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不配为人/母,你就根本不配为人!
“你给我老老实实的,管好你那张犯贱的嘴,不然,我便豁出去假传旨意,明日就把你母族的人挨个儿车裂!”
语声顿了顿,他阴恻恻地一笑,“我为何不能提先帝?我又不是太后,不是想给他戴绿帽子的下贱货色。”
太后剧烈地喘息着,“我……明日……要见……孟四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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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幼微夜半醒来之后,便披衣去了西次间,凝神做书签。
这件事,因着每日下午的应酬增多、之澄原冲的婚事,便一直不得空,拖拉着,到如今还没做完。
早间,谨言过来,说了宫里的事,末了道:“四老爷说,这几日繁忙之至,委实没空回卿云斋。”
徐幼微毫不意外,“那么,这几日,你们好生照料四老爷。记得让厨房做些清心去火的羹汤。”
谨言恭敬称是。
下午,少林寺的慧能大师来到孟府。谨言慎宇忙将人请到暖阁奉茶,派人去告诉四老爷。
先帝在位时,与慧能颇为投缘。只要慧能来帝京,便隔三差五进宫,给皇帝讲经,顺带的,与孟观潮也熟稔了。
慧能这两年四处云游,夏日来到京城,客居护国寺。护国寺方丈曾派小沙弥来知会孟观潮,说慧能大师会逗留一年半载,很是盼望与太傅对弈、辩经,太傅何时得空了,知会一声。
孟观潮说要看机缘,让小沙弥带回去三千两香火钱。
今日,孟观潮闻讯后,处理完手边的事,回到府中,请慧能到书房院。
慧能走进院落,便看到了立在廊间的孟观潮,只觉得这年轻人仍旧是绝世的风采,心境却与昔年大相径庭。
孟观潮神色淡淡的望着慧能。先帝托孤前后,在庙堂,给他留了三个迂腐又好为人师的三朝元老,在江湖,其实也留了后招,少林便是其中之一。
庙堂高,江湖远。寻常人总认为,这两者是不搭边的。
其实,怎么可能?
少林不论情愿与否,卷入皇室、朝堂争斗的事从来不少。人家愿意掺和,就领着江湖各大门派一起掺和一脚,事情过后,因是方外中人,任谁也没法子发落。
可是,让少林始终置身事外,也容易。
慧能颂一声法号,举步至廊间,“贫僧见过太傅。”
孟观潮却是牵唇一笑,道:“大师错了。”
慧能问:“那么,贫僧见到的是什么?”
“幻象。”
“怎讲?”
“无需超度。”道家修今生,佛家修来世。两者,他都不需要。
慧能笑了。
孟观潮转身,指一指廊间的棋桌,“大师可有雅兴,指点一二?”
“自然。”慧能笑道,“来到孟府,只为对弈。”
“再好不过。”
落座后,慧能故意问道:“让贫僧两子?”
“不可。”孟观潮凝眸看他一眼,“我已不会忍让任何人,亦不会让任何人占先机。”
又一次,把话说尽了。这是心魔、煞气重到了什么份儿上?慧能想着。
护国寺与皇室有诸多牵系,因此,有些事,护国寺方丈都能及时获悉。
昨日宫中定有大事发生,他们甚至不知太后、皇帝是否已落入最被动的局面,为此,他才走这一趟,想开解、规劝一二。
哪成想,太傅根本是碍于情面赶回来,亦根本是没有应承任何人的闲情。
落下一子之后,孟观潮问道:“护国寺方丈还好?”
