔腿就走。大夫人、孟文晖也回过神来,齐齐追上去。
三个人一同去往卿云斋。
正屋的小书房里,林漪坐在自己的小书桌前做功课,孟观潮在一旁看着。
徐幼微则坐在大书桌前画花样子。她知道不少之后几年时兴的样式,在画的却不是那些——别人的心血,仗着重生就先一步抢到手里,太不厚道了。手里的样式,是看画册时灵光一现,适合母亲、婆婆用。
柔和的灯光影中,一家三口呈现出格外温馨的画面。
林漪做完功课,满足地叹息一声。
孟观潮拍拍她的背,“不早了,回房歇息。”
“好。”林漪给父母行礼之后,带着夏荷、新竹回了东厢房。
孟观潮走到幼微身侧。
徐幼微怕他让自己也当即回房,“马上,马上就好了。”
他一笑,“别急。”
徐幼微对他一笑,一边忙碌一边说:“你这样在家的日子,真好。”
上午陪女儿,下午和她说了一阵子话,等雨停了,又去陪太夫人说话。每个人都因为他满心愉悦。
“等过年的时候,我少应承官员,多留在家中。”
一竿子就支出去那么久。徐幼微沉了沉,凝了他一眼,“忙得让人心酸的人,怕也只有你了。”
孟观潮笑着抚了抚她的后颈,没正形,“得给娘和你赚锦衣玉食,给林漪攒嫁妆,怎么能不忙。”
徐幼微轻笑出声。
画完花样子,夫妻两个手牵着手回到正屋。正要洗漱歇下的时候,大夫人、孟文晖和二老爷来了。
叔侄两个要见孟观潮,大夫人则要见徐幼微,有意让这个年少的妯娌听听她夫君做了什么好事。
夫妻两个去厅堂见他们。
刚一落座,大夫人就抹起眼泪来,“四弟,不是我说你,要你给文晖安排个差事,你不肯,也罢了,我们就再等等。可你怎么又打起了家产的主意?二十一万两啊……出了这么大的亏空,明年的日子可怎么过?你做了太傅,我们倒要节衣缩食的度日么?”说完,用帕子掩住脸,大声抽泣起来。
“你先回房哭完再来。”孟观潮语气淡漠,“大晚上的,号丧给谁听?”
大夫人立时一哽,抽泣声戛然而止,双肩却出于惯性又耸了耸。
二老爷咳了一声,问孟观潮:“昨夜老三来找过你?”
孟观潮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