“佛门中人,无悲无喜,时日便无好无坏。”
“佛门中人,好便是坏,安便是危。”孟观潮闲闲道,“烦请大师转告护国寺。”
慧能微笑,颔首。
孟观潮不再言语。
慧能就发现,自己对着这样一个人,几十年的修行有些不够用了:静不下心来,总忍不住斟酌方外之事。
先帝的意思,南北少林都明白,为此,才与太傅常来常往,他更是因先帝的嘱托,听闻一些是非的时候,便来到京城,逗留一年半载。
却是无用功。
太傅利用漕帮牵制与少林走得近的门派,时不时就弄出一堆事情,需要少林从中调和。
那情形,还不如秀才遇到兵,简直是书香门第遇到地痞——还是如何也躲不开、撵不走的那种。
太傅的精明之处,就在这儿:置身事外,日子便清净;想“点化”他,日子便闹腾。
要知道,漕帮是介于庙堂、江湖之间的帮派,与各处都有利益牵扯,少林可以清高,别的门派却清高不起来。
如此,还是好生修行,求寻大自在吧。所谓慈悲为怀,也要看遇到的是人是佛还是魔。
慧能的心静下来,凝神应对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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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日,徐幼微都忙于迎来送往。
诸多门第或是因为之澄在孟府出嫁,或是听闻到了一些莫须有的风声,都打着送之澄的名头前来道贺。
以太夫人的身份,不是谁都有资格见到,那么,很多人便需要她与西院女眷出面应承。
也非难事,只是整日都噙着微笑,让她觉得嘴角快僵了。
晚间,太夫人早早地让她回房歇息。
她回到卿云斋,洗漱更衣时,听李嬷嬷说了孟观潮今日动向。思忖片刻,目光微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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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嬷嬷捧着一个黄杨木小匣子走进外书房,行礼后对孟观潮说:“四夫人给您的,吩咐奴婢等您看过之后示下。”
孟观潮正在边看帐边核对,一手翻账,一手执笔,忙里偷闲地看一眼,和声吩咐:“拿过来。”
李嬷嬷将小匣子送到他近前,垂首站到一旁。
孟观潮在纸上写下一个数字,搁置手边的事,打开小匣子。
放在最上面的,是一个小小的信封。他从信封中取出一张带着似有若无的兰香味道的笺纸。
笺纸上写着:前日曾翻阅《涅槃经》,心生疑问,经文有几分是佛说,有几分是魔说?
孟观潮有些无奈地一笑。心说这小猫是吃饱了撑的吧?李嬷嬷等着示下,必是指此事了。
他找出一张笺纸,写下“皆为魔说”,随后折起,递给李嬷嬷:“交给夫人。回吧。”
李嬷嬷称是而去。
孟观潮这才敛目细看匣子里的东西,是三枚竹制书签,三寸长、一寸宽,缀着玄色丝带,他逐一拿起来赏看。
分别雕刻着鼠、牛、虎,前两个皆是惟妙惟肖的侧影,虎却是坐姿,没来由地显得憨憨的,全无兽中王者的气势。
他摩挲着书签。
定是她的主意,且是她亲手做的。
既然是她亲手做的,怎么舍得用?他起身,在书房里翻找了一阵,寻到一个没用过的笔筒,放在案头,将书签放入。
要将盛着书签的匣子收起来的时候,他才发现,里面还有一张叠起来的小字条。
展开来看,见上面写着四个字:皆为魔说。
他不自觉地笑了笑。她还是很了解他的。
过了一阵子,原冲来了。
孟观潮不由蹙眉,“滚回家准备娶媳妇儿去。不是给了你半个月的假?总在我跟前儿晃什么?”
原冲不理他,自顾自在书案对面落座,“吃饭没?”
孟观潮仍是蹙眉,“跟慧能一起吃的斋饭。”
原冲笑得现出一口白牙。不管好歹,观潮总算是肯扯闲篇儿了。他又问:“跟他下棋了?谁赢了?”
孟观潮只是牵了牵唇。
原冲便知道,慧能输了,“我帮你合账,你去睡会儿吧?”
“你给我合账?”孟观潮一边眉毛挑了挑,“自己产业的账乱七八糟,又要祸害我?”
原冲哈哈一笑,“不领情拉倒。”
“快滚吧。”孟观潮说,“各地大管事在账房等着来给我报账,没工夫搭理你。”
“成,那我走了。”原冲向外走的时候,替管事抱不平,“大晚上的等着传唤,给你做事,真是倒霉。”
孟观潮权当没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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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辰正,孟观潮赶至猎场。
身着劲装的皇帝看到他,立时双眼一亮,欢天喜地地跑向他,“四叔,你怎么来啦?要试试身手?”
“没。”孟观潮语气温和,“只是来看看。还好?”
“嗯!特别好!”皇帝用力点头,“今日早间,我和金吾卫一起烤兔肉、烤野山羊肉,吃起来,胜过山珍海味。我寻思着,白日派人去弄些鱼来,晚间一起烤鱼吃。”
“那多好。”孟观潮敛目打量着他,笑,“瘦了些。”起码,不是双下巴颏儿了。
“是吧?”皇帝挺了挺小胸脯,“以前胖,是因为年纪小。”
孟观潮失笑,“大抵是。”
皇帝仰着头,认真地看着他,“你不开心,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孟观潮说:“没。”他没出事。他能出什么事?
“骗我。”皇帝歪着头,继续打量他,“谁膈应到你了,你直接发落就是了。五军大都督不是要成亲了吗?这是喜事,开心些。册封原五夫人诰命的旨意,我已经备好,交给顾鹤了。”